宣夫人是太后幼弟的正室,宣家流放時本就年輕,死前也才四十來歲。

宣綺雯是她二女兒,今年剛過十八,身材還算窈窕,但長著一張長方臉,眼睛細長,鼻頭微圓,偏小的五官放在偏大的面龐上,若是打扮的素淡些時還能誇句端莊。

可她偏偏穿的花枝招展,滿頭珠釵像是恨不得讓人知道她富貴似的。

本就只有五、六分的顏值硬生生又被壓低了幾分,瞧著有種古怪的滑稽感。

大冬日的,宣綺雯斗篷下還穿著嬌靈紗,邊走邊甩著雲錦鞋面上沾著的積雪,嘴裡訓斥著啟雲殿的宮人偷懶沒將院子裡的雪掃乾淨,等領著身邊人到了東偏殿門前,還沒進去就站在門外皺了皺鼻子。

“這是什麼味兒?”

“回宣娘子,今日落雪,宮裡吃了羊肉鍋子。”領路的小宮女有些怕宣綺雯,連忙低聲回道。

宣綺雯頓時面露厭惡:“羊肉腥臊,難怪一股子臭味兒,宮裡頭怎麼吃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那宮女聞言頓時有些茫然,上不得檯面嗎?

這冬日裡天寒,宮中進食羊肉是常有的事情,而且剛才她雖然在外面掃雪,也聞到四邊偏殿裡飄出來的香氣,那羊肉壓根兒沒什麼羶味,反而香得引人饞蟲,這會兒殿裡頂多就是有些之前涮肉之後肉湯煮沸後留下的香氣。

她領著人過來時靠近殿前都覺著那香氣引得人饞的流口水,怎麼落在這宣家女娘嘴裡就成了臭了?

可那宮女不敢說話,這宣家娘子是太后的侄女,在壽康宮裡本就跋扈,她之前打過不少宮人,太后知道也頂多是隨口訓斥幾句,後來這壽康宮附近的宮人都是繞著宣娘子走。

錢綺月趴在裡面窗邊,原本是瞧熱鬧的,哪知道宣綺雯這嘴開口就惹人厭,她直接就朝外翻了個白眼。

“宮裡為什麼吃這個,你該去問太后去,這羊肉鍋子是太后娘娘賞下來的,為著讓宮裡的人都暖暖身子,你這般嫌棄,倒是去壽康宮裡當著她老人家的面說一句上不得檯面。”

宣綺雯臉上一僵,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是太后賜的羊肉鍋子。

錢綺月卻沒放過她,只嘲笑:“至於你說的臭味兒,我聞著也的確有那麼些,畢竟有些人沒吃羊肉也一嘴的腥臊,八百里外都能聞著味兒。”

“你!”

宣綺雯瞪著錢綺月,目光落在她滿是明豔的眉眼上,滿是嫉妒:“錢綺月,你敢罵我?!”

錢綺月笑眯眯:“我可沒罵你,棠寧,你聽著我罵人了嗎?”

棠寧笑了笑:“怎麼會,阿月姊姊不過是心直口快與宣小娘子說笑罷了,哪裡就罵人了,宣小娘子別誤會。”

“就是!”

錢綺月倚在窗邊滿臉無辜:“我吃飽了撐的沒事找罵,這大雪天的,竇娥都沒我這麼冤。”

周玉嫦在旁低咳了聲,差點沒壓住笑。

棠寧也是眉眼彎彎,顯然是在看熱鬧。

宣綺雯惱怒至極,她在壽康宮這邊從來沒被人這麼輕視過,忍不住就怒道:“你別仗著你一張嘴陰陽怪氣的,說話這麼難聽,你果然跟桓王妃嬸嬸說的一樣沒規矩,難怪京中的人都說你們錢家養出個沒規矩的母夜叉!”

錢綺月被罵了半點都不惱,只笑眯眯的說道:“原來我在京中還有這等盛名呢,不過倒比不上你們宣家,畢竟那徐娘半老還耐不住寂寞跟人幕天席地尋歡作樂的,也就只有你們家有了。”

“錢綺月!!”

“幹嘛這麼大聲,耳朵都震疼了。”

錢綺月滿是嫌棄捂著耳朵,對著恨不得咬她一口的宣綺雯說道:

“而且我剛才沒聽錯吧,你居然叫桓王妃嬸嬸?”

“你什麼時候改姓謝了?也不對啊,就算你背祖忘宗改了姓,你叫太后姑母,叫桓王妃嬸嬸,你這是自己降了輩分還拉著太后娘娘跟你一起,讓桓王妃跟太后娘娘平起平坐呢?”

宣綺雯臉色大變:“你別胡說八道!”

錢綺月:“哪兒胡說了,你剛不是叫人家嬸嬸?”

“我……”

宣綺雯想要辯解,卻一時說不出話,她只是想要表露自己與皇室中人親暱,她年歲又比桓王妃小很多才這麼隨口一叫。

錢綺月向來是痛打落水狗,似笑非笑:“不過桓王府就算是再不恥下交,那桓王也不會願意要一個跟人滾竹林的嫂嫂吧,你這便宜侄女兒湊上門去,人家桓王知道嗎?”

看著臉上瞬間鐵青的宣綺雯還嫌不夠,錢綺月趴在窗邊笑眯眯地調侃,

“但話說回來,這事兒也說不準,畢竟滿京城這麼多女娘,也就你宣綺雯會種地墾荒挖礦石了,說不定桓王爺覺著你稀奇對你另眼相看,那你叫桓王妃一聲嬸嬸倒也不算出格,就可惜了太后娘娘,平白降了輩分……”

“錢綺月!!”

宣綺雯本就鐵青的臉已經黢黑,被錢綺月幾句話說的直接跳腳。

宣家之前被流放多年,宣綺雯的父親叔伯都死在流放之地,安帝因為記恨往日之事不肯替宣家“平反”,不認宣家這個舅家,還是太后想盡辦法才讓宣家回了京,後來又是她病重才換的安帝給宣家封了個誥命。

宣家多年流放受盡屈辱,那段日子成了宣家眾人最不能提及的隱晦。

宣家因為太后的關係雖然無人入朝為官但在京中地位特殊,宣綺雯也仗著太后是她姑祖母,事事要強什麼都愛與人攀比,衣裳首飾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流放的那段日子對她來說就是噩夢,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此事。

可錢綺月不僅提了,還拿著宣夫人和崔家那事嘲笑。

宣綺雯氣的恨不得就想上前撓花錢綺月的臉!

傅槿柔沒想到宣綺雯三言兩語就被錢綺月氣的亂了分成,眼見二人像是要打起來,她連忙將宣綺雯拉著,有些不贊同地皺眉。

“阿月,你與宣小娘子鬥嘴歸鬥嘴,可宣夫人畢竟已逝,你不該這麼說一個已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