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秋笙自打知道事情的始末開始,就一直想去戲樓看看,如今將下毒之事了了,總算能去了。

一大清早,打扮成男子模樣,主僕三人出了府。

她做事情向來是風風火火,說幹就幹。而且她從前的農民爹爹也說過一句至理名言:事情趕早不趕晚。她至今奉為金科玉律。想到爹爹,她嘆了一口氣。

如今穿過來成了穆筱,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她一句遺願,不然自己早回到那鄉下去,踏踏實實、安安穩穩地去過本來就屬於自己這個“鄉下人”的日子。這大京都的日子過得真是如履薄冰,一刻也不敢歇息!蘇秋笙感嘆道。

跟在她後面的采薇和白芷,算得上是故地重遊,想起戲樓當年門庭若市的光景,再看到現在的寥寥無幾,不由得感慨非常。

進了樓,店小二熱情非常,讓蘇秋笙這樣一個自認為臉皮厚的人都有些不自在了。

店小二將這三人視為自己的財神爺,恨不得熱情些再熱情些,畢竟自己這小店月月入不敷出,再賺不到點兒錢可就要關門大吉了。

蘇秋笙象徵性地點了幾個菜,給白芷使了個眼色。

白芷問道:“小二,這從前不是戲樓嗎,怎的變成酒樓了?”

“原先的戲班子不知怎的,唱戲出不了個出類拔萃的,沒過多久就沒幾個人看了。後來就跟我們酒樓合併了,要吃飯的客人我們會捎帶著問一句聽不聽戲,客人若點了他們就去唱。”小二心思活絡,看出這三人絕不是簡單來這裡吃個飯的,笑嘻嘻地問道:“客官要不要聽個戲呀?”

“聽!”蘇秋笙直接從腰包裡掏出了銀子扔給他,“我要個厲害的人唱的好戲。”

店小二眉開眼笑:“沒問題!”

江如柳正在後臺準備著,店小二進去恭恭敬敬地說道:“江姑娘,外面有客人點戲了。”

“知道了。”江如柳慵懶地將雲鬢梳完,不緊不慢地走去前臺,等著樂聲響起。

她撩開簾子,想看看是哪個掃興的客人讓自己大早上的唱戲。看了一次後再仔細一看,她僵在了那裡,呼吸變得急促。

竟會是穆筱!消失了三年再度出現,怕是有什麼目的。她定是知道蔣霄已經不在了,如今來了莫不是要報仇?

蘇秋笙壓根不認識江如柳,讓她唱戲不過是湊巧罷了,什麼復仇也更是無稽之談。但江如柳出來的那一刻,白芷和采薇都驚訝地認出了她。

她和蔣霄從前關係是最好的,好到讓姑娘都有些吃味,有一日晚上回來便因為這個生氣大哭。要想找到蔣霄,完成姑娘的遺願,她定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白芷和采薇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蘇秋笙,看著她不明所以的神情,采薇道:“姑娘,臺上唱的這位是江如柳。”

蘇秋笙腦海中搜尋著所有關於江如柳的資訊,所有的疑問都連成了串,一個一個地跳了出來。戲班子這些年走得走散的散,為何她還在這裡?蔣霄離開了戲班子,究竟去了哪裡?等等。

諸多問題,就等著江如柳回答了。蘇秋笙用指關節一敲桌面,道:“下一個目標,就是她了!”

這次唱得絕望,江如柳多次想要棄甲而逃。不是害怕穆筱報復,而是覺著麻煩。她這人最是懶,總之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麻煩事能躲就躲了。這也是這麼些年,她能孑然一身的原因。

但當朝丞相的女兒,江如柳想到,自己躲了穆筱定是要找自己,說不定還要來個不死不休。想到自己要一躲數年,覺得更麻煩了,便放棄了要跑的想法。

蘇秋笙一直在琢磨用什麼方式去找她比較合適。

唱完戲後,她帶著白芷和采薇去了後臺。江如柳身上帶著女子特有的韻味,別說是男子,就是女子看到了也有些移不開眼。本著先禮後兵的原則,她禮貌地開口:“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啊,江姑娘。”

誰知江如柳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毫不留情地說:“我現在身體有恙,請你們出去。”

蘇秋笙的臉立馬拉了下來,采薇見狀趕忙說:“江姑娘,我們並無惡意,只是想詢問您一些事情,不知您是否方便?”

“諸位真是耳朵不太好。我剛說完,身體抱恙,不方便。請回吧!”

白芷聽得怒火中燒:“見了我們姑娘如此沒有禮貌!缺乏教養。”

“怎麼,丞相的女兒又如何?有本事你們就仗著你們的身份權勢殺了我,不然老孃我對你們就是這樣的態度!”江如柳仍是一副懶懶的模樣,似乎對什麼都提不起精神一般,說的話卻很是囂張。

“對蔣霄不是這般態度吧!”蘇秋笙想明白後直截了當地說。

江如柳臉色一變,猛地起身:“你不配提他。”她向身後一招手,十多個門衛湧了進來。

蘇秋笙警惕地看著這些門衛,白芷和采薇很驚訝這些人究竟從何處冒了出來。

“不會對你們丞相府的人做些什麼,只是送各位出去罷了。請吧!”

蘇秋笙帶著白芷和采薇出去,抬頭遇到了店小二。

店小二還以為是她們看中了江如柳的美貌,賊兮兮地衝她們說:“客官定是不知,這江姑娘乃是我們店的老闆娘。你們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我還是奉勸你們早日打消這個念頭。我們老闆娘,不是好惹的人。”

蘇秋笙笑笑,不再言語。

出了戲樓,三人在街上逛著。采薇問道:“姑娘,我們該怎麼辦?”

“慢慢來吧!”正說著,她們看到穆妍的貼身婢女詩畫步履匆匆地過來,不待她們張口詩畫氣喘吁吁地說:“大姑娘,老爺叫您過去!”

蘇秋笙身子一顫,問道:“父親?醒了?”

穆欽遇刺後便一直昏迷著,三年來從未醒過。穆妍說這些年陛下一直感念他的功績,便找了個代理丞相處理政事,每日定時遣御醫來觀察治療,只盼著他能有醒來的一日。

整個穆家都感念陛下的恩德,蘇秋笙聽完卻只覺得荒唐。

一國之君,竟會在這等小事上如此費心。代理丞相行丞相之事,卻無丞相之權,若他心有不甘或有心攬權,朝堂危矣。如若在軍事方面出了問題,那麼,國家危矣。眼下正是四方割據、天下混戰的時候,邊防地區戰亂不斷,願這戰亂莫要波及京都。

她想完這些後又自嘲地晃晃腦袋,想:就憑自己這讀了幾本破書的腦袋還能預料家國大事?還是早些找到蔣霄,脫離苦海的要緊。

歸心似箭,蘇秋笙火急火燎地走進穆府,整個穆府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她的心情也不自覺地變好,嘴角揚起了笑容。

看著蘇秋笙走進穆欽的臥房,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她的身上。穆欽剛醒,有些看她不順眼的人自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找她黴頭,便任由她走到穆欽身邊。

“父親,您終於醒了。是女兒對不起您。”蘇秋笙跪在穆欽床邊,泣不成聲。

穆夫人和穆妍看著這一幕,淚也是止不住的流。

“快起來,快起來。筱筱,這三年你受苦了,是你救了我怎麼能是對不起我呢?當時你已經盡力了。因為有你在,我才僥倖撿回了一條命!好孩子,是父親要謝謝你。”穆欽已有三年未說話,嗓音乾啞,說出來的話也有些語音不清,但蘇秋笙還是聽明白了。

原來,當時穆大人遇到刺客,是原主拼盡全力護住了他。那被趕去在挽君齋又是為何?

喬錦繡用手帕假意擦著淚,那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蘇秋笙的後背。原本還想著抓她弒父的事情將自己的女兒接回京裡,如今確實行不通了。喬錦繡氣得牙癢癢。

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喬錦繡將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扔在了地上,發了好大一通脾氣。穆鈞走進去被一個扔過來的罐子砸到,怒罵道:“你幹什麼?”

看到她手上又抓起了一個上等的瓷器瓶,他一個箭步走過去奪下,說道:“你要反天不成?”

喬錦繡推了穆鈞一下,淚如泉湧:“我要你現在就去把芊芊接回來!”

“接回來?她自己做錯了事難道不應該受到懲罰嗎?”穆鈞質問道。

“可她不應該被送去莊子裡面。那可惡的袁晚儀還不允許我們去看她。我的女兒喲。”忽然她抬頭看向穆鈞,咬牙切齒,“穆鈞,芊芊不是你的女兒嗎?你怎能如此狠心就看她在田莊吃苦!”

穆鈞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說道:“芊芊是我的女兒,我當然心疼她。可她做錯事,就應當受罰,而且嫂嫂只罰了芊芊一年。一年之後,她就會回來了!”

“一口一個嫂嫂,叫得是個親切。人家可沒把你當親弟弟。”喬錦繡冷哼道。

穆鈞說道:“那是自然,我是我哥的親弟弟,自然不是她的親弟弟。”

“當你哥哥的親弟弟很驕傲嗎?你一個草包,官職官職撈不上,好處好處得不到,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要你還有什麼用?”喬錦繡埋怨地說。

“你......我再說一遍,芊芊犯了錯,就應當受罰。要是什麼小錯,那犯了便犯了,適當處罰處罰也就過去了。可是下毒害自己的親人,那是極其嚴重的錯。嫂嫂大度,在自己的女兒險些被害的事情上都能理智地處理,你能不能也冷靜一些?”穆鈞語氣有些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