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一個物價兩極分化嚴重的年代,農產品廉價,工業品昂貴,當時的大方向就是讓人先填飽肚子。

那時大米五毛一斤,豬肉兩塊五一斤,而一臺十四寸的彩電卻要兩千塊錢,至於大哥大更是連萬元戶都拿不起的產物。

那時麵粉四毛一斤,土豆五分一斤,可一個西洋漢堡卻賣到七十塊錢。

幾十年後,物價翻天覆地,只有電費一成不變,當年一度電就要六毛錢。

李斯文住的是筒子樓,爺爺留給他的唯一遺產,一層有十幾戶人家。像曹州這樣的縣級市還沒有實行一戶一表,所以電費基本都是集體交,而有收費權利的除了電老虎之外,就是電老虎的親戚。

胖姐便是這其中一位,附近三棟筒子樓的電費都得交給她。

她當時收費的規則是每戶月收十元,有電視的家庭還要多交五元,在這個燈泡基本5瓦的時代,十元錢顯然是超標的,可是誰敢得罪電老虎的親戚呢?

李斯文踱著腳剛走下樓,便撞見胖姐和幾個婦女在下面嗑著瓜子,聊著張家長李家短的。大家對視的時候,胖姐一眾人明顯愣了片刻。

“嚯,不仔細看還沒發現是你小子。”胖姐一說話,臉上的肥肉都跟著跳動,她白了李斯文一眼,開口問道:“你媳婦呢?”

“找她什麼事?”李斯文明知故問。

“犯得著和你說麼。”胖姐哼了一聲,誰都知道李斯文不管家裡的事。

“不說也行,我猜猜。”李斯文笑了笑,突然道:“胖姐,是不是因為上週你打了我媳婦一巴掌,打算賠她點醫藥費啊?”

胖姐愣了,她沒想到對方蹦出這樣的一句話,皺著眉頭質問道:“李斯文,你這話什麼意思?”

“打人賠錢,天經地義,還不懂什麼意思嗎?”李斯文反問。

“我明白了,你特麼是想訛我呀!”胖姐不怒反笑,叉著腰道:“我告訴你李斯文,在我面前少耍無賴,沒用。”

胖姐可是老江湖了,在她眼裡李斯文連個屁都不如,她怎麼可能妥協,說完話還不忘罵道:“像你媳婦那種婊子,老孃打她是她活該,還想讓我賠錢?你沒睡醒吧?”

胖姐罵罵咧咧的說完,周圍的婦女也跟著嘲笑了起來。

“你媳婦整日和人眉來眼去的,早晚都會捱揍。”

“對啊,胖姐教訓她那是在幫你,省的她到處勾引別人老公。”

“我要是你啊,還得好好謝謝胖姐呢。”

婦女們七嘴八舌的說著,一個比一個難聽,李斯文則眯眼冷笑,並不生氣。他很清楚,像這些娘們,越和她們吵,她們就會越來勁兒。

“胖姐,我這個人是很講道理的,你打了我媳婦一巴掌,錢我可以不要,但三個月的電費總該抵了吧?”李斯文絲毫不亂,微笑看著胖姐。

“你特麼想屁吃呢?老孃告訴你,三個月電費一個籽兒都不能少。”胖姐怒視著李斯文叫罵道。

李斯文呵呵一笑,對方不同意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擼起了袖子,早有準備的道:“不抵也行,但這一巴掌總該還吧?”

李斯文這句話說完,不僅胖姐,看熱鬧的人也都傻了。

他這姿勢是啥意思?難道還想動手?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這個廢物還來能耐了,怎麼?想打我?”胖姐伸手指著李斯文的鼻子,氣勢逼人的道:“你敢動我一下,信不信老孃找人收拾你。”

“啪!”

一聲響,嘎嘣脆,甚至比跳樓摔在地上的聲音還響,李斯文這一巴掌迅雷不及掩耳,力氣之大直接把胖姐一百八十斤的軀體扇了個踉蹌。

一時間周圍靜默無聲,眾人全都傻了,誰能想到李斯文會動手?誰能想到這個平時遊手好閒的窩囊廢會給媳婦出頭?

“這一巴掌,是替我老婆還你的,至於欠你的電費,我會盡快給你,如果再敢找我老婆要錢或者欺負她,下次絕對不是一巴掌。”

李斯文說完甩了甩手,這身子雖然沒病但卻弱的不行,一巴掌扇完他自己疼的夠嗆,和前世的他根本沒法比。

當年和父親出海,不僅要與大海的惡劣環境對抗,更會時不時的遭遇海盜,所以他跟著船上的老兵學了一身本事,如果不是喜歡抽菸,也不至於患上肺癌。

當然,即便這一巴掌不如他的預期,也足以威懾眾人了。

“以後再聽見你們幾個臭娘們在背後議論我老婆,一定不會讓你們好過。”

李斯文不忘狠狠地瞪了眾人一眼,隨後便轉身離去。

幾個婦女嚇得直咽口水,當李斯文消失後,她們才敢小聲議論。

“這小子瘋了吧?”

“是啊,可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啊!”

幾人說著,連忙去把胖姐扶穩,對方的臉頰已經徹底腫了。

“胖姐,你沒事吧?”

“沒……沒事。”胖姐緩了好一會才開口,咬牙切齒的道:“他竟然敢打我,老孃一定不會放過他,一定不會。”

看著胖姐兇狠的表情,大家都覺得李斯文這回算是踢到釘子板上了,胖姐能在筒子樓稱王稱霸,靠的絕不是她惡毒的長相。

李斯文可沒管那麼多,邁著步子向曹州醫院的方向走去,他沒有坐車,而是沿途觀察著這座城市,想要賺錢,自然要先了解這裡。

曹州,一個巴掌大的地方,沒有規劃之前,這裡的城鎮人口不過三十幾萬,大多數的人口的都是住在周邊的農戶。

在這種地方謀生,缺少的是大城市的優越條件,但相對來說地方越小競爭力也就越小,只是即便如此,想要闖出一條路也不容易。

李斯文曾經身家百億,做生意可以說是輕車熟路,再加上未來三十年的記憶,賺錢豈不是信手拈來?

但仔細斟酌之下,他卻發現困難重重,如今的他一貧如洗,求借無門,身上還揹著不少外債,如此境地,想要翻身難如登天。

況且做為資本大鱷,他深知白手起家都是忽悠人的勵志童話,在他熟知的頂尖富豪圈子,哪個不是有一定的背景,就連他自己,也是繼承了父親的船隊,才在海產生意上嶄露頭角。

而且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沒時間等到房地產崛起,沒時間等到網際網路時代,更沒時間在十幾年後投資狗幣,他急切的需要一個賺錢的機會。

“就算我等的起,小妮也等不起。”

李斯文喃喃自語,習慣性從褲兜裡掏出半盒煙,剛準備點著一根時,卻不由自主愣住了。

“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想起前世的身體,他無奈的露出苦笑,隨後把煙全部扔掉,也算是拋棄了他前世的唯一愛好。

晚上七點,他到達了曹州醫院附近,拿著沒給胖姐的十塊錢買了三根火腿腸,一堆水果,一把糖塊,隨後走進醫院。

如果是以前的他,怎麼可能來看孩子,這個時間早和狐朋狗友去喝酒了,一邊罵著當初的自己,一邊來到了三樓,當他剛走到樓梯拐角處,卻聽見走廊裡傳出對話的聲音。

“謝謝你,江大哥。”聲音是周文靜的。

“我來看孩子是應該的,和我就不要這麼客氣了。”

男人的聲音有些做作,似乎故意顯得關懷備至,李斯文不自覺的偷偷看了眼,發現這個男人他認識,正是襪子廠的廠長江鎮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