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句話被問出來的時候,就像是掀開了遮羞布般,把席晨曾經所逃避的,所害怕的,所優柔寡斷的一切都全部揭露,讓過往的事情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不遠處,一直趴在血池旁小憩的慕九珂,在此刻都不由得支稜起來,一雙深黑的獸眸緊緊凝視這裡。

生怕鳳青梧被席晨給一巴掌糊死了。

但鳳青梧的心中,卻沒有太多的驚慌,她看得出來一點——席晨所剩的力量,絕對沒有多少了!

在片刻僵持的沉默以後,席晨終於嘆了口氣。

“我曾經猶豫過太多次了,我也曾經給過她太多次的機會,但我不可能一直這麼給下去,否則——又有誰,能給那些被她殺死之人活過來的機會?”

“所以我不會再顧念舊情,蛟龍——該殺了!”

或許對於席晨而言,那個“蕾”早就變了。

在席晨說出這番話後,地洞內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消散殆盡,原本已經繃緊了身體的慕九珂也趴了回去,接下來就沒有他什麼事情了。

該如何解決,是鳳青梧該處理的。

作為他的契約者,她該有這個能力的。

終於達成了統一意見後,鳳青梧看向席晨的眼底才多了分善意:“既然如此,前輩認為該如何做?”

“說來也慚愧,我已經沒有太多力量了。”

席晨一頓:“你雖然天資高,人也聰慧,但依舊只有練氣期的修為,那還陷在幻境中的晚輩,也不過區區金丹期罷了,和達到元嬰期的蛟龍天差地別。”

“它雖然在封印前只是金丹期,但這麼多年,憑藉著食人血肉,恐怕已經到了化神期,只是被我這封印壓制,受盡反噬,才落入了元嬰期。”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它雖然名義上是化神期跌落到元嬰期,但蛟龍並未渡過雷劫,只是力量積累到了這個層次,只要沒有渡劫,那就不算真正突破。”

“它這個化神期,恐怕只相當於普通元嬰期。”

鳳青梧聞言,低頭思忖了片刻:“但就算只相當於普通元嬰期,對於我們來說也是碾壓性優勢。”

“……不必再試探我了。”

卻不料,席晨忽然搖頭失笑,似乎也有些無奈:“你能主動用玉佩來探查封印,其實心中早就有想法了吧,甚至還主動讓蛟龍深陷自己的幻境中。”

“前輩果然神機妙算。”

鳳青梧也不否認,眉眼溫和地笑著,隨口奉承。

席晨自然是信不了一點,嘆息一聲,說:“做你想做的就可以,我身為封印的中樞,可以配合你。”

得了這句允諾後,鳳青梧這才對著席晨躬身。

如果不出意外……

不管最後結局如何,席晨也是必死無疑了。

哪怕他曾經因為那一份私情,三番五次地退讓自己的底線,讓自己飽受掙扎和折磨,讓他人面對血腥和死亡,但是——到了最後,他也從未迴避過責任。

……

與此同時,幻境中。

此刻顯露出來的是聖刀門的山門前。

衣衫襤褸的瘦小女孩正跪拜在山門前,在她的身旁則是整個人蜷縮著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看上去瘦骨嶙峋,已經是皮包骨頭了,就連氣息都幾乎消失。

這小女孩儼然是曾經的宋錦熙。

但此刻的她,哪有絲毫英姿颯爽的模樣。

她不斷地跪拜著,不停磕頭,哪怕額頭上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了,但她還是沒有停下,大顆大顆的淚水落下,宋錦熙用哭腔乞求地呼喊著。

“求,求爹爹救救兄長吧!”

“兄長他……他真的要撐不住了!”

但回應宋錦熙的,卻只有從聖刀門內伸出來的大手,瞬間便將他們二人籠罩起來,一點聲音都無法傳出,好似也直接遮蔽了他們的身形,因為……

宋錦熙眼睜睜看著聖刀門的弟子從身旁走過。

但是那些弟子的眼中,就像沒有他們般!

下一刻,便聽到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不要在這裡胡鬧,宋長老乃是我聖刀門德高望重的長者,你們雖是他當年為凡人身時留下的血脈,但——”

“你們也要為宋長老考量一二,在山門前這般胡鬧,那是敗壞了我聖刀門宋長老的名聲!”

一聽到這,宋錦熙卻來不及憤怒,只能磕頭。

“我,我知道……”

“可是如果兄長他再得不到救治,真的會死,求大人您行行好,讓我見一見爹爹,讓他出手一助。”

“他們都說了,爹爹是仙人,能救兄長!”

但這次回應宋錦熙的,卻是另一道頗為無奈又煩躁的聲音:“你們之事,與本座何干?仙凡本就是雲泥之別,你們孃親怎的這麼不懂事。”

“此外,生死冥冥之中都自有定數,他若是真的身亡,自然說明了命裡合該有此劫數,死了才對。”

那宋長老才剛剛說完。

宋錦熙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但她現在已經是走投無路了,若是宋長老再不管,兄長便是必死無疑,因此哪怕心中悲涼又仇恨,只能俯身磕頭,不斷乞求。

就在這時,最開始說話的那人忽然開口。

“等等,宋長老。”

“你這對兒女倒有些意思,竟然是陰陽神體。”

彼時,尚且懵懂的宋錦熙並不懂這個意思,她只是呆呆地抬起頭,以為這件事還尚且有轉機……

就在幻境破碎,即將跳轉到下一個畫面時——

‘砰!’

伴隨著巨大的響聲,四周的一切忽然全部消失!

宋錦熙感覺自己就像是跌入了深淵般,直到重重地摔在地上時,她才猛地睜大眼,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地洞裡,剛才不斷重複著宛如輪迴的幻境!

就在她還有些惴惴不安之時——

“還不快恢復傷勢,否則坐在那等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