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洞內,二三十張空床靜放一邊,床上的人早已入土為安。唯有緊靠洞穴裡的一張床上,還有一人一息尚存。

張晟站在裴大的病床前,靜靜的看著那張燒得通紅的娃娃臉。

不得不承認,螻蟻的生命力是頑強的。

裴大在自己的一通折騰之下,居然活過了十天,人,雖然燒得似一個小火爐,但是,還有一口氣吊在那裡並未斷絕。

“郎君,小的日日替這裴大郎號脈,前幾日,脈象一日好似一日,但是,從前日晚間開始,裴大郎的脈像又開始變得絮亂,所以,今日小的冒請郎君過來,還望郎君再施妙術,救這大郎一命。”

秦光對張晟的稱呼已經從張帥改為了郎君,他已被眼前這個半大小子的妙術折服,打算跟定張晟了。

妙術?

自己又哪裡會什麼妙術,不過是拿著人命當草罷了,試著弄,弄死了也就弄死了。至於再施妙術?自己倒是想施,但是,消炎藥又在哪裡?

熬吧,熬過炎症還有點活下去的希望,熬不過去,只能認命。

仔細分辨一下裴大肚腹上的傷口,雖然紅腫,但是沒有膿血滲出,這說明秦光配的外敷和口服的草藥還是起到了一點效果的。

“秦醫,傷口裹上把,外敷的藥不要停,給裴大喂服的湯藥,劑量再加大一點試試吧。”

交代完秦光,張晟抬步外行,這就是他能做的極限,剩下的只能看命。

“郎君,你弄的這些法子的確挺好用,週三他們的瘡腫情況似乎比以往要好上許多,這些法子你是從哪裡學來的。”跟在身邊的周闖,心中也有點好奇。

他的幾個兄弟受傷,他可是時時關心著的,以往兄弟們受了刀槍傷,瘡腫就是很難過的一道鬼門關。這次他已經做好了送走一兩個傷勢相對較重的兄弟的準備,沒想到,在一眾小娘和男童的清洗縫合包紮之下,幾個受傷的兄弟全挺了過來,唯一損失的一個兄弟還是當場讓人戳死的,不得不承認,確實是一個奇蹟。

從哪學來的?

不能告訴你!

“老闖,這東西,你仔細觀察思考學習,興許也能悟出來。”張晟又祭出了思考學習這個背鍋俠。

周闖翻了個白眼應對。

“老闖,週三他們的傷勢恢復的怎麼樣了?讓他們快點好起來,這裡可是有重任等著他們擔負呢。”周闖說到週三,張晟接過了話頭。

“郎君,某還是覺得他們不合適。”聽到張晟再次確認這件事情,周闖又想推拒。

“老闖,有什麼不合適的?我覺得合適。他們為了谷中出力流血,就應該受到優待,告訴他們,位置已經給他們留出來了,人如果帶不好,就讓他們試活著。”張晟再一次敲定了事情。

俘虜已經收入囊中,剔除老弱,精選出來了兩千出頭的青壯,按屯編收,管理人員緊缺。

大家商量過幾次,只能從原有的隊伍中抽調人手去統帶,但是,怎麼一個抽調法,又讓人頭痛,平山谷地的隊伍剛剛形成一點戰鬥力,現在如果把那些表現好的一下子抽調走,剛剛形成些戰力的隊伍豈不是要散架?

左右為難之時,張晟想到了傷卒。

這些人,為谷中流過血,也算有了點戰鬥經驗,就是他們了。原來是隊長、什長、伍長的,過去任副屯長、隊長。原來是兵卒的過去什長。同時,再從老卒中選調一點隊長什長過去,充任副屯長和隊長,還不夠的伍長和什長,老辦法,讓他們自選,當然,屯長還是由於仲、楊麻子、曾牛等這些人掛名擔任,至於抽調走這些人的位置,就從新卒之中補充便好。

如此一來,可以幾全齊美。

第一,犒勞了傷卒。

第二,刺激了眾蟻卒,讓他們知道,付出就有回報。

第三,以老帶新,新收蟻卒的訓練可以順利展開。

第四,原有隊伍可以保證相應的戰力。

“老闖,這兩兄弟有點意思了,要不,你試著帶一帶?”張晟帶著護衛在谷中邊走邊聊,習慣性的晃盪到寨門口,向谷外兩三里外五鹿曾經停留過的大石頭處張望一眼,詢問一句周闖。

這洪堅洪強帶著幾個弟兄,自己已經給了他們自由,三天前,他們就可以離開的,張晟沒想到,三天前令他們出谷後,這些人一直呆在谷外不走,餓了挖草根,渴了喝山泉,似乎是想在這裡安家,張晟有點想不明白他們打算做什麼了?

對於這兩兄弟的底細,張晟已經摸排的差不多:小地主出身,兄喜文、弟喜武,為報私仇,藉機造反栽了跟頭身陷囹圄,快要讓人送官請賞砍頭之時,五鹿無意中救了他們,自此跟著五鹿成了親信,為五鹿出謀劃策。

最關鍵的是,洪堅在五鹿團伙內,眾人為了區別他們兄弟,呼他為大洪。

五鹿、大洪、雷公、大目?

難道,此大洪就是彼大洪?

這才是張晟對他感興趣的原因。

“郎君,某聽你安排。”

周闖苦著臉回了一句。

他現在除了是張晟的保鏢頭子外,名義上還是幾屯人的屯長呢。

“老闖,如果有朝一日,我讓人家弄得身首分離了,敵人還比較強大,你會不會想辦法替我報仇?”

“郎君,那種情況,輕易不會發生,如果真的是那樣,估計某也好不到哪裡去。”

周闖聽到張晟的詢問,又看一眼遠處的大石,考慮一下,給出了他的答案。

聰明人,知道自己問他這句話的意思。

大洪?還是算了吧!

“哈哈哈哈哈,老闖,我如果沒記錯,咱兄弟可是有約定的,你難道想賴賬?”看著那塊大石,聽著周闖的應答,張晟已經知道了他想表達的意思,岔開了話題。

“大郎?”

周闖聽到張晟的話語,略略思考幾息,吐出兩個字。

大郎,確實是一個相熟的朋友兄弟或親近人之間正常的稱呼,但是,張晟聽見這兩個字,總想起後面的那幾個字,萬一這貨哪天再幫自己端碗藥過來讓自己喝,那可咋整?

“換一個!”

張晟開啟了不講理模式。

“還是郎君吧,就這個,叫習慣了,你湊合著聽吧。”周闖再一次堅持了他的意見。

聽到周闖的堅持,張晟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

得,郎君就郎君吧,總比大郎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