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許宛棠這種話聽了無數遍。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她就像是被洗腦了一樣,竟堅信她自私的家人們會像她對待他們一樣,會真心地回報她。

她媽見她的神情鬆動了些許,接著道,

“咱們家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雖然你和你哥都能掙錢了,但你弟還上著學呢,他還在長身體,這麼算下來,咱家的開銷也不比之前小。”

“你買的那件衣服,都夠家裡人吃半個月的,那錢用來買點兒吃的,不好嗎?”

“媽養你這麼大不容易,你懂點兒事兒,別總讓媽操心了,行不行啊?”

那時的許宛棠將討好刻在了骨子裡,那一刻,她竟真的以為自己花錢是不是太大手大腳了。

“把那件兒衣服退了,再去副食店給你弟買點兒核桃,聽話。”

她媽拍了拍她的肩膀,從地上撿起鐵盆,嘟囔了句,“幸好沒摔壞……”

說完後,便端著盆往家裡走去。

那件衣服最後還是沒退。

不是許宛棠不想,是不能。

八十年代的百貨不像後世的商場服務那樣周全。

這時候的顧客不是上帝,售貨員反而是上帝。

當時的許宛棠窩囊得很,被售貨員羞辱一番後,紅著眼,手裡拿著衣服,去了副食店買了核桃才回家。

自打那以後,許宛棠每個月發工資之後,工資盡數交到了她爸手上補貼家用,幾乎沒再自作多情地買過禮物。

就算結婚了、趙悠悠來了家裡以後,給家裡的錢雖不如之前多,但也絕對沒少過。

許宛棠將這些年的經歷說後,屋子裡的人都沉默了。

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許宛棠。

兩個武裝部的軍人回過神來,雖然心中同情,但還是按部就班地問,“有證據嗎?”

“沒有證據的話,很難證明對方的舉報是虛假舉報。”

沈政委的心往下沉了沉。

剛才許同志的話他聽得非常仔細,許同志小時候就幫家裡分擔家務、哄孩子、納鞋底賺錢,工作後工資盡數上交。

不僅如此,許同志的父母還瞞著她向陸昀錚要了不少彩禮,還以借的名義填補給了大兒子。

幸好許同志前陣子把這筆錢要回來了,不然他的肺子都要氣炸了。

許同志不是不孝,簡直就是愚孝啊!

這孩子太傻了,跟這樣的家人掏心掏肺,聽得他拳頭都硬了。

但此時,他更多的是擔心。

許同志說的這些沒有證據,像武裝部的同志說的,一切都白搭。

陸昀錚這孩子,白瞎了用血和淚鑄就的軍功。

按照他的履歷和能力,是能走到上面去的。

可要是被有心之人盯上別說這幾年的晉升,要是鬧得大的話,就連降職都是有可能的。

他往陸昀錚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這臭小子皺著眉頭,滿眼盡是心疼地盯著自己媳婦兒看,看上去一點兒沒把自己的前途放在心上。

沈政委瞪了陸昀錚一眼。

沒出息。

還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陸昀錚想的不比沈政委少。

對於前途,他自然看中,但要是前途和媳婦兒一比,現在的他肯定覺得媳婦兒更重要。

再說,許家人這麼對許宛棠,樁樁件件,不可能一點兒證據都沒有。

等一會兒武裝部的人調查完,他就託人盡全力收集證據,到時除了上報武裝部,若是許宛棠想的話,他還要上訴。

一次又一次地欺負他的人,實在過分。

想到“他的人”,這三個字時,陸昀錚心裡還有些不好意思。

但隨即,他又自我安慰道:現在還沒離婚呢,他這麼叫也沒什麼不對。

許宛棠自然不知道陸昀錚的心思,她只想將這一切澄清個徹底,別因為她家裡的事情再耽誤陸昀錚一次。

她看向兩個武裝部同志,目光堅定,“麻煩兩位同志和政委稍等我兩分鐘。”

說完,她便頷首進了臥室。

不一會兒,她就拿出了一個小本本,快速地翻了好多頁,將本子遞到兩位同志面前。

“我有記賬的習慣,按照時間順序記的,我在B市的百貨大樓裡買東西的小票還在裡面,這些可以作為證據嗎?”

武裝部的同志前後翻了翻,賬記得很詳細,和許宛棠剛才說的都對得上。

並且的確在裡面翻到了票據,時間、東西、價格都對得上,分毫不差。

武裝部的同志點頭,“可以是可以……”

許宛棠欣喜至極,恰好和看過來的陸昀錚對上視線。

許宛棠的笑似乎會感染,陸昀錚也不自覺地彎了嘴角。

武裝部的同志看著“深情對視”的兩人,立馬故意咳嗽了兩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單身的人看不了這樣的場面。

他們的幸福就是對他的殘忍!

“可以是可以,但還不夠,我們還需要B市當地的有關部門配合,走訪調查一番才行。”

許宛棠和陸昀錚點頭表示理解。

“那這段時間,陸團長您就暫時休息幾天,等我們通知。”

陸昀錚知道,他這是被暫時停職了的意思。

他沒有焦慮,反而心裡美滋滋的。

他體質好,傷好得也快。

原本還不太想快些恢復,和許宛棠能多待幾天待幾天,沒想到這麼快就實現了。

“好!隨時配合調查。”陸昀錚十分配合地道,沒有一點兒失落的樣子。

在許宛棠回來之前,陸昀錚已經針對舉報信,解釋了不少,兩位武裝部的同志已經完全瞭解了情況。

兩位同志站起身,行了個軍禮,沈政委和陸昀錚也乾脆利落地站起身回禮。

出於禮貌,許宛棠跟在兩位同志和沈政委身後,打算送他們到門口。

許宛棠原以為陸昀錚不會跟著送,結果他看了她一眼,那眼中分明閃過了一絲狡黠。

許宛棠沒等反應過來,對方就湊到了她身側。

男人壓迫感十足的身形壓了過來,頭靠在她耳邊,許宛棠的心臟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些節奏。

雖然還隔著一段距離,熱氣還是噴在了她的耳廓。

許宛棠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皂香,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只聽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懇求的語氣,一點兒也不像陸昀錚說出來的話,

“我也去送送,不然不禮貌,扶我一下唄,行嗎?”

許宛棠像看新奇生物那般打量了陸昀錚一眼。

眉毛鼻子嘴、臉蛋兒頭髮腿。

是陸昀錚沒錯啊。

被髒東西上身了?

還是今天的事兒刺激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