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外的月見和滄浪都是心中一驚,倒是棠寧對著曹德江的質問沉默了了一瞬:“曹公英明。”

“別給老夫打馬虎眼。”

曹德江算是看透了眼前這小丫頭,瞧著溫軟純良,實則心眼兒一堆。

“蕭厭為何偷偷離京,你們知不知道這事要是被陛下知道,欺君罔上是會沒命的?”

棠寧見老爺子動氣放軟了聲音:“我們也不想,可世事無常。”

曹德江面無表情:“老夫聽你給我編!”

“……”棠寧滿眼無奈:“沒騙您,阿兄去了歙州。”

曹德江皺眉:“歙州?”

棠寧看著對面老人:“阿兄意外查到一些戾太子舊事,跟陸家有關,因為事關重大不敢交與旁人,所以才藉口重傷離京。”

“陸家那邊不知道為什麼也有人也去了南地,而且好像察覺到了有人在查這些事情,他們應該是以為阿兄拿著靈雲寺的事轉移目光,遮掩南地行徑,所以想要揭穿阿兄傷勢,給他落個欺君的罪名。”

曹德江聽著棠寧的話皺眉思索,只瞬間就理順了來龍去脈。

陸欽“行刺”是被蕭厭算計,為的就是讓他有名正言順不露面的藉口,蕭厭怕是在安帝遇刺後不久就出了京。

陸崇遠向來都是謀定而後動的人,能讓他不惜殺了四皇子妃嫁禍逼迫,甚至滿是倉促動手,又能讓蕭厭不敢假手於人親自前往調查,還跟戾太子有關又在歙州的事情……

曹德江臉色難看:“二十年前,南地水患賑災?”

棠寧有些意外曹德江這般敏銳,點點頭輕聲道:“二十年前戾太子奉命南下賑災,官船沉鑿,後南地暴亂戾太子失了民心被迫回京,曹公當時已在朝堂應該是知道這些事情的。”

“原本阿兄只是因為漕糧的案子心有不甘,暗中在查陸家的事,可誰想到卻意外查到了這件案子,阿兄的人尋到了一個仵作,是當年替押運賑災糧款不幸葬身江中那百餘官兵驗屍的人,從他口中得知那些官兵在落水之前早已身亡。”

曹德江臉上神色變幻,就聽對面小姑娘繼續說道。

“當年的仵作大多都被滅口,那人也是提前察覺不對,又因當時南地暴亂四處戰火才僥倖活了下來。”

“他不僅交代了官船沉鑿並非意外,還交代了一些當年賑災之中,陸家與南地官匪勾結,散播謠言以亂勢逼走戾太子後,又以平民替代暴亂賊匪換取平定亂局之功。”

“當年趁著水患在南地燒殺搶掠的賊匪大多入了官職,那些被絞殺的賊寇卻都是平民百姓,不僅如此,那官船之上近百萬兩銀錢,還有運往南地賑災的糧食也大多都落到他們手中,而且……”

棠寧頓了頓,才微啞著聲音道:“為儘快平息亂局,換取朝中功勞,他們火油封城,井中下毒,將近萬榮江百姓還有當年前往南地賑災的賀家人一起,活活燒死在了榮江縣城。”

“事後為了抹平痕跡,又於上游開閘放洪,淹了榮江以及周圍村落。”

曹德江剛開始聽著棠寧的話還算平靜,他早就知道世家那些人手腳不乾淨,也知道他們行事不擇手段,他雖然厭憎陸家所為,卻還能勉強保持平靜,可當聽到後面那些時。

哪怕早見慣世事的曹德江也是臉上震怒,他重重拍在桌上,氣的渾身發抖。

“陸家瘋了?!”

那是一城人的性命,足足近萬人!!

他們就不怕冤魂索命嗎?!

棠寧哪怕早就知道這些,可再次說起時依舊心神難以平靜,她神色沉凝:“為了利益前程,人命在他們眼裡又算是什麼?”

曹德江臉色鐵青。

棠寧說道:“這件事情關係實在太大,阿兄原本不想去查,可是有些事情明知真相卻不去查良心難安,若是旁的事阿兄大可尋個藉口離京,但這件事情卻絕不能讓陛下知道,曹公應該知道為什麼吧?”

曹德江臉色青白難定,他當然知道為什麼。

因為二十年前前往南地接替戾太子賑災的,除了陸家還有當今陛下,因為當時身為五皇子的安帝,就是藉著賑災的功勞得了民心和先帝青眼,在朝堂有了立足之地。

二十年前,安帝賑災歸京之後,一時風頭無兩,他借賑災之功求娶了如今的陸皇后,從此得了陸家支援,走入朝野。

要說當年陸家行事安帝並不知曉,誰能相信?

棠寧看著氣到身形發抖的曹德江,輕聲說道:“阿兄也是沒辦法,只能兵行險招,原打算月內就回來,可誰知路上耽擱遲遲未歸,陸家那邊又突然發難。”

“今日若非曹公解圍,此事怕是遮掩不住。”

曹德江卻是搖搖頭:“老夫沒幫到你什麼,是你自己聰明,能說動了趙夫人為你所用,又能摸準陛下心思,將鋮王和陸家的事情再掀出來惹陛下對陸家動怒,只是這事只能遮掩一時,就算陸寅出面也很難汙衊陸家。”

“不是假的。”棠寧說道。

曹德江愣了下:“那跟鋮王苟且的人……”

棠寧:“是陸皇后。”

曹德江手一歪,“砰”地打翻了桌上茶盞,那茶水落在他腿上隔著布料依舊燙的生疼,老爺子臉上跟開了染坊一樣五顏六色。

……

爐子上的火太盛,棠寧將風口壓了壓,才添了水進茶壺。

曹德江坐在那兒好半晌,才將剛才聽到的話消化乾淨。

跟鋮王苟且偷情的是陸皇后,四皇子未必是安帝的兒子,陸家是被陸皇后棄車保帥逼死了關氏,陸崇遠知情卻不敢揭穿皇后,而他們那位陛下腦袋上帶了碩大一頂綠帽子,足足二十年。

饒是曹德江見多識廣,也不由嚥了咽口水。

果然皇室瓜多。

曹德江喝了點水壓了壓心頭亂七八糟的思緒,抬頭對著棠寧說道:“那就無礙了,有這把柄在手,足夠陸家自亂陣腳,短時間內他們恐怕也沒工夫來找蕭厭的麻煩……”

誰知棠寧卻是搖頭:“這把柄不能用。”

曹德江詫異:“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