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生出這種想法的一瞬間,寒毛倒立起來。

她雖然有“色誘”景曄的打算,但她不認為景曄會糊塗到這種地步,莫名其妙就因為美色對她生出情愫。

這樣的想法說是褻瀆也不為過——如若讓景曄知道她此刻在想什麼,估計會一把把她掐死也不一定。

她搖了搖頭,像在否定自己這種荒唐的想法,也像在讓自己更清醒點。

景曄看著她披頭散髮坐在床上一直搖頭,眉頭蹙起,聲音愈發沉:“怎麼,孤認識鄭潤,讓公主覺得不可思議?”

姜雪穩下心神,聽到鄭潤名字,她突然看著景曄定定道:“王爺不是說有急事才送不了我們?怎麼知道我們見了鄭潤?”

回應她的只有景曄的沉默。

她感覺到景曄身上的氣息又冷了幾分,不由縮了縮脖子,又趕緊識趣地出口岔開話題。

“說到鄭潤小哥兒,他也算王爺的師弟?”

“不知他那門輕功較之王爺如何?我眼下頗缺些能替我辦事的手下——若我有心將他收為己用,王爺覺得可行不可行?”

姜雪小心翼翼地等著景曄回話,見他還是默不作聲,又打算說些別的話題。

“那濟言樓......”

“鄭潤算是孤的師弟”景曄突然開口,“畢竟東海的蠢貨已經夠多了,多他一個也不算多。”

“但公主收人手,怎麼收到江湖上去?”景曄問道,“怎麼,你的武安郎不夠使了?”

姜雪見他語氣緩和不少,忙跟著聊起來。

“我眼下要查辦的事情屬實太多,”姜雪道,“而且瓊雙的婚事你也知道了,我東邊派出去一個西邊派出去一個,你昨兒鬧騰京兆尹府,我便又得派一個出去盯著顧霖壇。現在就算有心幫她也沒有人手。”

“幫?”景曄挑眉,“你打算怎麼幫?”

“鄭潤不是你們的師弟嘛,”姜雪笑笑,顧左右而言他,道:“那總歸是自己人,瓊雙這事說到底是閨闈之事,若是讓旁人插手我也不放心。但這種事兒王爺也不好打聽,左右是拒親罷了,到底不是什麼光彩手段。”

“是嗎?”景曄驀地走近,到她床旁坐下,伏下身子將臉湊到她眼前,道:“孤也是她的師兄,那孤與公主算不算——自己人?”

姜雪將身子縮到最裡邊,努力拉開與他的距離,訕訕笑道:“是,是吧?”

“既然是,”景曄又湊近些,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意味,道:“那怎麼你能與鄭潤商議的事情,就不能與孤商議?”

姜雪只覺額角突突地疼,她的床就這麼大,已經被他逼得退無可退。

她咬咬牙將手從錦被中抽出,伸手抵住景曄肩膀,不讓他再往前靠近。

“這樣上不得檯面的小事情,哪能也勞動王爺呢?”她眨巴眨巴眼睛,道:“王爺真想幫我的話,倒有個別的法子。”

“哦?”景曄忽地閉上眼睛,雙手撐在她身旁,聲音低沉喑啞,“那公主說說,要孤怎麼幫你。”

姜雪吞了吞口水,卻見他似乎很是放鬆,還有些許——愉悅?

她忽地生出試探心思,收回抵住他肩膀的手掌,附到他耳邊柔聲道:“我想,王爺送過我的那塊玉牌......”

“能不能,拿回來給我......”

她的聲音嬌柔中帶著些許顫抖,一半是假作出來的嬌羞無措,一半是心如擂鼓實打實的緊張。

豁出去了,姜雪是這樣想的。

“你不怕欠我人情了?”景曄忽然睜眼,一雙漆黑眼眸直直望進姜雪明亮的眼底。

姜雪愕然,這是他頭一次在她面前,沒有自稱“孤”。

“怕......”她不由自主喃喃出聲,見景曄眼眸神色微動,又趕緊道:“倒不怕,只是擔心欠王爺太多,不好償還。”

“那你還敢開口向孤討要?”景曄道,“你可知那玉牌是什麼東西?”

“可以用來借用王爺的羽衛,”姜雪答道,“不是王爺同我說的嗎?”

“那公主可知,孤的羽衛在乾國是什麼地位?”

“很重要嗎?”

景曄低聲道:“護衛,細作,殺手——孤逼宮的時候,羽衛還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暗器,以一敵百的軍隊。”

姜雪原本就是明知故問,她知道羽衛一定不是普通護衛,景曄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身旁的暗衛,能是什麼泛泛之輩嗎?

姜雪看著他,怔怔道:“那,王爺之前為何還願意把玉牌給我?這樣一支所向披靡的人手,放到冀國的公主手裡,王爺就不擔心嗎?”

景曄突然笑了,他語氣中略帶嘲諷,道:“孤從未擔心過,因為孤覺得公主應當沒有這樣的本事。”

“但為什麼要對我施這樣大的恩情?”姜雪露出困惑的神情,她著實也是一直沒想明白這一點。

景曄並不回答,只道:“公主想要羽衛當你的幫手嗎?”

姜雪點點頭,道:“我如今確實......”

話未說完,景曄伸手壓住她的下半張臉。

他聲音低沉,“那公主拿個東西來同孤換吧。”

姜雪怔愣:“什麼?”

景曄附耳過去,低低說了一個字。

姜雪似是沒聽清,只扭頭疑惑地看著他道:“王爺能不能大點聲?我聽不見。”

景曄沒再說話,只突然挺起壓在她身前的身體,翻過身去脫靴。

姜雪大驚失色,道:“王爺這是要幹什麼?!”

景曄動作迅速地伸手撤下床邊的帳幔,一把掀開姜雪被子,將她整個人攏進懷中,然後帶著她向後倒去,又將被子悶頭蓋住。

姜雪下意識地抵抗,但手上腳上的力氣完全不敵景曄,悶在被子中低聲叫道:“王爺!你未免太放肆了!”

“想要羽衛,”景曄將她臂膀箍住,道:“就別鬧騰。”

“孤累了,睡一覺就走。”

姜雪怔怔低頭看著身旁的男子,面具仍在他臉上,月光透過帳幔灑進來,眼前的面具似乎在散發淡淡光芒。

景曄的鼻息溫熱均勻地噴灑在她頸邊,彷彿千萬根羽毛不停撓動自己的心。

姜雪覺得自己的臉彷彿燒沸的滾水一般,燙得叫她難受。

胸腔內的心劇烈跳動,彷彿下一刻就會破骨而出。

她僵住身子完全不敢動彈,生怕一有動作會加深二人的肢體接觸;半晌,見景曄沒有別的動作,她才敢稍微活動手指。

“王爺,”她聲音艱澀,看向身旁的人,道:“你睡覺,這面具也要戴著嗎?”

景曄將頭埋在她頸間,這面具——硌得她難受。

“嗯。”景曄低聲答道。

“我見過王爺的真容,”姜雪勸道,“要不還是取下來吧?有些硌人......當然,我不是說硌我了,是我怕你這樣睡一晚上,明兒臉上留印子啊。”

“孤不喜歡。”景曄只淡淡回了一句話。

“不喜歡什......”

“你太吵了。”景曄將頭抬起,自顧將頭枕到枕上,道:“再說話,孤只能讓你說不了話了。”

姜雪會意,立刻閉嘴。盧瓊雙作為他親師妹都能被他點了啞穴,姜雪並不認為自己有多不同。

她轉頭看向一旁的景曄,陷入沉思。

不喜歡?

不喜歡什麼?

不喜歡不戴面具睡覺?還是——

不喜歡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