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春風微涼!

六旬的老翁在把庫存的箭矢一捆捆的搬到防牆弓箭手的腳邊;總角少年費力的幫忙把堆積在一起的石塊,搬過去放在防牆下;滿頭灰髮的老嫗在往灶臺中填柴;沖齡孩童使勁的抖揚的破衫希望把火燒的旺一點,好把快一點把水煮開。

站在護牆上,看著眼前忙碌的人群,張晟不知道,今夜之後,有哪些人會永遠的消失於這個世界?

現實是殘酷的,即便自己帶領著他們,也不可能保證他們能全部苟活於這亂世,自己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再吃一頓飽飯,萬一不小心交代了,也好做一個飽死鬼。

張晟總覺得,現在,自己的心在逐漸的變狠,血在慢慢的變冷,他不知道這樣下去是好是壞,只能憑著一顆本心去做,做大多數人認為正確的事情,至於少數人,他已經顧忌不了那麼許多。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苦難面前同舟共濟!

快要亮如白晝的平山谷中的訓練場上,一把把的熟麥被士卒們填入口中,胡亂的嚼幾下,便就著熱水吞下。

他們的臉上,失去了往日的笑容,顯得有一點心事重重,他們不知道,今天這一頓飽飯過後,明天,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吃飽飯?

張晟看著這一幕,心中明白,他們在擔憂什麼?

四百精兵,已讓自己遣出谷處,唯一還能打的就剩下他們這兩百人以及孫福帶著的五六十個弓手。箭手不用考慮,那是防守用的,關鍵時刻,沒有訓練過的青壯和丁山帶著的一群老漢兵是出不上什麼大力的,還得指望他們。

性命堪憂啊!

“哈哈哈,老牛,來,以水代酒,我們走一個,一會兒你我比劃一番,看看是你的矛強還是我的槍利,得五鹿人頭者為勝,敢比否?”張晟看著在身邊默默的把布袋中的熟麥填入口中的曾牛,思謀一下,暢笑著和對方提起約賭。

氣氛太沉悶,會帶壞人的心情,他不想讓這些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漢子,心情太過沉重,進而壓抑,他想為這些人解解壓,他怕萬一這些人的抗壓能力太差,雙方對陣會崩潰的太快,那樣可就不好玩了。

“張帥,有什麼不敢?比就比。”

曾牛看看端著水碗,笑著看他的張晟,應下了賭鬥。

“郎君,呵呵,別隻是你們,人少了太無趣,不妨算某一個如何?”邊上的周闖聽見張晟的話語,看看眼前的情形,心中一動,端起水碗加入了進來。

“去去去,誰和你比?少佔我們便宜,算上你,五鹿的人頭,還會有我和老牛的份嗎?”

張晟看著面帶笑容的周闖,略一思索,大聲嚷嚷著,便把他轟去一邊。

幾個人的高聲說笑,終於把士卒們的心思逐漸的勾引了過來。

張晟抓住機會,端起水碗,衝兵卒們呼喝道:“大家知道,本帥不打無把握之仗,劉氏塢堡如此,今次還如此。哈哈哈哈,先前,我們有四百精兵出谷,時間緊迫,沒有來得及和弟兄們說,現在,不妨告訴大家,破五鹿賊子,本帥已有妙鬥,那四百兄弟,就是去抄五鹿的後路。五鹿賊子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打我們兄弟的主意,今次,本帥要讓五鹿那賊子有來無回。”

張晟說到這裡,停住了話頭,給眾蟻卒消化一下資訊。

賊卒們聽到張晟信心滿滿的話語,又加上攻打劉氏塢堡的先例,臉上的沉悶漸去。

“弟兄們,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禍,五鹿太過猖狂,居然蔑視我們兄弟,敢夜半來襲。哈哈哈哈,弟兄們,來,大家一起幹了碗中水酒,跟隨本帥,教他做人,幹!”

張晟話落,一口抽乾碗中熱水,就勢把手中的陶碗在地上摔了一個粉碎。

“跟隨大帥,教五鹿做人,幹!”

周闖有樣學樣,也是一口吸完溫水,水中陶碗就手而摔。

“跟隨大帥,教五鹿做人,幹!”

呼渴聲從雜亂到整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震響夜空……

蟻卒們的信心被鼓舞起來,張晟返回洞穴,該做一點戰前準備了。

“老闖,謝謝了。”

剛才,有了周闖的亂入配合,事情進展的還算順利。

“郎君,這點事情,不值一提,這打仗和遊俠爭鬥同理,無論如何氣勢是不能輸的。”周闖謙虛了一下。

“說的對,男人,可以戰死,不能被嚇死。”張晟一邊聊天,一邊把衣甲裝備一件件的套在身上,最後拎起一把長槍。

槍在手,弓在背,張晟的心又踏實了許多,自倒黴蛋上次跌下城頭,自己穿越,幾個月,這是他又一次摸武器,張晟彷彿覺得,戰勝五鹿的信心又足了幾分。

“郎君,呵呵,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身裝扮,透個底,一會兒我們也好知道該怎麼應對。”

周闖看著張晟提槍背弓,人模人樣,玩笑間想摸摸底,做為親為隊的頭頭,他們護衛張晟安全,對他的武力高低了解一下就是必要的。

“你們只管施為,不碰上於仲和你這樣的怪物,一般人,估計我還能將就一下。”

張晟思謀一下,給周闖交了一個底。

“呵呵,那就好,這些日子,某看你天天動嘴,某還以為……”周闖話說到這裡,含笑不語。

“老闖,我突然發現,你這編排人的工夫一樣不差啊……”張晟懂得周闖的意思,配合他開著玩笑。

二人都知道,一會的戰鬥,不會太輕鬆。先期,谷中能應對五鹿三千人的,只有曾牛、丁山、孫福等人,兩屯過些四百多人,再加上一些谷中青壯,充其量七百出頭,壓力還是蠻大的。

現在,放鬆一分心情,一會兒的承壓能力就能強上一分。

“老闖,這一戰,我們做個做個約定可好?”看著此時心情不錯的周闖,張晟心眼一轉,想到了一點東西。

“郎君請說!”

“呵呵,老闖,正如我此前所說,如果這一戰,如若我們能拿到五鹿的人頭,自今而後,你和蔣孟他們,不得再對我以郎君相稱,我們做可以交心的兄弟。如若此戰五鹿能僥倖得脫,自今而後,任由你們做主,如此可好?”張晟話說完,笑著伸出手掌。

做為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吊絲,張晟希望多幾個可以暢聊的兄弟,他是真的難以接受忠僕和下人的。

“好!”

周闖思謀一下,同樣伸出一隻手掌。

啪……

雙掌相擊,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