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內官見蕭宇上道,欣喜若狂,胸中忐忑也消減了大半。

他回頭看看高大的宮門,那裡守備森嚴,必須要想辦法敲開宮門才能到皇帝身邊。

此時向那些守軍許下重利已經晚了一步,他們已經擺明立場,要站在江夏王世子的對立面,這場還沒見血的戰爭已然悄悄爆發了。

蕭宇示意抬輦的宮人將他放下,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自步輦上走了下來。

“世子殿下,你不該下輦。”周內官慌忙道。

蕭宇擺擺手,總之不合禮儀之事他做過無數樁,多一次也無妨。

他走到周內官跟前:“先前在上一道門,周公公讓人轉道而行,此次為何又與守將理論上了?”

周內官抬眼望了望蕭宇,又低下了頭,他似乎感覺到這位小王爺與常人的想法不在一個頻道,都什麼時候了,他卻只在乎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

他不得不做出解釋:“在承華門遇到的那些人都很面生,似乎不像是宮禁宿衛,奴婢為求安全,不願與他們理論,只覺得那人想要拖延時間,不得已才選擇繞遠。”

蕭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這邊呢?”

“這邊守備是宮門郎劉顯,那人我認得,過往對奴婢也算恭敬,所以奴婢讓他為殿下開門。”

“但他不開,對嗎?”

“他態度強硬而惡劣,很顯然是在故意為難殿下,奴婢認為……他肯定是被人給收買了。”

蕭宇扭頭看了看宮門的方向,一名軍官正坐在馬上傲然望著前方,似乎並沒把蕭宇一行人看在眼裡,而他手下計程車兵也都面容冷漠,直視著前方。

“此路不通,可還有別的路可選?”蕭宇皺眉問道。

“再北面還有兩座宮門,但要到那裡恐怕半個時辰都要過去了,就怕宮中有變,到時候就晚了。”

蕭宇又問:“宮門郎是多大的官?”

“官職不大,但責任極為重要,主要職責就是看守城門,掌管宮門鎖鑰……”周內官說到這裡,見蕭宇臉上閃過一抹異樣神情,警惕道,“世子殿下要做什麼?”

蕭宇不動聲色,低聲對周內官說:“這些儀仗會站在咱們這一邊嗎?”

周內官苦笑一聲:“他們只聽皇帝的,或者說他們只聽那座寶座的。”

蕭宇略有疑惑,周內官的話他似懂非懂。

周內官的臉色一沉:“小王爺問這些,到底是有什麼想法?”

蕭宇眼神突然陰冷:“劫持宮門郎,讓他們的手下開宮門。”

“守門士兵恐怕並不知情,即使劫持宮門郎,怕有些人……”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況且這個宮門郎應該知道內情,該慌張的是他才對!”

周內官詫異地望著眼前這位小王爺,他做夢也不敢想此時的小王爺與半年前截然不同,早知有今日,那天悔不該讓手下拿冷水澆他,羞辱他。

早知道,讓他用舌頭將那時的小王爺一身的屎尿舔乾淨,他都甘之如飴。

他太大膽了,那膽色就如當年的江夏王爺一般。

“奴婢願追隨殿下,不……陛下!”周內官低聲道。

蕭宇皺皺眉:“現在喊陛下尚早,當年皇帝尚在,切莫胡說。”

周內官連忙點頭稱喏,蕭宇又和周內官嘀咕了幾句,周內官聽後不禁皺眉。

但沒有辦法,周內官只能照做,他引著蕭宇再向宮門走去。

守在宮門前的宮門郎劉顯見周內官去而復發,身後還帶著一名身著皇族冠冕的年輕人,心中雖然不屑,但依舊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

“中貴人還有何事?之前不是都跟您說得明明白白了嗎?非末將有意阻攔,而是宮裡有命,今晚宮門緊閉,不許任何人進出宮門。”

只見周內官一改往日的滿面冰霜,他笑得格外殷勤,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劉將軍喜怒,非咱家不通道理,咱家也是奉命行事,只是……只是這小王爺無論怎麼說,他都不聽,跟咱家叫起了真兒,這不,非要讓將軍再與他解釋一遍。”

劉顯在這宮門當值也有十來個年頭,從未被宮裡之人正眼看過,如今這位身居中常侍之職的大內宦官向他殷勤備至,他心裡還是很受用的,不禁放在了幾分提防。

再看周內官的身側,那個被稱作小王爺的年輕人走在旁邊,他看上去身子有些單薄,與那些整日裡養尊處優的王侯公子沒什麼區別。

只是他與江夏王爺長得確實有幾分相似,只是他那氣場照他老子似乎不是差了一星半點兒。

劉顯不願意得罪權貴,即使對方是人人傳言中的傻子,作為下級軍官拿出些基本的尊重和禮儀那也不為過吧!

劉顯騎在馬上恭恭敬敬地一拱手:“小王爺,請恕末將職責在身,不便下馬行禮了。”

“不妨事。”

蕭宇說著話已經走在了周內官前面,漸漸走近了劉顯。

之前劉顯的注意力都在那位老奸巨猾的周內官身上,卻沒怎麼在意這位傳說中“智商只有孩童”一般的小王爺。

他見小王爺靠近,心裡並無防備,但就是好奇他靠自己這麼近到底有什麼想法。

劉顯再一拱手:“小王爺,想要讓末將回答什麼?”

蕭宇不為所動,繼續:“我有事不明白,想要問你。”

劉顯皺眉道:“小王爺,還有何事要問?該說的,末將剛剛都已經對周公公說過了。”

“他說話文鄒鄒的,繞來繞去,廢話太多,我都被繞糊塗了。想來武將說話直白,所以我就要來問你。”

劉顯皺著的眉頭舒緩了過來,還帶有一絲笑意,低頭望著蕭宇那張清秀的面容近在眼前了,卻沒有再多加防備。

但他卻發現小王爺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反而撫摸起了他胯下的那匹駿馬,不停搔弄著馬的脖頸,似乎馬兒也很享受。

劉顯眨眨眼:“小王爺……。”

蕭宇猛然抬眼,眼露兇光:“你不必說了!周公說你要造反,我不放心才過來看看!”

劉顯頓時吃了一驚,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蕭宇猛地在馬脖子上一擰,顯然那力道大得驚人,馬兒放鬆的情況下,一旦受驚,那是極為嚇人的。

只聽馬兒嘶鳴一聲,一下子人立起來。

在場眾人無不驚慌失措,包括周內官,這跟剛剛小王爺和他計劃的內容完全不一樣!

但小王爺似乎並沒有什麼驚慌失措,他猛地一伸手,就將劉顯從馬背上拽了下來,直接扔到了地上,任憑馬兒向遠處狂奔。

劉顯身著重甲,這會兒像翻了蓋子的王八,半天爬不起來。

突然一隻腳狠狠地踩在了他的脖子上,壓得劉顯氣管憋氣,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劉顯回過心神,抬眼一看,見那位看似人畜無害的小王爺正惡狠狠地瞪著他。

他還沒開口質問,就聽小王爺連珠炮一般怒道:“劉顯罪大惡極,勾結外敵,陰謀顛覆朝廷,該受滅族之罪,你可認罪,服不服?”

劉顯當然不服,他想開口辯解,但苦於發不出聲音,只能瞪大眼睛,滿臉不忿地盯著小王爺。

“不說話,不辯解就是承認了!”蕭宇說著抬頭看向了那上百名一時不知所措計程車兵,“宮門郎劉顯陰謀造反,宮內已經有變,快開城門!讓我等進去!若誤了大事,你等便是天底下最大的罪人。”

這帽子扣得不小,在場士兵都被震住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但是若說宮門郎造反,這是誰都不信的事情,一個小小宮門郎能有多大能耐?

眾士兵不動,都在靜觀事態發展。

周內官也傻站在一邊,這位小王爺太莽了,這野路子倒也與年輕時的江夏王爺有幾分相似,只是……他這一番說辭漏洞百出,很明顯在這裡唬人,但應該也沒人敢把他的話當真。

蕭宇不管眾人,繼續在腳上加力,繼續惡狠狠地說道:“你招不招!皇上有命,准許我與周公先斬後奏,若此時幡然悔悟,可赦免爾等無罪!”

周內官直接傻了,假傳聖旨那可是死罪,這小王爺卻把話說得那般油滑,毫不緊張怯場。

這時,只見蕭宇突然彎腰,將上半身貼向了躺在地上的劉顯,他似乎低聲說了些什麼。

在場眾人不解,卻見小王爺直起了身子,還鬆開了踩踏劉顯的那條腿。

原本人們都以為劉顯會暴怒而起,卻見劉顯猛地翻了個身,衝著宮門大喊:“快開宮門,為世子殿下放行!”

當守門禁軍正在遲疑之間,遠處氤氳的夜霧中傳來了馬蹄聲,幾個騎士突然也出現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