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蘭午膳是按著份例的最高規格來的,擺的盡是肥雞肥鴨,色香味俱全。她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只說自己先前想吃,現下卻沒了胃口。

小林子在她授意下,拿了扇子在桌旁,輕輕扇動那桌美味。

肥雞肥鴨並不似平常烤制的那樣,而是廚房按照側福晉的吩咐,將它們剁了塊,以紅燒和清燉的製法做成,又架了精緻的桌爐,將菜品放在爐上炙烤,散發出誘人的飯菜香氣。

暗三在樑上默默嚥了咽口水,還好,能忍住。

等晚膳時分,年世蘭又吩咐廚房上了炙烤羊腿,依舊是小爐子煨著火,羊腿在火上被烤得滋滋冒油。

廚房一邊納悶側福晉怎麼突然頓頓吃這麼油膩,一邊認真按照吩咐做了來。

小林子手腳麻利,伺候著年世蘭用膳。他拿了精緻的小刀,小心的片下幾塊羊腿肉來,放在年世蘭面前的盤子裡。

年世蘭仍是吃了幾口就停下了。

“小林子,我吃飽了。將這些菜分了吧。”

年世蘭拿著帕子優雅的擦了擦嘴角,暗三在樑上棲身,摸著自己懷裡的乾糧恨恨。

年世蘭又似自言自語。

“這雞鴨魚肉啊,好像吃不膩似的。真不知道那些只吃乾糧的人平時怎麼活,好在王府富貴,只要跟了我的人,什麼好東西吃不得呢。”

末了,年世蘭看著頌芝,眨眨眼,問她。

“你說是嗎頌芝?”

頌芝立馬知道年世蘭意有所指。

“誰說不是呢,主子。要奴婢說,這人吶,活一輩子,吃不得好東西,喝不得美酒佳釀,活個什麼勁兒呢。主子,您說江湖上那些殺人滿門的山大王,他們活的高興嗎?”

年世蘭用塗了寇丹的手指點了點頌芝腦門兒。

“你呀,用你的腦子想想,他們天天擔驚受怕,哪兒能高興起來呢。”

暗三在樑上無語凝噎。

他是暗衛沒錯,但他也是個年僅十六歲的大小子。在暗衛營,只有那些拿了成績的優秀暗衛,才有縱情吃喝的權利。

他這樣的三等暗衛,一天餬口便罷了。

以前這側福晉不知道他在樑上,他還能偶爾半夜摸去府中廚房或者承恩苑的小廚房,撿些自己愛吃的熟肉打打牙祭。

自被這側福晉發現,才一天功夫,勾的他饞蟲直鬧。

懷裡揣著的十兩銀子,打從被雍親王指來保護側福晉,就再沒機會花出去。

他還親耳聽著側福晉吩咐府中廚房和小廚房,仔細耗子偷肉吃,想必廚房都加強了盤點和防護。

暗三心裡苦,但暗三還能扛住。

夜裡,人聲俱寂,胤禛的書房裡還亮著燈。

他聽著暗一為他探聽來的訊息。

“啟稟王爺,奴才前幾日一直伏在年府,並未曾見年羹堯大人與任何皇子來往親近,他日間只去上早朝,然後便去軍營練兵。晚間則在書房潛心研究兵法,不要任何人打擾,連送進去的補身湯羹都時常忘記喝。年二夫人埋怨頗深,夫妻間為著年羹堯大人近日都沒有在她房中安歇,鬧了一場。年大人這兩日索性住在書房了。奴才趁年大人去上早朝時悄悄溜進他書房,明面上只有兵法書籍,暗裡,奴才什麼也沒發現。”

胤禛右手在桌面上,食指輕釦著。

“知道了。看來是本王多疑了。他在朝堂之上屢屢與本王意見相左,本王原以為他是想扶持哪位皇子。本想著他既不能為二哥所用,那定是被其他人所用了。眼下來看,卻是本王多疑了。撤了年府的眼線,先不管他了。替本王盯著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二哥那邊多留意,以防有人對他不利。務必,保護好二哥。”

暗一低著頭,應了“是”。

胤禛很清楚,皇上心裡的疑慮沒有那麼容易打消。

年世蘭早起還在梳妝,承恩苑的院中就跪了幾個奴才。

等年世蘭收拾好了出得屋來,站在廊下,就有一個奴才聲音清晰開口。

“啟稟側福晉,福晉說,今日田莊上報來收成,福晉要親自清點齊側福晉入府的擺設,實在分不出精力去看田莊上的賬本,是而福晉希望您能將田莊上的賬目理一理。”

年世蘭聽著下頭人稟報,只覺煩悶。

她心中冷笑,烏拉那拉氏又想用上一世的手段,放縱幾個莊子的管事報上糊塗賬,讓從小在管家理事之事上沒什麼興趣的年世蘭手忙腳亂。

最後逼得她不得不拿出嫁妝私庫去補空缺,烏拉那拉氏卻又提出重新核對賬目,將年世蘭在胤禛面前打上一個“不善理事”的烙印,有相當長一段時日虢奪了她的協理之權。

後來還是胤禛又提出讓她協理王府瑣事,烏拉那拉氏才沒話可說。

年世蘭這一世也曾仔細想過,那時胤禛提出重新給她協理之權,她只以為是胤禛對她感情深厚。

其實不過是因為那時候年羹堯連打了幾場勝仗,胤禛要讓年羹堯知道,自己的妹妹在王府過的好,以做拉攏。

現在,年世蘭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樣逞強去做她不擅長的事。

“如此,我先謝福晉信任之恩。我要去給福晉請安,此事我會再與福晉當面商議。你們有什麼事,儘可等我與福晉商議定了再行稟報,先下去吧。”

那個說話的奴才很是乖覺,低頭應聲,帶著其他幾個還想稟事的奴才退出承恩苑。

年世蘭心裡默默的想,這一世,這個協理之權來的突然,連烏拉那拉氏的圈套也來的利索,要小心應對了呢。

在杏芙院門口,年世蘭遇到胡格格帶著玉翠,胡格格一見了年世蘭,低頭安分行了禮,就立在一旁,等著年世蘭先進院子,她隨後進去。

“妾身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

年世蘭今日一反平時散漫的神態,認真給烏拉那拉氏行了禮,請了安。

烏拉那拉氏笑意滿面。

“起來吧,坐。”

看著年世蘭坐下,烏拉那拉氏重又開口。

“先恭喜年妹妹了。妹妹著實好福氣,昨日,主子爺派了人各院傳話,讓妹妹協理府中瑣事,妹妹才入府不足一年,就能有此權利,當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年世蘭又一反常態,站起身來,認真給烏拉那拉氏福了一禮,緩緩開口。

“妾身謝過主子爺,謝過福晉。妾身惶恐。在家之時母親也常教導妾身一些管家理事之事,但是妾身懶散,竟不曾學得幾分,現在突然讓妾身協理府中事宜,妾身怕做不好呢~”

眾人聽著年世蘭認真起來的聲音,心裡只當她真的沒有半點理事的本領。

胡格格手帕掩了嘴輕笑,卻並沒有說話。

舒格格端了茶,默默喝了一口。

馮氏並沒有任何動作,也不曾看誰,只當是個擺件。

段氏還在禁足中,只許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出來向福晉請安,眾人才能見到她。

烏拉那拉氏帶著寬和的笑意,說道。

“年妹妹謙虛了。主子爺給了妹妹這協理之權,是妹妹的福分,妹妹接了便是。聽說,早起有奴才去承恩苑給妹妹稟事,被妹妹駁了回來,我已安排下去,以後,田莊上每三個月對一次的賬目,皆交由妹妹料理,還望妹妹不要再推辭。”

年世蘭無奈嘆口氣。

“福晉這話,讓妾身實在惶恐。銀錢賬目可不是小事,若妾身對錯了,或者對漏了,福晉可能保證妾身不受罰?妾身聽說,齊側福晉入府的傢俱擺設一應還未妥當,不如福晉開恩,讓妾身去做這個吧?”

年世蘭也是試探,這一次,不管烏拉那拉氏怎麼說,她都有了應對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