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數上萬,千奇百怪!

隨著時間的推移,進入廣昌的難民在逐漸的增多,甚至堆積。

廣昌城外東西兩個難民營,數千難民停留。

粥棚搭了一座又一座,難民依然有增無減。

張晟看著成群結隊的難民,欣喜不已。

開關月餘時間,初步統計,現在來到廣昌的難民已經以萬計數,照此下去,廣昌五萬十萬的人口指日可待。

“晟娃,這段時間,老漢發現苗頭有點不對。”寶叔這個臨時負責安置難民的老漢看著城下的成群結隊的難民,思忖許久,還是開了口。

“怎麼不對?”

事關己身,張晟不由詢問一句。

“晟娃,老漢這些時日和這些人打交道多,相互熟悉的也就快些,閒聊之時,老漢發現,他們許多人,來自蒲陰等縣城,而在那裡,傳我們廣昌之事傳的很是邪乎,說我們廣昌不收稅,分田分地分糧分舍,還管一日三餐,說的有鼻子有眼,許多百姓就是聽信了這股傳言過來的。現在,我們每人每天只提供二兩的粥食,許多人已經開始在暗中議論,說我們到底是賊匪,不講信譽,苟待百姓,有些人,話說的很難聽。”趙老漢把這些時日聽來的一點訊息和傳聞慢慢的說出。

聽到寶叔的話語,張晟的後背一下子激出了一身白毛汗。

捧殺?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事情肯定有人在背後操縱,而且,看似還是一個無解的陽謀!

把廣昌描繪成一個美好的世外桃源,忽悠大批百姓過來,要麼,廣昌就滿足百姓的需求,被數以萬計的百姓吃垮;要麼,利用人的心理落差,讓百姓懷著滿心期望而來,失望之極而歸,讓百姓們對廣昌失望,對自己失望,從而敵視廣昌,仇視自己。

毒計,真毒計也!

張晟劍眉直豎,看著城下的百姓,腦子開始急速的轉動。

背後的操縱之人不難猜出,肯定逃不出那些縣城中的世家大戶,有高人啊。

怎麼應對?

滅之?平之?

滅了蒲陰,平了易縣之後呢?還有元氏、盧奴,還有洛陽,一一平滅過去?

不現實,至少,暫時是不現實的。

怎麼辦?

“郎君,其實,不用理會這些流言蜚語,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百姓的心中是有一杆秤的,時日久了,謠言便會不攻自破。”周闖看著眉頭皺成一團久久不語的張晟,忍不住出聲安慰一句。

“晟哥,其實,我也聽到了那些流言蜚語,當時也挺生氣,後來,我反過來一想,這也許是好事,你以前不是總說,誰和我們一條心熬一熬就知道了,現在,不正是熬人的好時候嗎?能明事理的,自然會熬過去留下來,熬不過去的,全是貪心不足之人,他們離開我們反而應該高興……”石頭在邊上接著周闖的話頭又勸慰了一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聽到周闖和石頭的勸慰,張晟的心猛然豁然開朗。

對,熬人!

大浪淘沙,留在最後的才是真金。

熬!

以前,是十個百個裡熬一個,現在,是千個萬個裡熬十個百個,你們忽悠過來的人越多,老子能熬出來的人也就越多。

人口,才是第一生產力!

有了人口還怕不能發展?

隊伍發展了壯大了,還怕你們眾口鑠金?

你們過你們的日子,老子過老子的日子,有了對比,謠言自然不攻而破。

隊伍發展了,還怕吃垮廣昌?

沒有粟糧?搶就是了!

以前,老子敢搶蒲吾劉氏、敢搶廣昌高氏、張氏、陳氏,等隊伍發展了,老子就敢去搶常山郡、搶冀州、搶洛陽。

陽謀?不過如此!

老子倒是要看看,你們的陽謀能維持多久?能不能把全常山、全冀州、乃至全國的百姓給我忽悠來?

想清楚的張晟帶頭走下城頭,走向難民營。

楊麻子親自帶著一隊人維持秩序,臨時的粥棚搭建起來,一罐罐的、可以照到人影的粥食煮出來又分出去,頃刻間只剩碗底。

衣衫襤褸、瘦骨如柴、面色麻木,是這些人的共同特徵,他們眼中,只剩下對一份生的渴望,至於感恩,在那一碗熱湯麵前,早已經被忘到了九霄雲外。

“晟娃,要不要把他們的量再增加一點?”寶叔這個老漢看著捧著熱湯猛灌的百姓,面露不忍。

“不用,就這個量,熬著吧,石頭剛才說的對,能熬下去的,才是我們的人,熬不下去的,隨他們去留。”張晟做出了決定,寶叔不再言語。

這一刻,張晟的心硬如鐵石,他知道,敵人就是要利用自己的那一份善良,豈能讓他們得逞?

“麻子,從今日開始,維持難民營秩序的兵卒再增加一倍,讓兵卒們注意,那些在百姓中散播流言蜚語的、陰陽怪氣的、說三道四的、不聽指揮的,統統給我仔細的甄別一番,若是百姓,連帶他的家人,一律驅趕出廣昌,若是有心人,只要作實了證詞,統統給我砍了,人頭掛上高杆。”看著亂糟糟的流民,張晟吩咐一句楊麻子,麻子點頭應下。

在這個亂世,能讓你吊著一條命,已經是對你最大的恩情,如果還想奢求的更多,對不起,只有讓你去自生自滅。

人,要懂得知足!

眾人聞言,互視一眼,他們知道,這一刻,敵人又一次成功的激起了眼前這個半大頭領的殺心。

幾日的工夫,城外的難民營裡,難民已然又一次過萬。

百多顆人頭,鮮血淋漓的掛在粥棚新立起來的高杆上,難民的隊伍是整齊了許多,也不再雜亂,當然,廣昌城中,一石石的粟糧也在快速的消耗著……

只吃飯,不幹活,純純的消耗?那可不成。

強行勞作,想活命總要付出點什麼,天下哪裡又有免費的餐食?

自己不是開善堂的,自己就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賊匪。

“石頭,讓他們採石,採下的石頭在城外堆放整齊,待我們農閒之時城中那麼多的茅草屋,夏不擋雨冬不保暖的,現在既然有人手,那就著手逐漸開始翻新。”張晟吩咐一句石頭這個民事負責人。

“晟哥,難民們在難民營的留觀時間只有十天……”石頭小心的提醒一句。

“十天也不能盡待著,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們動起來,耗幹他們僅有的那點體力。這樣一來,熬不住的自然會另想它法、另擇它地,熬下來的就是我們的人。同時,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隨著訊息的散播,那些抱著僥倖想法佔便宜的人不會再來,來的那些人也會斷了念想趁早離開,減輕我們的壓力。”張晟知道石頭提醒的意思,只得不厭其煩的對他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用意。

“大兄,這樣做,是不是太狠了些?這些人離開,肯定會有損我們的聲譽。”於仲問出了心中所想。

張晟驚奇的回頭,上下打量一眼這個殺敵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夥伴,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貨變得這麼心軟了?

“某想的不對?”讓張晟看得有些不自然的於仲,又問了一句。

“對,這個問題問的好。只是,阿仲,有句話說的好,有多大能力就辦多大的事情。現在,我們的能力就這麼大,那我們要保證在自己活著的前提下,做到自己問心無愧就行。至於聲譽,我們在人家的眼中,本就是賊匪,還有聲譽嗎?何況,能跟我們走的人,自然知道我們做了些什麼,而不能跟我們走的人,我們又何必在意他們的看法?總之,一句話,我們活著,是為了心中的理想,而不是活給別人看的。現在,我們的做法看似無情,但是,只有我們更好的活著,以後才能照顧到更多的人,這是原則,也是底線,打腫臉充胖子的傻事是不能做的。”

張晟的說法讓身邊的眾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