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房人馬先後趕回江公館。

自打分家之後,清靜的主樓裡難得人頭攢動熱熱鬧鬧。

姰恪也受到大帥夫人的邀請姍姍來遲。

他沒往女人堆兒裡湊,只隔著距離朝姰暖點了下頭,就上樓去找到江四爺。

兩人立在茶室外說話。

姰恪聲音壓得很低,“我最近經常被莫名其妙的人,找到醫館來,追問莫名其妙的問題。”

江四爺掐著煙,似笑非笑看他,“什麼?”

姰恪表情複雜而愁慮。

“他們都來旁敲側擊地問我,江家大爺身殘多年,又年近四十,還能‘喜得貴子’,是不是我給調理的身子?”

“最離譜的,一個生了八個女兒的老鄉紳,他快六十歲,來找我要‘生子方’。”

“噗~!”

別說江四爺。

連一向愛板著臉的項衝,都難免忍俊不禁。

姰恪側了側身,看向走過來的項衝,滿臉無奈嘆了口氣。

“你別笑,我沒開玩笑。”

“我現在不是‘婦科聖手’了,還被吹捧成‘送子觀音’,連我自己都覺得很離譜,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江四爺聽他發牢騷,鳳眸噙笑,安撫地拍了拍他肩,又問項衝。

“什麼事?”

項衝正了正臉色,“是營地機械倉那邊,四爺,可能需要您過去一趟。”

江四爺下顎微點,瞥了眼茶室裡,抬腳帶著項衝離開。

姰恪跟在亦步亦趨跟上兩人,“能不能帶我一塊兒去?我自己留在這兒很尷尬。”

江四爺語聲很淡,“願意跟就跟著。”

姰恪立馬抿嘴一笑,默默跟著不再說話。

三人從樓上下來,徑直出了前廳。

大帥夫人看了一眼,也沒說話。

姰暖也瞧見了,耳邊正聽著席盈跟她附耳低語。

“五表嫂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

姰暖眼睫微動,側臉看她一眼,視線又從李栩月身上帶過,淡淡淺笑沒說話。

席盈神色有些唏噓,“她看起來年輕稚嫩,還像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很容易被人欺騙隱瞞。”

又說,“做江家的兒媳婦兒,真可憐……”

姰暖黛眉輕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不要再提那件事,知道嗎?”

席盈連忙抿了抿嘴,“我只跟四表嫂說說……”

她很快轉移話題,“怎麼今日,杜家的少爺不來給大伯和大伯母送端午禮數嗎?”

姰暖看她一眼。

“現在規矩沒有那麼重了,大家都比較隨意,何況杜審也很忙。”

頓了頓,又輕聲跟她說,“午後有時間,我是該去看望表姐,你有空,一起過去嗎?”

席盈眼睫瞬亮,“當然!”

她看起來對杜審感覺還不錯,很期待能跟他接觸接觸。

姰暖清淺一笑,沒再聊這些。

午膳時,只有江四爺缺席。

江大帥問了一句,沒人知道他去幹什麼,也就沒再等,直接吩咐開膳。

膳後,實在沒事可做。

大帥夫人見人多,就要組局搓牌。

薛紫凝託辭說要回去看看孩子,就帶著阿貞回了自己先前住的房間。

她處處像個合格的母親,心思時時記掛在那孩子身上。

她一走,姰暖便跟著起身。

“母親,先前表姐打過電話,問母親端午節好,我想著有些日沒過去看望她,趁這會兒有時間,帶家裡的粽子給她嚐嚐,也陪她說說話兒。”

杜公館沒什麼人,過節時也肯定很冷清。

杜韻儀像大帥夫人的親女兒。

大帥夫人一聽,當然點頭叫她去。

席盈趁機說要陪四表嫂。

兩個人就紛紛離開的牌室。

姰暖叫柏溪去廚房裝了幾個粽子拎著,帶著席盈一起坐上車,去杜公館看杜韻儀。

洋車駛出公館前庭大門,席盈好奇的問。

“那位杜表姐,她的身孕已經幾個月?”

姰暖心底默算,“五個月吧。”

席盈,“那可以走動了呀,我從沒見她來過江公館拜訪。”

姰暖溫笑解釋,“她已經三十多歲,很艱難懷上這個孩子,加之身體也不好,所以十分珍惜,不敢亂走動。”

席盈若有所悟,微微點頭。

她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後還是抿住嘴,沒再多言。

姰暖也沒問她想說什麼。

車子駛入杜公館,幾人先後下車,走進前廳。

季涼已經從樓上迎下來。

他溫笑看了眼跟著來的席盈,口中與姰暖寒暄。

“早說你要來,給你備上膳。”

姰暖,“今日家裡設宴,人很多,開膳早,我吃過了。”

幾人往樓上走,她問季涼。

“表姐近日怎麼樣?”

季涼,“還好,只是大約總在床上帶著,她腰不太舒適,叫姰恪給看過幾次。”

“怎麼說?”

“沒什麼大礙,剛吃過飯,這會兒正在屋子裡溜達。”

姰暖就放了心。

又忙給他介紹席盈。

“這位是新陽席副帥的千金,四爺的表妹,席盈小姐。”

“盈盈,這是季先生,表姐的愛人。”

聽她這麼介紹,季涼不由看了眼姰暖,眼尾噙笑點了點頭。算是跟席盈見禮。

席盈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下打量他,也抿唇淺笑。

“季先生好。”

季涼推開房門,讓步請她們進去,又跟姰暖說。

“我還有點事,你陪她聊一會兒吧,傭人一會兒送茶進來。”

“好,你去忙。”

姰暖走進外室,就見裡屋門口晃出來個人影。

“暖暖。”

杜韻儀未施粉黛的溫婉面容含笑,身形瘦瘦高高,穿寬大的乳白蕾絲花兒齊膝裙,扶著腰慢步走過來。

“你來看我啊,還帶了客人。”

“你怎麼還出來呢?”

姰暖快步走過去扶她,想讓她坐到沙發上。

杜韻儀卻反握住她手,莞爾搖頭。

“我不坐,姰大夫說了,叫我適當可以在屋裡走動,不能總躺著。”

她立在沙發前,溫柔眼眸看向席盈。

“這位就是席小姐?”

席盈微訝輕笑,“杜表姐知道我?”

杜韻儀嘴角含笑,“聽他們說起過,一般人,暖暖可不會這樣帶來見我。”

“快坐吧,不用見外。”

席盈看了眼姰暖,見她還站著,抿嘴一笑,也跟著立在原地。

姰暖看向杜韻儀,目露無奈。

“你是主人公,你還站著,我們怎麼坐?”

杜韻儀比她還無奈,“我坐不住,你們別叫我為難。”

姰暖嘆了口氣,只得招呼席盈一起坐,又叫柏溪把粽子拿出來。

“有我先前從洪城帶來的那個廚子做的,南線口味不一樣,我都撿了一些。”

又說,“不過季先生說,你已經用過膳了,還是不要多吃。”

杜韻儀輕笑看向她,“你都帶過來的,我總要嘗一嘗不是?你不知道,我現在嘴饞的厲害,見到什麼都想吃。”

姰暖要勸她,嘴剛張開,就被她堵了回去。

“給我了就是我的,我不貪嘴,每樣只嘗兩口。”

她直接吩咐柏溪,“拿去給傭人,叫她們剝了熱好,再送進來。”

柏溪看向姰暖,見她沒再說什麼,就依言拎著食盒出去了。

姰暖無奈的叮囑杜韻儀。

“真的每樣只吃兩口,我可看著你,再要給你吃壞了,季先生非得埋怨我不可,以後再也不叫我來了。”

“他不敢。”

杜韻儀兩手撐腰失笑,又看向安靜坐著的席盈。

“你們來的不太巧,今日阿審去給大帥辦差,忙得很,可能不會回來。”

話說的這麼直白。

席盈瞬間面頰泛紅,飛快瞄了眼姰暖,咬著唇垂下眼。

姰暖笑了笑,“無妨,反正我們不是來看他,主要來看錶姐的。”

“看我也不錯。”杜韻儀笑說,“我比他識趣得多。”

正巧傭人送茶進來。

杜韻儀親切地招呼席盈。

“席小姐快嚐嚐,姰大夫替我調的養顏補氣茶,女人喝了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