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鹿被滅,隨著逃卒的四散,訊息便逐漸的擴散開來。

近處的小賊,拍手稱快者有之,心驚肉跳者亦有之;遠處的大賊,如井陘王當者,思慮半日,暫時的壓下了對平山谷地的一些心思。

內丘山區,一個寬廣的山谷中,草房林立,賊卒們東一團、西一簇笑鬧甚歡。

而在谷中其中一間寬大的議事廳內,已經從褚燕蛻變為張燕的黑山之主,國字臉上的威嚴又盛幾分,此時的他坐在一張獸皮胡凳上,濃眉緊皺,邊上,孫輕面色委屈,偷偷的觀察著主子的神色。

許久,張燕眉頭舒展,自胡凳上站起,看一看邊上的孫輕道:“阿輕,事已至此,麻煩你再走一趟平山谷,去傳某的口諭,升張晟為渠帥,暫代滹沱河谷範圍內的管理事誼,另外,告訴他,本將軍想於五月上旬展開一些行動,令他率隊伍過來配合。”

“喏,將軍,在下立刻出發!”孫輕大聲應諾之後,長呼一口氣,提著心微微放下一分,轉身離開。

自己上次去平山谷地摸底,上了張晟小賊的惡當,那小賊隱藏實力,他滅五鹿表現出來的實力,和自己見到的大相徑庭。致使自己沒有提醒五鹿防範,五鹿輕敵冒進被滅,使得將軍又失去一得力助手。

現在,五鹿被滅的訊息傳來,孫輕本以為將軍的一頓責難是免不了的,誰知,現在將軍隻字未提。

“回來,某的話還沒有說完,你急什麼?你這行事慌張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上一次,要不是你做事毛燥,五鹿何至於落難?”

張燕看著這個手下,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忍不住小小的噴發了下。要不是自己想省些手腳另有他想,眼前這個夯貨非得揍他一個皮開肉綻讓他長長記性。

“將軍,屬下知錯,請將軍再給屬下一次機會,某這次去,定讓那小賊把吞下去的東西,連本帶利的吐出來。”聽到主子的責罵,孫輕趕緊認錯,同時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唉……

聽到這個夯貨的話,張燕突然發現,這次再派他去似乎並不妥當,此人,除了對自己無比的忠心外,真的只是長了一個豕腦殼啊。

換人去?

盯著孫輕看了許久,張燕放棄了換人的打算,蠢就蠢吧,換人還是免了,萬一換人去讓那個小賊生出警覺之心,反而要多費手腳。

孫輕看自己的主子盯著自己看個不休,黑臉泛紅,他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

“阿輕,你此去,人數不要過多,一什人足夠,除了代某傳令外,其餘的一概不要做,也不要說,傳令之後,讓去井陘,讓王當過來見某就成,去吧,另外……”張燕又叫過孫輕仔細叮囑一番。

“喏!”孫輕再次大聲應諾,只是,這次他學乖了,並沒有立刻離開。

“去吧,速去速回。”

張燕衝孫輕揮揮手,孫輕轉身離開,張燕看著密去的人影思考不休……

平山谷地的訓練場又大了幾倍,訓練場上呼喝不停、喝殺陣陣。

洪堅看著訓練場上一日整齊過一日的蟻卒,心中的苦,無以言表。

十多日前,他猶豫過。

當時,五鹿被殺,自己兄弟被擒,他猶豫過要不要投降的問題,後來,還是放棄了,因為,他覺得那樣做會讓張晟賊子看輕了自己。

投降可以,至少得禮待一點,客氣一下吧?

誰曾想,這一猶豫,這一放棄,等來的卻是三百多顆人頭滾滾落地。

張晟賊子並不按山中的規矩行事!

五鹿王當等包括褚燕,哪個賊頭打敗了對方之後不是誅除首領之後把其餘的兵力盡數納入自己的麾下?張晟賊子倒好,三百多悍賊說殺就殺了。

而對自己這個五鹿的親信呢?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放了。

他難道不怕自己再次聚眾之後為舊主尋仇?

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這十多日看下來,洪堅想通了,也想明白了。

其誅殺了那些悍匪和五鹿的親信之後,剩下的賊卒看著三百多顆滴血的人頭,乖得像只小貓,短短的十數日時間,五鹿的人手盡被其掌控。

張晟賊子,絕非等閒之輩!

有心胸,有手段、會練兵。

五鹿不及;王當不及;以後,恐怕連褚燕也不及。

自己為舊主尋仇?那就更是笑話了,因為,憑人家的心機、手段以及現在的強卒,人家壓根兒就不怕自己尋仇。

十多日前留下來,他就想看看張晟這個賊頭憑什麼敢輕易放了自己,現在,自己已經知道了原因。

服了,真的服了!

“大兄,走吧,我們再窩在這裡,可就要餓死了。”

洪堅的思緒讓自己的弟弟打斷。

走?

走到哪裡去?

王當之處?黃龍、左校處還是去尋褚燕?去了他們那裡,他們能幫自己誅殺仇人嗎?

恐怕不一定!

王當五鹿黃龍之流,一心只是貪圖逍遙享樂,得過且過。褚燕呢?其人現在雖然號令黑山,但是,假以時日呢?其與眼前之張晟孰強孰弱?況且,褚燕羽翼飛豐,自己投過去,真的能獲得重用?不一定!

細思種種,洪堅心中的那桿秤,偏向了張晟。

“大兄,再不離開,今日又是一天浪費在了這裡,走吧。”洪強的催促聲又起。

洪堅看一看這些時日餓得面黃肌瘦、蓬頭垢面的小弟還有幾個忠僕,再看一看平山谷地的寨門,心中一橫,終於下了決心……

“郎君,驚乎其技,不知郎君的這項技藝,可,可否能讓小的習之?”醫護洞中,秦光看著睜開眼睛的裴大郎又看看張晟,實在是壓不住心中的念想,硬著頭皮問了出來。

雖然,當時張帥施術時,自己是全程跟隨的,過程全部瞭解。但是,別人的技藝,不告而取是為竊,沒有張帥的允許,他是萬萬不敢輕易使用的。

看著已經能知道睜眼的裴大,張晟的心中是歡喜的,自己這個連和醫者的毛都不沾的二把刀,真的把這匹死馬給醫活了,高興,真的高興。

想學藝?

學就是了,還怕你不學呢。

“秦醫,想學這門技藝,沒問題,所有的流程你都知道,你也算是變相的學會了,以後用就是了。但是,在用之前,我有一個要求,你先不要在人的身上試。福叔他們弄回來的野物不少,有些還是活的,在它們的身上試,什麼時候你能劃破野物的肚腸縫好了野物還活著,什麼時候才能在人的身上試,如此可好?”

張晟提的這個要求很簡單,就是讓他練手。

現在的醫療條件,腸穿肚爛者,如果不救,那肯定是十死無生,救?可能是九死一生,但是,即便這樣也比不救強,他希望秦光在救人之前,把他的手藝磨練的更高一點,那樣,傷卒在他手中活下來的希望也就更大一點。

“謝謝師父成全,小的定遵師父之命不負所望,勤習技藝。”聽到張晟答應,秦光激動得一下子跪倒在地,口稱師父,眼看著一個頭就磕到了地上。

得,平白無故的,又多了徒弟。

張晟無奈的苦笑著,扶起了上的便宜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