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褚摘完柚子便看到沐哥兒盯著破茅草屋發呆,他走過去抬手在沐哥兒眼前晃了晃。

沐哥兒回神,指著茅草屋看向他,眼裡滿是躍躍欲試,“夫君,我們可以在這裡做柚子糖。”

在柯家做柚子糖,不僅需要防著柯家人,還要防著左鄰右舍。

柯褚愕然的看向茅草屋,嘴角的弧度逐漸上揚,“沐哥兒,你真是我的福星。”

沐哥兒抿唇笑得害羞。

柯褚將揹簍放下,擼起袖子整理茅草屋。

茅草屋破的漏風,屋裡頭除了一個簡陋的燒火灶臺,其餘的什麼都沒有。

沐哥兒思索半晌,“夫君,我想買口鍋。”

柯家只有一口鐵鍋,他們若是把鐵鍋拿走,閔氏定會生疑。

柯褚切下一小塊蜂巢,用荷葉裝好包起來遞給沐哥兒,“你問問李鐵匠,看不夠的錢能不能用這個抵?”

鐵價高,他們若想買一口大鐵鍋,手裡頭剩下的那點錢怕不夠。

沐哥兒接過蜂巢,柯褚看著他往回走,心裡頭有些放心不下,“若有人要搶蜂蜜你就給,不要抵抗,那些東西都沒有你重要。”

沐哥兒心口滾燙,回頭笑著朝柯褚揮揮手,“我知道啦。”

懷裡揣著蜂蜜,沐哥兒一路上都避著人走,回到家拿到錢後,他就直奔李鐵匠的家。

李鐵匠瞧見他,眼神訝異,“是沐哥兒啊,怎麼來了?”

沐哥兒開門見山的問:“訂一口大鐵鍋要多少錢啊?”

李鐵匠答,“五百文。”

五百文是實惠價,可沐哥兒身上只有三百一十文。

他拿出三百文,再將包著荷葉的蜂巢放在桌上,動作輕柔的將荷葉扒開。

“李叔,我只有這些,可以嗎?”

李鐵匠看到蜂巢裡的粘稠蜂蜜後眼睛都直了,“可以!”

這野蜂蜜可是稀罕物啊。

沐哥兒拿來的蜂巢雖不大,但若拿去縣裡賣,至少也能賣個兩百五十文,算起來,還是他掙了。

沐哥兒請求道,“李叔,這事你別跟旁人說,成嗎?”

“成啊。”李鐵匠嘴嚴實的很,他只管拿錢幹活,旁的事一概不管。

也是因此,柯褚才敢放心找李鐵匠訂鐵鍋。

沐哥兒抿唇笑了笑,跟李鐵匠約好拿鍋的時間後就走了。

剛從李家門口走出來,他就看到賈氏。

賈氏是村裡出了名的碎嘴子,這幾日柯家鬧的動靜不小,她身為柯家的鄰居,也時常能聽到閔氏的跳腳聲,這會兒看到沐哥兒,便有心打聽幾句,“哎,柯褚家的,你去李家做什麼?”

沐哥兒垂眸道,“我幫人傳話。”

賈氏半信半疑,還想說什麼,沐哥兒就急匆匆走了。

她輕嘖了聲,“鬼鬼祟祟的,定是沒幹什麼好事!”

沐哥兒沒回柯家,他直奔柚子林,剛到山腳,就看到走下山的柯褚。

柯褚拉著他的手往回走,“先做幾斤柚子糖,明日來去縣裡嘗試賣一下。”

鐵鍋做好需要時間,他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就乾等著。

他們看到柯家院門時,閔氏等人正好午休完往田裡趕,柯褚遠遠看著柯沱不情不願的跟著閔氏走遠後才拉著沐哥兒走進柯家。

柯褚將院門上鎖,放下揹簍就開始燒火做柚子糖。

沐哥兒給柯褚擦汗遞水,一有空就開始翻找家裡的空罐子。

他一共找出四個空罐子,這四個空罐子有大有小。

沐哥兒將蜂巢裡的蜂蜜全部挖出放進足有他小臂高的空罐子裡。

剩下的蜂巢切小塊用荷葉包起來,剩幾塊泡進水裡,甜絲絲的味道讓沐哥兒開心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柚子糖做好後,沐哥兒將柚子糖放進罐子裡,柯褚開始處理果肉。

白糖不夠用,柯褚便將閔氏藏在房間裡的白糖也拿出來用。

兩顆大柚子的果肉做成蜂蜜柚子醬剛好裝滿一個巴掌大小的罐子。

天色漸黑,柯褚又忙著將灶房處理乾淨。

當他和沐哥兒藏好柚子糖和蜂蜜柚子醬的時候,閔氏等人回來了。

柯沱一到家就累攤在椅子上不起來。

沐哥兒見柯大黑著臉坐在椅子上,忙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爹,喝口水吧。”

這水裡放著家裡最後的幾粒白糖,柯大一喝,嚐出水裡的甜味,訝異道:“怎麼給我泡糖水?”

柯褚道,“爹,您是這個家最辛苦的人,喝點糖水怎麼了?”

這番話說到柯大心坎去了,他的臉色微緩,“你今日去哪了?”

柯褚神情低落,“爹,我一想到您在田裡幹活而我不能幫您,在家裡是越待越難受,我又不想去村裡給您丟臉,便帶著沐哥兒上山去了。”

他保證道,“您放心,我若是在家裡待不住,就算去縣裡、去山裡,我也不會留在村裡給您丟臉的。”

柯大滿意的頷首,“嗯。”

柯沱鬧著也要喝糖水,沐哥兒像沒聽見一般,乖乖坐在柯褚身邊,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

閔氏惡狠狠瞪了沐哥兒一眼,起身往廂房裡走。

沒一會,閔氏就從廂房裡怒氣衝衝的跑出來,質問道:“我的白糖呢?是不是你們偷的!”

她死死瞪著沐哥兒,“是不是你把我的白糖吃了?”

沐哥兒縮著腦袋沒吭聲,柯褚護著沐哥兒,“娘,是我念著你們幹活辛苦,想用白糖泡水給你們喝,哪裡知道找來找去,只找到那麼一點白糖。”

他皺起眉頭,“娘,您為什麼還要把白糖藏進房裡,您是不是還在其它地方藏白糖了?我為了把白糖水省給爹爹喝,我自己都沒得喝,您如果有就拿出來吧,都是一家人,你這般計較做什麼?”

閔氏被柯褚氣的差點吐血,“你、你偷我東西還倒打一耙!那麼多白糖啊,怎麼不夠你們喝!”

她捶著大腿吼道,“你們是不是非得氣死我。”

沐哥兒眼神無辜,“娘,您以前也常對夫君這麼說呀,怎麼夫君就成倒打一耙了?”

閔氏被這句話噎的喘不過氣,柯大將糖水一飲而盡,冷聲道:“行了,田裡的活還不夠累嗎?有精力折騰就趕緊做飯去!”

閔氏從來沒這麼憋屈過,她揣著怒氣炒菜,想到自己藏的那一大包白糖,心疼的整晚臉都是黑的。

隔天清晨,天還沒亮,沐哥兒就被吵醒了。

他不滿的將自己的臉埋在柯褚身上,抓著柯褚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柯褚看他那嘟著嘴蠻橫的小表情,恨不得捏著他的臉好好親一親。

他低聲道,“這麼熱情?”

沐哥兒只有睡迷糊的時候才會釋放天性,這會兒明顯沒睡醒,否則怎麼敢往他懷裡鑽。

沐哥兒仰著臉迷茫的看著他,眼神逐漸清明,半晌,他縮著脖子一點點往被子裡鑽。

柯褚笑著將沐哥兒從被子裡提出來,看他臊的小臉通紅,也不捨得再逗他。

“還睡嗎?”

“不睡。”沐哥兒聽外頭鬧的正狠,道:“待會再起。”

他聽著閔氏尖利的聲音,問:“他們在鬧什麼?”

“柯沱裝病不去田裡,爹一眼看穿了,娘正在幫柯沱說話。”柯褚比沐哥兒醒的早,聽的也比沐哥兒多。

半個時辰過去,柯沱最終還是被柯大拉著出了門,閔氏心疼小兒子,哀聲道,“我可憐的小兒子啊,病著還要去田裡幫我幹活。”

賈氏聽了,陰陽怪氣的笑道,“我就沒瞧過生病的人力氣那麼大的。”

剛才柯沱為了掙脫柯大,差點把柯大掀翻在地。

她哪裡不知閔氏這句話是想為柯沱爭得好名聲,只是他們這些人眼睛又不是瞎。

閔氏臉色很難看,她惡狠狠瞪了賈氏一眼,小跑著跟上柯大。

賈氏瞅了眼柯家,納悶道:“這柯褚真是轉性了,這麼能耐。”

以前閔氏不用下地幹活,可沒少在他們面前炫耀。

不過閔氏炫耀從不說柯褚的好,只說她嫁對人,又生了個好兒子柯沱。

他們這些鄰居,沒少為柯褚覺得不值得。

柯褚等柯家清淨下來後,才拉著沐哥兒起床,煮蛋粥餵飽沐哥兒後,兩人才揹著揹簍坐吳叔的牛車去縣裡。

他們到縣裡時天已經大亮,縣裡早市擠滿了人,街道兩側根本找不到能擺攤的位置。

沐哥兒急的緊繃著臉,柯褚神色淡然的拉著沐哥兒到縣裡最熱鬧的茶樓外找了個不足兩人寬的空地放下揹簍。

沐哥兒背的是空揹簍,裡面沒有東西。

柯褚將空揹簍翻轉過來蓋在地上,鋪上麻布,將切過的小柚子糖倒在麻布上。

“柚子糖柚子糖!香香甜甜的柚子糖,不要錢就可以試吃。”

正要走進茶樓的兩位書生聞言腳步一頓,對視一眼腳步一轉便湊過去。

他們問:“真不要錢?”

柯褚大方道,“不要錢,你們要吃的好吃就買回去吃,吃不好吃就算了。”

書生們覺得新鮮,直接用手捏起柚子糖往嘴裡放。

柚子糖軟棉香甜,書生們覺得很是意外。

巨柚縣的柚子遍地都是,卻從來沒有人想過能用柚子來做糖,這做出的糖味道竟出乎意料的不錯。

“這柚子糖怎麼賣?”

柯褚應道,“一斤十五文。”

因為是試賣,所以這一次,他用光所有的白糖也只做了五斤來賣。

家裡還有剩下一些柚子糖,不過那是要留給沐哥兒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