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密一疏

“肆……你別擔心，我知道怎麼做，嗯。”

“哎呀，是我……岳母的不好……”

“媽。”聽不太清內容，但那卑微的語氣聽得很清楚，米琪把吃的提進房間看到顧芳華驚慌失措地掛電話。

“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啊？”

“怎麼了？有我不能聽的嗎？”米琪一點不擔心江肆會跟顧芳華說什麼，她跟竇以安合作的事他又不知情，頂多跟丈母孃抱怨兩句她上班的事。

反倒顧芳華這誇張反應讓米琪覺得奇怪。

“沒有，怎麼會。”顧芳華訕笑，“人小肆關心我的傷。”

“真的關心就應該驅車趕來。”米琪嘟囔了一句真心話。

以前因為一句掛在嘴邊的關心就可以感動很久的象牙塔心態已經過去，現在在生活裡浸潤久了才明白實打實的行為才是最要緊的。

“你看你這話說的又不懂事了，小肆忙，賺錢要緊！手頭的事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呢？”顧芳華又開始數落起米琪來，讓米琪一下子想起刷影片時看過的醫院真相，懂事的孩子日夜守在病床前不得一句好，而天然被偏愛的孩子只是偶爾來一趟就被父母到處誇。

她就是那個不得好的孩子。

顧芳華吃著面讓米琪把工作辭了，米琪跟她說的話她自動遮蔽。

“我現在行動不便，總不能老麻煩隔壁王阿姨來給你媽把屎把尿吧？”

“哎喲，我的腿……止痛的藥效過去了，好疼。”

“你一個月工資到底是多少，我跟小肆說，讓他加給你！”

“我聽小肆說家裡現在是請了一個菲傭幫忙顧著家是吧？這怎麼能行呢？家讓一個外人來顧你擱外面跑動跑西的，這沒有女人的家還是個家嗎？！”

……

“媽！”

坐在旁邊的米琪一直在跟進工作群裡的訊息，她請假往這邊跑的時候人文小昭把她讓收尾的影片直接當她自己的作品發上去贏得了莉莉誇獎，米琪急了，說這是她做的影片，但她的發言很快就被其他人給刷下去了。

哪怕艾特了莉莉，可莉莉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讓米琪沒辦法回！

偏偏顧芳華還說著這些不中聽的話，米琪的火一下子上來了！

“在你眼裡，女人的天地就在家裡灶臺！那是你願意的，不是我！”

“我的工作帶來的不只是被你瞧不起的工資還有我的個人價值！”

“媽，你為什麼總是偏袒江肆，讓我受盡委屈？我才是你親生的女兒啊！”

最後一句話吼出來的時候米琪瞬間就後悔了。

這樣的問題問出口有什麼意義？

這麼多年顧芳華的偏見早已經根深蒂固，哪可能改變？問了也是白問。

大概沒想到米琪會突然發飆，顧芳華愣了許久這才反應過來：“你，你吼我？你媽我拉扯你這麼多年，你就對我這個態度？！你不孝啊你！”

米琪無奈又絕望地躲出房間，身後傳來她每次情緒失控的老三樣：哭鬧，質問，翻舊賬。

細數米威跟她離婚後這些年作為單親媽媽的不容易。

小時候米琪考試考差了她這樣；偶爾不聽話了她這樣；現在米琪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她還這樣。

習慣這個東西真的很可怕，會變成骨子裡的慣性。

米琪知道自己懷上言言後就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讓自己變成顧芳華的樣子。

她現在要焦心的是要怎麼處理工作和顧芳華。

米琪先告訴莉莉她明天會趕回去，然後到對面鄰居家問知不知道相熟的護工或者保姆。

現在只能做兩手準備，米琪想著自己態度堅決，顧芳華也不會太不講道理。

**

第二天一早，米琪聯絡的護工來敲門面試。

顧芳華拄著拐在廚房裡盯米琪做早飯，見來了一個阿姨。

顧芳華疑惑：“這誰啊？”

“給你請的護工。”米琪讓阿姨進來，顧芳華聞言立刻音調竄了一個高度，“我不是說我不要請護工嗎？！哦！你有你的個人價值你的堅持，我就不能有我的原則了？！我不習慣家裡有陌生人！”

門還沒進來完全，就遭到東家這麼堅持的抵抗，阿姨臉上寫滿害怕和擔憂。

“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爸的意思。”米琪不慌不忙，給顧芳華上眼藥。

顧芳華尖銳的神情果然一僵。

“我把你摔傷的事告訴我爸了，他給安排的。”米琪作勢聽勸，“既然你這麼抗拒，那沒辦法了，阿姨您……”

“算了，留下吧。”顧芳華聲音回巢，連帶著頭也低下來，“他出的錢吧？他出的錢白用白不用。”

米琪垂眸，什麼叫一物降一物？

這就是了。

兩人離婚後，顧芳華也被介紹過再婚的，但都被她推了。米琪知道媽這心裡還是念著爸，痴情的不像這個時代的人。

“但你也不準走，你得一起照顧我。”顧芳華拉住米琪，像老小孩似的非要黏著她。米琪都有點不認識了，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大女人顧芳華嗎？

米琪覺得奇怪，但也不好馬上拒絕，至少她接受了保姆是第一步良好開端。

王阿姨介紹的徐阿姨很不錯，手腳麻利，頭腦靈清。

但顧芳華不是很配合，人是同意留下，找茬的精神頭足了。

一下子要下樓逛逛，一下子又喊腿疼；一下子要洗澡，一下子又沒站穩磕到胳膊了。

不僅折騰徐阿姨，米琪也不能倖免。

眼看自己回容城無望，米琪無奈打給老闆。

“老闆，實在對不起……我還想再請一天的假。”每個字都跟便秘一樣，難以啟齒。

說完米琪閉著眼睛都不敢聽對方的回覆。

那頭回：“一天夠了嗎？”

米琪恨不得鑽地縫。

這時突然有一隻手把米琪的手機奪過去。

“一天當然不夠了，老闆，你把她辭了吧！”顧芳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偷聽講電話。

“媽你瘋了？！”米琪要把手機奪回來，本能地輕推顧芳華。

顧芳華踉蹌後退，也本能地做了一個動作。

米琪愣神，睜大眼睛看著顧芳華：“媽……你？”

居然，沒骨折？

顧芳華低頭，看到自己踩地的右腳忘記做反應了，內心懊惱地直拍大腿！

糟糕，百密一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