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異坐在自己的車駕裡靜靜地等待著訊息,如往常一般他不會點燃燈燭,只是將自己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

他喜歡這種感覺,在他看來黑暗才是最安全的所在,也能掩蓋住他內心的敏感與膽怯。

“阿郎!”

窗外傳來了曹管事的聲音,朱異從冥思中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但他還是略微定了定身,故作鎮定道:“什麼事。”

“阿郎神機妙算,果真有人在打那宅院的主意。”曹管事恭維道。

朱異心中冷笑,這曹辰真是虛偽至極。

明明是他告訴自己收到一封匿名信,有人在打那宅子裡東西的主意,或許是北朝的諜者,如今卻變成了自己神機妙算。

說真的,朱異並不吃這一套,但他不得不承認曹辰留在身邊確實好用,他總是能透過其他途徑幫自己蒐集到各種各樣的資訊,或許這位危險的管事對他而言也是一柄雙刃劍吧!

朱異笑了笑:“並非本相神機妙算,都是老曹你的功勞,本相不會忘記你的功勞的。”

“阿郎這麼說就見外了,老奴只是阿郎養的一條狗,為阿郎做事,那是老奴的福分。”

“呵呵……別如此輕賤自己了,老曹,給本相說說那邊的情景吧!”

“阿郎不如下車,自己來看?”

朱異心中掠過一絲不悅,但還是笑道:“那好,本相下來看看。”

朱異推開車門,離開了鋪有重簾的車廂,就感覺外面沖天的火光耀得他有些目眩,片刻之後才適應過來。

此時他的車駕在宅院那邊一條巷子中間,周圍站著數百名保護他的右衛軍士兵,還有兩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親信將領。

“阿郎,我扶您下來。”曹管事滿臉堆笑地伸出了手。

朱異卻擺了擺手:“不用了,本相不老,還用不著有人扶。”他眯著眼抬頭看了看,“這火勢真的不小,是你們自己點的火嗎?”

曹管事幹笑一聲:“哪會呢,是那些北朝諜者放的火,我的那些人不是對手,最後還得勞煩阿郎相助。”

“裡面不管燒掉什麼可與本相無關。”朱異負手往前走了幾步,一臉的慨嘆。

“那是,那是。”曹管事陪笑地跟在後面。

“這件事就能過去了吧!”朱異突然扭頭問道,他斜了眼曹管事。

“阿郎儘可高枕無憂。”

朱異捋著鬍子點點頭,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了男女的呼喊叫嚷聲,大概是周圍的居民見到火勢要出來救火,與周圍圍攻的官兵發生了衝突。

他聽到有士兵喊道:“都給我滾回家,再出來,殺你們全家!”

朱異皺皺眉,對前方將領揮揮手:“周參將,去約束你的手下,再有百姓要來救火,好生撫慰人家,就說官軍們在全力救火,不勞煩百姓相助,各自在家,看好自家火燭!”

那名將領領命催馬而出,到隔壁的街道訓斥自己的屬下。

“阿郎真不愧為重臣表率,果然愛民如子。”曹管事吹捧道。

朱異笑著搖搖頭,他捋著鬍鬚,心情大好。

不時有傳令兵回報訊息,那些訊息都向著利好的方向發展,裡面原本的看守幾乎死光了,前來偷襲的北朝諜者已如甕中之鱉,死傷者大半,這些訊息讓朱異臉上笑容更盛。

但當陷陣營餘部堅守一座院門與左衛軍對峙上了的訊息傳來,朱異臉上的笑容又漸漸淡了下去。

“陷陣營……”朱異緊了緊眉頭,他看向了曹管事,“他們為何會在這院落中?我怎不知?”

“小人失職,原本覺得這等調動沒必要勞煩阿郎知道。”曹管事小心地看了眼朱異,小聲道,“那是宮裡的安排。”

“他們不知道你的事吧!”朱異道。

“我把他們留在前院做護院之用,不讓他們到後院去,我還派了牛五去監視他們。牛五送回來的訊息都是他們老老實實呆在前院,沒有窺伺後院的意向。”

“那他們為什麼會跟左衛軍打起來了?”

曹管事突然恍然大悟:“阿郎,我想起來了,前院晚上,他們曾經放跑過幾個賊人,我讓人殺了他們的頭目還有幾個鬧事的,想來他們和那些北朝的諜者可能有什麼關係。”

朱異似乎對這些細節都不感什麼興趣,他冷冷地對跪在身前等待命令的傳令兵道:“告訴左衛軍程將軍,將那些叛賊一併斬殺,一個不留!”

傳令兵領命而去,朱異望著氤氳的夜空深深吐出一口濁氣,他此時心情大好。

讓這座宅院在一夜之中都化作一片焦土吧!讓裡面所有的人都統統燒掉一個不留,讓所有關於這座宅院黑暗的秘密都一併隨著大火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接著的半晚,接二連三的“好訊息”不停傳來,對於個別小賊的逃跑朱異並不在意,他只是覺得大火燒得不夠快。

他偷偷命令幾個親信將領帶人到裡面去縱火,只為了抹去一切罪證。

大約到了四更天,院落的火勢漸漸小了下來,這裡已然變成了一堆焦土,大部分的軍隊奉命撤回駐地,只留少數軍隊進行一些善後事宜。

就在這時,一個勁裝大漢騎著一匹黑色烈馬疾馳而來,停到了朱異馬車跟前。

曹辰急忙上前兩步:“碼頭那邊怎麼樣了,可有斬獲?”

那名勁裝大漢左右看看,四周尚有百餘名士兵和幾個回來繳令的將軍,他不敢多言,只是那麼跪著。

曹辰先著急了:“都不是外人,有何事不能說?“

那勁裝大漢是朱異的親信爪牙,他不說話,其中必有緣由。

但此時也不好屏退周圍這些人,朱異只是說:“起來吧!”

那勁裝大漢立馬起身,他繞開曹管事直接來到朱異身旁,對著朱異耳朵耳語了幾句。

朱異身子猛然一顫,剛剛還感覺身在青雲之上,這一會兒就有種直墜地獄的感覺。

“相爺,怎麼辦?”勁裝大漢輕聲問道。

此時朱異已經頓生殺心,他看看勁裝大漢。

但勁裝大漢馬上搖搖頭:“張明遠、趙守中都是陛下的人,咱們不敢貿然處置。”

“那他們的意思呢?”朱異追問。

“兩位內衛沒有表態,小人不知道他們……是否認得那位小王爺……”

朱異點點頭,原地走了幾步,沉思片刻。

“先將他與那些先前抓住的囚徒都關一起,找個機會再……”

朱異眼神凌厲,那勁裝大漢一看便懂了,他退後兩步,拱手拜別後又策馬而去。

朱異站在原地喃喃自語,誰都不知道他在碎碎念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