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並沒有在棠府久留,彷彿當真是回來“哄一鬨”宋棠寧,想要看看她傷勢如何,待到自家小姑娘情緒穩定些後,他才又匆匆離開。

只是從棠府出來之後,他滿臉的溫和柔軟就褪了個乾淨,只煞氣凜然地朝著身旁道:“陸執年抓到了嗎?”

滄浪低聲道:“沒有,陸家那邊一直都有人守著,陸執年沒有回去過,先前女郎去過的地方也找了一遍,不見陸執年的身影。”

他也覺得奇怪,陸執年先前在獄中是受了杖責的,有他們交代那一身的傷是做不得假的,而且他惹出這麼大的禍事居然沒回陸家去尋求庇護,他下令讓人滿京城去找,愣是沒找到一個半殘的公子哥,那陸執年就跟鑽地了似的,硬生生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滄浪說道:“陸家那邊的探子說,陸執年先前是跟陸肇起了爭執負氣離開的,身邊就只跟了一個陸家的下人,先前女郎她們出事後,陸崇遠發了很大的火,也下令讓人四處去找陸執年將人帶回去,只是陸家的人也沒找到他人影,只有那個陸家下人被抬了回去。”

蕭厭聞言聲音冷沉:“他恐怕是知道陸家將他當了棄子,你派人去城門四處,他惹了大禍,知道陸家容不下他,恐怕不會再留在京城。”

滄浪驚訝:“督主是說,陸執年會離開陸家?”

“他若還想要將來,勢必會走。”

往日陸執年是陸家少主,是將來家主繼承之人,可如今的他卻是喪家之犬。

別說他與棠寧的婚約,一旦他真來積雲巷跪了,往後京中無他容身之地,就是陸家那邊也不可能把將來的家主之位交給一個聲名狼藉的人,況且今日他傷了戶部尚書之女,又累及陸欽被廢,他明知道自己已是棄子,回了陸家不僅不能得到庇護,還極有可能會被陸家推出來作為安撫錢家的“賠禮”,從此再無翻身之地。

陸執年只要有點腦子,他就不會再回陸家。

“你讓人去京郊碼頭,出城的各處要道搜查,看能不能將人抓回來。”蕭厭冷聲道:“告訴陸家那邊的探子,讓他們儘量挑撥陸欽和陸肇的關係。”

陸欽今日因陸執年丟臉,更被他廢了一雙腿,以陸欽往日的偏執,他怨恨他的同時,恐怕會將惹出禍事的陸執年以及兄長陸肇一併恨上,而這份怨恨就是陸家內亂的根本。

他想要找的東西還在陸家,今日雖然趁亂找到了那東西可能在的地方,可是想要得手還得陸家亂起來才行。

“若是陸執年抓不回來,就想辦法做場戲,讓陸欽以為陸肇愛子情深,明知道陸執年惹禍還暗中放人逃離,引得今日之禍。”

兄弟反目有時候要的並非什麼天大的事情。

一個誤會,就已經足夠。

滄浪點點頭:“是。”

蕭厭坐在馬車上,看著外間掠過的路邊和行人,腦海裡卻是想起之前宋棠寧落淚的模樣,他摩挲了下指尖,劍眸如霜沉厲:“去把宋瑾修帶上,入宮。”

滄浪應了一聲,馬車就朝著詔獄而去。

……

黑甲衛擅入陸家,蕭厭無詔傷人,堂堂中書令府被人如入無人之境搜了個底朝天,陸崇遠片刻都沒耽擱,哪怕被氣得險些暈厥,也第一時間帶著其他世家官員就一狀告進了宮中。

安帝召見錢寶坤的時候,聽著外間那不斷傳來的聲音,只覺得頭疼。

“陛下,陸中書和梁太師他們都在殿外跪著,並帶著還有二十餘名官員,都是想要求見陛下狀告蕭大人的……”

殿內伺候的內侍低聲顫顫還沒說完,外頭就陡然傳來一名老臣中氣十足滿是怒火的聲音。

“老臣梁春榮,受先帝倚重輔佐陛下多年,深諳朝堂不清則君聽不明,蕭厭此賊禍亂朝上,以閹賊之身枉顧朝廷法紀,仗著陛下恩寵肆意妄為欺辱朝中重臣,陛下若不嚴懲蕭厭此賊,難正朝堂視聽,讓眾臣寒心!”

“微臣附議,戶部尚書錢寶坤勾結樞密院,擅闖中書令府,求陛下嚴懲!”

安帝聽著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彈劾,只覺得腦仁都繃著的疼,他滿是躁怒地看著錢寶坤:“聽到了嗎,蕭厭便也罷了,朕自會找他,可是你一個戶部尚書,不是刑部的,你闖什麼陸家?”

錢寶坤跪在地上:“微臣有罪。”

“有罪有罪,朕不知道你有罪?你倒是說個理由,好端端的帶著你三個兒子打進陸家想要幹什麼?”

安帝還是很喜歡眼前這個戶部尚書的,至少錢寶坤管著戶部之後,朝中大多要用銀錢之時未曾太過為難,而且錢寶坤足夠忠心,雖是世家出身卻從不袒護那些世家朝臣,也從不摻和朝中爭端。

戶部這位置本就是朝中要害,若非當真逼不得已,安帝絕不想換掉他親手提拔起來的“自己人”。

錢寶坤垂著頭:“是陸家之子欺辱微臣女兒在前。”

安帝皺眉:“哪個陸家子?”

“陸家三郎,陸執年。”

安帝一聽這名字臉色就沉了下來。

錢寶坤跪在地上說道:“先前那陸家子闖下大禍,陛下仁慈未曾嚴懲,準允他出了詔獄,可誰知道他剛一出來竟是就想報復宜陽縣主。”

“微臣女兒與宜陽縣主湊巧同路,那陸執年便生了歹念,竟是想要讓府中之人帶走宜陽縣主跟微臣之女,若非當時有傅家郎君路過恰巧相救,微臣女兒怕是就……”

他聲音微梗,言語之間全是惱恨,“微臣雖然惱怒陸家所為,可也只是想要找陸家討回一個公道,可是犬子青冉氣惱之下說出驚天大密,說他歸京之前曾經無意間得過一本賬冊,微臣看後察覺不對,這才自己找上了蕭督主,讓府中三個孩子與蕭督主一起做了這場戲。”

錢寶坤深諳說謊這事絕不能全部是謊言,九真一假,最是合適。

他沒否認錢綺月的事情,也不遮掩自己的惱怒,只是將賬本的事情攬在了錢家身上,他自袖間取出賬本雙手捧著說道:“陸家貪汙漕糧賬本在此,還請陛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