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要走?”

隔著車窗那一道薄薄的簾子,方孟府望著江川淡淡開口,眼神平淡中又帶有一絲玩味。

看到此人,江川立時回想起了在秘境中對方展露出的敵意和殺機,他頓時眉頭一凝,然後不鹹不淡道:“你來做什麼?”

方孟府語氣不變,帶有一絲居高臨下道:“我說過,我方家的賬總是要收回來的。秘境之中,有許凝脂,那現在呢,還有人能保你嗎?”

方孟府雖然沒展露任何氣息,但他端坐在馬車上,目光深沉,再加上那一副乾坤在握的神情,以及自身化元九境的實力,於無形中就給人一種壓力。

江川眉頭一挑,正欲說話,這時候青山武館門口卻又來了一輛馬車。

同樣的異獸開路,同樣的奢華氣派,一點也不輸方家天驕的架子。

隨後車簾還未掀開,一陣輕佻的笑聲就率先傳了出來道:“哈哈哈……江川兄弟,我奉約來了。咦,孟府兄,你怎麼也在,難道你也是來學拳的?”

伴隨著這熟悉的笑聲和語氣,不用看江川就知道是誰,陳家天驕陳小言。

方孟府看到對方,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眉頭微蹙道:“陳小言,你來這裡幹什麼?”

說話間,陳小言已經下車。

今日的他換去了先前的書生裝扮,穿了一身緊身武服,好像真是來學拳一樣回答道:“我剛不是說了嘛,我來學拳的,難道孟府兄不是?”

方孟府眼睛微微一眯,疑道:“你堂堂陳家天驕,還需要來這樣的小武館學拳嗎?”

陳小言大大咧咧走到了江川身邊,衝著方孟府笑道:“哎,也不能這麼說,武無止境,天外有天嘛。況且江川小兄弟的本事你也是見識過的,多學點東西也沒壞處,不是嗎?”

方孟府目光一沉,隨後他看向江川驚異道:“你拿第十竅秘法跟陳家做了交易?”

方孟府不傻。

什麼學拳,這分明就是陳小言收了好處,來給青山武館當免死金牌的。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江川會答應用這東西來交易,這可是第十竅開竅秘法,能觸控‘神禁’的東西,他怎麼會……

方孟府無法理解。

看到陳小言出現後,江川頓時平靜了下來,隨後他看向方孟府淡淡道:“你之前不是說,出來之後沒有人能保我嗎?那現在呢?

既然我明知道你方家不會善罷甘休,我又怎麼會不未雨綢繆。至於秘法……東西是我的,那我怎麼處置自然也輪不到別人置喙。”

陳小言拍了一下手稱讚了一聲,“江川小兄弟說得對。”

看到陳小言和江川站在了一起,方孟府就知道,今天這一趟他等於白來了。

當然,也不是他怕陳小言,而是四大世家的天驕他們都彼此瞭解熟悉,實力相差無幾,若真動起手來,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交手,一如在秘境中,他會避開許凝脂一樣。

但是,他剛說過出來之後沒有人能保江川,陳小言就出現了,這讓方孟府之前說的話似乎成了一個笑話。

方孟府一時臉色陰沉,不過臨走前,他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江川道:“好,今日我就再給陳小言一個面子。不過江川,你躲得了這一次,還躲得了下一次嘛?還有,你能躲,他們能躲嗎?”

方孟府的目光撇向了譚陽幾人,眼底透著冷色。

說完這些,方孟府就放下了車簾,準備離去。

但……

“慢著!”

江川聽完方孟府的話後忽然攔住了方孟府的馬車。

車簾未動,裡面有聲音傳出,“怎麼,你想求饒了?”

江川上前,自己一把掀開了車簾,有些無禮,又目光灼灼的盯著車內人道:“方孟府,我們來個了斷吧。”

方孟府詫異地看了江川一眼,“你想怎麼個了斷法?”

江川直言不諱道:“既然你想弄死我,而我也想弄死你,那我們就簡單點,來場決鬥,時間就定為一個月。一個月後,你我決一死戰!”

聽到這話,陳小言也驚詫地看著江川。

到這時,就算譚陽他們反應再慢,也終於醒悟了過來,他們衝上來就要勸說,“小川你……”

不過江川卻心意已決,攔下了他們,他只是目光決絕地盯著方孟府,就問了一句,“敢不敢?”

“哈哈哈……”

方孟府聽到這番話,一下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跟著他眼底精光一閃道:“你在跟我激將,說明你怕了。不過你以為我會上當嗎?你不過是想拖延時間而已。”

江川也沒有否認,道:“是,我是在拖延時間,一個月,我就問你敢不敢答應。”

方孟府:“你是覺得你一個月後就能打敗我?”

江川強硬道:“就問你,敢不敢?”

兩人對話極快,場間的氣氛也一時凝重而壓抑。

沉默了許久之後,方孟府忽地一笑道:“好,我給你一個月時間,不過我有條件,如果你輸了,到時我不但要你的命,第十竅開竅法訣你也得交出來。”

江川沒有猶豫,“成交,但這個一個月,我要青山武館的人毫髮無傷。”

方孟府沒有回答,他只是拉下車簾,讓馬車啟動。

直到對方走遠以後,陳小言上前有些埋怨道:“江川,有我在,這一個月保證會沒事的,你為什麼還要與他妥協,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少爺?”

江川道:“不是,我只是不想拿我親人的命去冒險。不過你放心,你我協議依然有效,而且秘訣我已經告訴你了,你也不用擔心我會毀約,我只希望在我走後,你能繼續保證青山武館一個月內安然無恙就好。”

陳小言一拍胸脯道:“放心,本少爺也一向說話算話。”

說完這些,江川回頭看向譚陽他們,後者幾人都有一肚子話要說,卻都被他給制止了,“師兄,你們想說什麼我都知道,不過你們放心,我會沒事的。等我一個月,一個月之內我必然回來,到那時候,我會將這些事情徹底做個了斷。”

見江川如此說,譚陽他們也不再多言,然後只是交代江川照顧好自己,江川就終於動身了。

經過剛剛方孟府的事情後,江川的心再次急迫了起來。

回想他重生之後,事情總是一波接一波,而且他都是被動在解決困難,而解決一個之後,就總會又跳出更強的人來與他為難。

他已經受夠了這般不斷被人威脅的日子。

所以這一次歷練,他已經打定了主意。

“這一次出行,我必要突破結丹。等我再回來,我要半月城再無人可以壓我頭頂!”

江川咬牙,內心立誓。

……

七日後,大名府境內的一條官道上。

一行三四十人的車隊,押著七八輛貨車正在行駛,前面的先頭馬上還豎著一杆招風大旗,上書‘虎威鏢局’四個大字,霎是惹眼。

一行人本來還在不緊不慢的行駛著,可是忽然一陣風起,不久後豆大的雨珠就密集地砸落了下來,轉瞬成簾。

“兄弟們,走快點,前面不遠就到老秦的茶寮可以避雨了。”

這行車隊領頭的是一個豹眼環須的大漢,人有四十來歲,身高馬大,一身氣血之力也極為旺盛,看上去修為不俗。

他一吆喝,車隊馬上加快了速度,奔跑了起來。

車隊正在行進之中,忽然前面的官道上出現了一道人影,因為雨大看不真切。

押鏢之人,在外總是碰到劫鏢的山賊路匪,因此自然要當心點。

那豹眼環須的大漢當即讓車隊停下,然後謹慎地讓一個小旗上前打探。

小旗快馬奔行,沒多久就趕了回來,稟報道:“回林鏢頭,前面之人是一個乞丐,只是在趕路罷了。”

聽到回報,林凜按著刀的手終於鬆了下來,然後道:“既然不是劫匪,那便無事,大家繼續趕路。”

車隊隨後繼續前行,然後沒多久就追上了前面的那道身影。

路過之時,林凜因先前的誤會,還特意在擦肩而過時看了一眼那‘乞丐’,這匆匆一瞥之下,他卻訝異了一聲,“嗯?竟是一少年?”

他頓時勒住了馬蹄,停了一下。

仔細看,那‘乞丐’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一身青衣破破爛爛,大雨之下,也盡顯狼狽,但觀其模樣,竟然白白淨淨,是一個相貌頗為不俗的小夥子。

尤其是對方的一雙眉毛,濃密而狹長,好像是兩條墨玉一般,極是惹眼。

林凜看到這裡,就對身邊的一個手下道:“小東,你去問問那少年,如果願意的話,我們就捎他一程吧。”

叫小東的年輕人穿著蓑衣,聽到吩咐後臉上十分詫異道:“林老大,你不是常教導我們,鏢行行車,路上不能輕易搭載陌生人嘛,說是怕對方是匪賊的眼線,如今怎麼又變了?”

林凜雖然長相兇悍,但為人似乎還不錯,聞言粗著嗓子罵道:“那我有沒有教過你們,我們鏢行吃的就是江湖飯,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若無危險,能幫則幫?”

“啊,這……”

“少廢話,讓你去就去!”

叫‘小東’的傢伙不輕不重地捱了一腳,然後嘿嘿一笑就跑去了那乞丐身前。

“小乞丐,你去哪?”

“大名府。”

“嘿巧了,我們也是。算你運氣好,我們鏢頭答應捎你一程,上車吧。”

“多謝!”

江川隨後就坐上了鏢行的馬車,然後他看著一行匆匆趕路的車隊,不禁感慨道:“這世上也不全是惡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