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契書後,塵勒捏著那張薄薄的方子迫不及待的走了,走之前還丟下一句,“柯兄,茶樓的小二隨你使喚。”

柯褚挑眉,“那就謝過塵兄了。”

他讓小二把所有茶碗都端出來,先親手給小二們倒了杯柚子水。

小二們本惱怒午休時間還要幹活,喝完柚子水後卻一點怨氣都沒了。

就憑這杯水,他們願意每天都不午休!

柯褚讓小二擺張桌子在門口,小二擺好桌子的時候,他和沐哥兒已用羅帕將臉擋住。

街道上人很少,就連小販都沒見幾個,小二發愁道:“東西是好東西,可沒人怎麼辦?”

柯褚撐著傘給沐哥兒擦汗,隔著羅帕,聲音有些悶,“外頭太熱,你進去吧。”

沐哥兒別過眼,抿著唇沉默的拒絕。

柯褚又氣又無奈,“你這壞性子倒是日益見長,如此這般,日後豈不是要爬到我頭上撒歡去?”

沐哥兒嘟囔道,“我怕高,才不會爬到你頭上。”

柯褚沒忍住笑了,見不遠處有人來了,他清了清嗓子,喊道:“不用錢送水喝!”

路人劉淅被吸引,他走過來問:“真不用錢?”

桌上放著一個裝滿柚子水的水壺和幾個空茶杯,柯褚倒滿一杯柚子水,“請。”

劉淅嘴唇乾裂,明顯渴及了,聞言直接抓著茶杯往嘴裡灌。

冰涼的水灌入喉嚨裡,劉淅都懵了。

“這是什麼?怎麼會比冬天的溪水還涼?味道又甜又香?”

他剛才差點被熱暈,可這一杯下去,他腦子都清醒了。

他直勾勾的盯著水壺,嚥了咽口水,“我、我還能再喝一杯嗎?”

柯褚溫和的笑,“客官如果想喝個過癮就裡面請,一碗香甜柚子水二十文錢。”

劉淅急了,“你不是說不用錢嗎?”

沐哥兒溫聲道,“客觀見諒,不用錢的只有一杯。”

劉淅:“……”

沐哥兒眉眼彎彎,“天太熱,客官想進去裡面避避暑嗎?”

劉淅牙關一咬,“想!”

奸商!套路!這誰玩得過啊。

沐哥兒笑眯眯的將人請進去,親自端上今日賣出的第一碗香甜柚子水。

劉淅付完錢,報復性的將水往嘴裡灌。

一口下去,他心裡的怒火沒了,滿身的燥熱也消了,他實在沒忍住,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喟嘆。

爽啊,太爽了。

小二過來問:“客官,來點柚子糖嗎?一盤五文錢。”

一盤五文錢沒幾顆柚子糖,一個人吃剛剛好。

“你這還有柚子糖?”劉淅滿臉驚喜,“來一盤。”

他的同窗將柚子糖誇的此糖只應天上有,他早就想吃吃看,奈何一直買不到,沒想到今天還能有這麼一個意外收穫。

他悠哉悠哉的喝著柚子水,吃著柚子糖,舒服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沒位置了?”耳邊響起一聲驚呼,劉淅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空蕩蕩的大廳竟已坐滿了人。

而那些人都一臉沉醉的喝著香甜柚子水,滿臉享受。

他有些羞愧。

他似乎在這裡坐太久了。

他想起身離開,可望著外頭刺眼的陽光,他又默默坐回去。

若他沒有在炎炎夏日裡享受過涼意,他定會義無反顧的衝進滾滾熱浪裡。

但是,他體會過那種冰涼舒爽的感覺,他又怎麼有勇氣離開?

他找到小二,“再來一碗柚子水,帶走。”

貴是貴點,但只要有一碗柚子水,他就敢衝出這個茶樓!

小二為難道,“柚子水只能在這裡喝,不能帶走。”

剎那間,劉淅感覺天都要踏了。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沐哥兒的聲音,“夫君,沒了,東西都用完了。”

柯褚聞言喊道,“柚子水已經賣完了。”

圍在外頭的人崩潰喊道,“沒了?怎麼沒了!你再賣我一茶杯也行啊!”

劉淅慶幸的拍拍胸口。

幸虧他來的早,至少還能喝一碗。

他問小二,“明日你們還賣吧?”

小二苦笑,“柯老闆說不一定。”

劉淅:“……”

他咬牙問:“有錢他為什麼不掙?這麼好的東西他為什麼不賣?他給我喝了一茶杯柚子水誘惑我花錢,結果現在連錢都不讓我花了。”

他痛心疾首,“奸商!奸商啊!”

小二:“……”這客官似乎是有點什麼大病。

沒了柚子水,客人陸陸續續的走了。

柯褚將茶館收拾乾淨,把裝有柚子水的茶壺遞給小二,“這裡面還有一些柚子水,辛苦你們了。”

累的滿頭熱汗的小二們感動的眼眶泛酸,“柯老闆,您人真的太好了!”

這麼好的柚子水明明能賣錢,他卻偏偏留給他們喝。

回到小柚村,柯褚和沐哥兒先將牛車還給里正,上山藏好白糖,而後才光明正大的帶著空木桶回家。

閔氏得到他們回來的訊息,早早就守在門口,瞧見他們後上來就扒拉木桶。

見木桶空空如也,她喜上眉梢,“全賣光了?賣了多少錢啊?”

她擋著門,伸出手,“錢拿出來給我看看。”

柯褚從懷裡拿出錢袋,開啟露出裡頭的碎銀子。

“這麼多啊。”閔氏的眼裡滿是貪婪,“你昨日下手沒個輕重,你弟被你打的現在都沒法從床上起來,這錢正好能買些吃的給他補補身子。”

她伸出手試圖抓住錢袋子,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到錢袋子的那一刻,柯褚抓著錢袋子的手一收。

閔氏的手落空,她當即變了臉色,“柯褚,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跟我們可還沒分家,這錢理應給我。”

“大楚國律法有言,未分家已成人子女需贍養長輩,其贍養費不得低於每月300文。”柯褚從錢袋子裡掏出三百文錢放到閔氏手裡,揚聲道:“娘,這個月的贍養費已經給你了,剩下的錢,都是我和沐哥兒的。”

閔氏抓著三百文銅板,手都在顫抖,“你!你!這裡頭至少有二兩銀子,你就給我三百文錢,你是想餓死我,餓死我們一大家子嗎?”

柯褚神色一冷,壓低聲音道:“你們想賣掉沐哥兒的時候,管過我和沐哥兒的死活嗎?”

閔氏臉色一僵。

柯褚將錢袋子揣進兜裡,牽著沐哥兒繞過閔氏走進門裡。

聽牆角的賈氏嗤笑道,“這不就是自作孽嗎?”

她可知道,剛才柯褚故意把話說的那麼大聲,就是為了說給他們這些鄰居聽的。

鄰居左氏道:“閔氏,這柯褚出去縣裡一趟就能掙二兩銀子,這要是多出去幾趟,一個月可不得掙個好幾十兩。”

她倒吸一口涼氣,“天,這麼多錢啊,柯褚掙上一個月,都能給你家柯沱娶個縣裡媳婦了。”

“可不是嘛,指不定一年過後,柯褚就能憑著這柚子糖成為咱小柚村的土地主呢。”賈氏幸災樂禍的說:“可惜啊,這些都跟柯家沒關係。”

“怎麼就沒關係了!”閔氏糟心的大吼,“我才不管什麼贍養費不贍養費,還沒分家,柯褚掙到的錢,理應都是我的!”

她氣沖沖的走回去,將院門砰的一聲關上。

柯大見她臉色難看,沉聲問:“他們不給錢?”

“給了!”閔氏從懷裡掏出三百文錢。

柯大臉色一緩,卻還是不滿的冷哼道,“他們出去一整天,就掙這麼點?”

不是說柚子糖很好賣嗎?

“何止啊,他們說這是給我們這個月的贍養費,這個月之內,他們再掙多少錢都不會給我們。”閔氏不甘道:“他們這次出去至少掙了二兩銀子!”

她眼睜睜的看著那錢從她手裡溜走,心裡抓心撓肝似的難受啊。

“砰!”柯大怒而拍桌,“他們還有沒有把我這個一家之主放在眼裡!”

“爹,娘……”柯沱虛弱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

閔氏撲到床邊,“兒子,你醒了?”

柯沱午時醒過一次,身體太虛又睡過去。

柯沱抓住閔氏的手,喘著氣一字一句道,“娘,分家!”

閔氏忙道,“不可以啊兒子,他們現在賣柚子糖可掙錢了!”

柯沱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掙錢的是柚子糖不是他們,我們若是知道柚子糖怎麼做,還要他們做甚?”

“你這話說的在理!”柯大走到床邊俯視著柯沱,問:“你有辦法拿到柚子糖的方子?”

柯沱道:“他們不是想分家嗎?我們用分家的事要挾他們交出柚子糖的方子。”

柯大皺眉,“他們怎麼可能願意?”

柯沱看向閔氏,“他們若是不願意,娘,你就去給他們找麻煩,擾的他們不得安寧,時間久了,他們自然會妥協。”

閔氏神色糾結,“萬一我們賣柚子糖不掙錢呢?”

柯沱激動的胸口起伏,“都是賣柚子糖,憑什麼他們能掙錢我們不能掙錢?”

柯大緊皺的眉頭鬆開,他看向閔氏,“明日你隨我一起去縣裡瞧瞧,我們親自去看看那柚子糖是不是真這麼好賣。”

閔氏頷首,“好。”

道聽途說還不如親眼看見。

柯沱不滿,“我呢?誰來照顧我?”

閔氏為難了,柯大冷聲道:“你的腿又不是真斷了,就一天時間,難道你還能在這家裡生生餓死?”

柯沱憋屈的臉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