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琪吃著手裡的巧克力蛋糕,服務生說這是最甜的了,可吃到嘴裡還是壓不下苦澀。

她很想回懟竇以安,“我能有什麼事?”

但她說不出來。

她就是有事,才讓他來的。

竇以安拉過椅子坐下,不再問,拿起一塊蛋糕陪她一起吃起來。

“我是不是打擾你跟成叔了?”

“沒有,也就是閒聊家常,我跟老成說有緊急客戶找。”

米琪就著蛋糕把眼淚憋回去,情緒穩定後,抬頭對竇以安說:“竇律師,我要是離婚的話可以找你當我律師嗎?”

竇以安神色平靜,眨了眨眼。

“我懷疑我老公在外面有人了。”

米琪說出來也很平靜,跟說別人的事一樣。

竇以安把吃了一半的蛋糕放到桌上,雙手交叉手肘託著扶手。

“如果你是以客戶諮詢律師的身份,我會提議你先收集證據,把懷疑變成事實依據。”竇以安頓了頓又說道,“如果你是以朋友聊天的身份,我會問你,你想好了嗎?離婚是你的決定嗎?”

他的聲音很溫和,柔和的比咖啡廳裡放的音樂還要沁人心脾。

米琪咬著叉子,目光無意識地回憶過去。

“我跟江肆自由戀愛,當初我走錯了教室佔了他的位置,我們就這麼認識了。他是學校公認的才子帥哥,我也不差。畢業以後我本來想工作幾年再結婚的,可他順利的不行,一畢業就拿到了最想進的律師所的offer,跟我媽見面後,我媽更是對他一百個滿意,他也趁熱打鐵的跟我求了婚。是,事情是按我心裡的計劃走,但時間提早了太多太多。”

“可那時候江肆很愛我啊,愛可以打消一切顧慮。我對自己說,既然遲早是要嫁給他的,早一點晚一點也沒什麼區別吧?我就嫁了。”

“婚後,他主外我主內,言言和喜喜相繼出生。每天的柴米油鹽就佔據了我幾乎所有的時間。我甚至沒時間和精力去想別的事情,日復一日的,日子就這麼過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發現他越活越年輕,越來越好。我呢,臉色越來越難看,身材越來越浮腫。他對我的笑容越來越少了,我跟他的話也越來越少了。就好像……我跟他在蹺蹺板的兩端,誰也沒辦法向誰走近一點了,不然生活就會失控。”

“愛會消失的,我知道。激情總是會趨於平淡的,我也懂。哪怕他有女人不把人家帶回家,還能這麼維持住表面情分,我都認了。”

“我媽就是這樣,她說如果不是我爸一定要跟她離,她是絕對不離的。”

“我討厭我媽這樣的窩囊,可我也變成了我媽這樣。呵,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今天我去律所看他,他很不高興。回家的路上我就說了一句,他不愛聽直接把我扔路邊。”米琪捂著額頭止不住地哽咽了嗓子,“我意識到我於他是可以隨意處置的,他想怎麼處置全憑他的心情!”

米琪的不安全感在被丟下車的時候到達頂峰。

米琪自顧自地說了一堆,把心裡想說的都說了出來。

她不知道要說到哪裡,說到哪裡算哪裡。

竇以安遞過紙巾盒。

米琪回神,抽了一張捂住臉上花掉的妝,聽到他說:“我懂了。”

沒明白他懂什麼,米琪露出一雙疑惑的眼睛。

竇以安微微一笑:“我懂我坐這兒的身份是什麼了,你的朋友。”

聽你吐苦水的朋友。

米琪楞楞垂眸。

是了,說了這麼多她都是在吐苦水,而不是從處理一件事情的邏輯出發。

“抱歉,我……”

“把我當朋友的話,就不要抱歉,道謝掛嘴邊。”竇以安輕聲打斷,“不然我可是要收費的。”

米琪眨眼,腦子一抽:“那這次,不收費吧?”

她知道,律師按分鐘收費,時間很貴的。

大概她的神情格外認真,竇以安被逗笑了,側過臉笑的格外燦爛。

米琪的心情莫名也明亮許多。

一時衝動買下來的蛋糕大軍,竇以安將大部分打包說帶回律所給同事當點心。米琪堅決自己付錢,並留了兩塊帶回去給一對兒女。

從咖啡廳出來,竇以安提出要送她。

米琪搖頭:“不用了,我滴滴打車。”

上次他送到小區門口被撞見的事挺尷尬。

竇以安陪她等滴滴過來,這時米琪的手機響了。

竟是招聘軟體發來的訊息,一家公司請她去面試。

“不是吧……”米琪驚訝的脫口而出,反覆確認。

“怎麼了?”竇以安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米琪把手機推到他眼前:“我這樣的家庭主婦居然真的有人願意請我去面試?”

竇以安為她高興:“恭喜恭喜。”

米琪不可思議地陷入自我懷疑:“是不是我把簡歷修的好看了一些,所以他們不知道我的情況才會給我發麵試通知的……”

滴滴車來了,竇以安給她開車門。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其他的不要想太多,交給上天決定就行。”他還煞有介事地指了指上面。

米琪坐上車,感覺這個晚上像遊樂園的冒險。

本來以為跌入谷底,卻有一道光照過來。

她懷揣最糟糕的心情做了不可思議的事:

交朋友,還是跟老公的死對頭交的朋友。

得通知,石沉大海的簡歷回饋面試的通知。

這些原本在青春的年紀該做的事,33歲的米琪像經歷第一次那樣新鮮。

回到家裡,言言和喜喜都睡了。

米琪把蛋糕放進冰箱裡準備明天再給他們。

沒想到顧芳華也睡了,看來江肆沒有在老母親跟前表現出來。

米琪回到房間,竟發現江肆沒有回家。

她打給他。

手機直接關機了。

很好。

現在是連裝都不願意裝了是嗎?

米琪氣的發抖,也只有氣的發抖的份。

不開燈的房間,她坐在床上,破口大罵是潑婦,悄然流淚成怨婦。

結了婚的家庭主婦沒有自我,身份和情緒全系在男人身上,一不小心就變得可憐。

這時有一個念頭一閃即逝過米琪的腦袋:

要不要把容城所有的酒店都打一遍,問出江肆的下落。

可也只是念頭。

以江肆的職業謹慎,他入住酒店不可能用自己名字。

就像竇以安說的,“你想要收集一個離婚律師的出軌證據,可不容易”。

而那支口紅米琪選擇不正面質問他的時候,已經代表了妥協。

想了想,米琪決定讓江肆主動回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