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幾句談心,似乎拉近了些兩人之間的距離。

姰暖和席盈一起逛了百貨大樓,又喝了咖啡,吃了西洋蛋糕。

傍晚時分,兩人乘車回公館。

江四爺晚上沒回來用膳。

席盈在姰暖房裡待到挺晚,還和她一起鬨闊闊睡覺。

直到聽見樓下有洋車停靠的動靜,她才自覺的起身離開。

姰暖等兒子睡踏實了,這才輕手輕腳起身。

還沒等她走出裡屋,外室間便傳來軍靴磕地的腳步聲。

江四爺讓柏溪出去,自己推門進屋。

屋裡影壁燈昏暗,床頭燈也亮著一盞,能看到床上鼓起的一小團。

他腳步不自覺放輕了。

“用膳了嗎?”

姰暖迎上前,伺候他更衣。

江四爺嗯了聲,呼吸間夾著淡淡的酒氣。

姰暖抬眼看他,“喝酒了?”

“一點。”

江四爺脫下軍裝褂子,視線從睡著的小傢伙兒身上收回,順手握住姰暖臂彎,聲線溫淡。

“你出來,與你說件事。”

姰暖剛好也要與他說件事。

夫妻倆走到外室間,帶上裡屋房門。

江四爺一手撐在胯側,先壓著聲開口。

“韓老五擺酒席,只叫了爺跟大堂主韓紀秋,和那個書社的老闆紀…”

姰暖接,“紀沐笙。”

江四爺點點頭,“對,他說是百日宴,但刀頭堂行事向來很低調,從來他們內部,從來不大操大辦什麼宴席請外人去做客。”

“何況今日,就是專門叫爺去看的,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那個孩子,還不到三個月大。”

江四爺抬手點了點,鳳眸深沉複雜。

“暖暖,咱們成婚是昨年五月裡,那之前江川鬧私奔那件事,跟那個叫紀闌珊的女孩子,你記不記得?”

姰暖微訝,定睛想了想,又算了下日子。

“可日子不對,真是那時候,那孩子也不該現在才滿白日。”

江四爺眉心壓低,“早產了大半個月!”

姰暖不禁倒吸口氣,輕輕掩唇。

“孩子真是江川的?!”

“可當初咱們不是以為,紀闌珊被送出國了嗎?”

江四爺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步。

“這事兒本來就很蹊蹺,刀頭堂那幫人,最擅長於藏人,先頭爺費心查過,都查不著他們那些孩子的母親。”

“紀闌珊一定是被韓老五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

“江川成婚那時,韓老五跟那個紀沐笙,專程來出席婚宴,甚至送了尊送子觀音。”

“果然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立住腳,眉眼清沉姰暖。

“他韓老五沉著氣憋到現在,就是為了印證,他起先定然也不確定,那孩子是不是別人的血脈。”

“現在孩子生下來了,跟江川簡直一個模子刻的!”

“真麻煩…”

姰暖看他情緒不好,上前輕揉他心口安撫,柔聲問道。

“他想幹什麼?”

江四爺,“鐵定不養別人的孩子,沒掐死了事都算慈悲為懷。”

他握住姰暖手,攬著人到沙發前落坐,眼眸清冷。

“也不能把江川怎麼樣,更不可能因為個孩子和女人,就跟軍政府翻臉。”

說著頓了頓,“他要把孩子還回江家,提前知會爺一聲,既想跟江家和爺示好,又不想讓江川好過。”

姰暖驚問,“還?怎麼還?”

江四爺下顎微搖,闔上眼捏了捏山根。

“麻煩。”

他都說了兩次麻煩了。

的確麻煩,新陽政府那邊席副帥的事還沒解決,刀頭堂又突然跳出來。這事像是跟他們沒什麼干係。

但涉及到刀頭堂這邊,江四爺跟韓老五現在行走得還算頻繁。

就看起來,又好像跟他們有點干係。

姰暖櫻唇淺抿,素手抬起替他揉著額角太陽穴,徐聲緩語開口。

“那我要說件別的事,叫你分分心,不這麼麻煩?”

江四爺闔著眼問,“什麼?”

“席盈,今日我同她一起出去,她問起杜審來……”

姰暖娓娓跟他複述了,今日跟席盈之間的談話。

江四爺面上掠過絲意外,繼而又彷彿是覺得在情理中,還牽唇笑了下。

“她父親若是有她這麼明白,也該著是跟杜審聯姻,不算虧。”

“你改天尋個機會,可以領她去拜會表姐。”

姰暖眼睫輕眨,“杜審能配合?”

江四爺嘴角輕撇。

“先頭商議事,倒是提過一嘴,若是非給他安排,他自然是牴觸的。”

“但不試試,怎麼就知道一定會反感?”

夫妻倆又簡單就這兩件事聊了幾句。

看時候不早,便暫消思緒,起身回屋歇了。

——

當晚,江川小公館的門外,就被丟了個籃子。

深更半夜,傭人被孩子庭院裡的電鈴聲吵醒,出來看,瞧見竹籃子裡放了個嬰孩兒。

江川的小公館外,是沒有站崗衛兵的。

傭人嚇了一跳,左右瞧著看不到人,就把籃子拎進屋,上樓去稟報三姨太。

大半夜有人把個活生生的小嬰孩兒丟在自家門前,這事聽著就很匪夷所思。

三姨太裹著睡袍下樓看。

客廳裡,兩個守夜的傭人都圍在竹籃子前。

“太太,還有張紙條,寫了字。”

三姨太看了看孩子,又接過紙條。

看清了紙條上的字跡,她驟然眼眸瞠圓臉色大變,匆忙扯開籃子上的包被,仔細端詳孩子的模樣。

這越看,臉上表情變幻越複雜。

三姨太語氣很重,“快,去叫五爺下來!”

……

翌日清早,江公館裡,大帥夫人被榮媽喊醒。

“夫人,您快下樓看看,三姨太和五爺抱了個孩子來,都等了一個多鍾了。”

大帥夫人表情迷濛,看了眼窗外天色。

“幾點了?”

“六點多。”

五點就過來,還抱了個孩子?

孩子?!

大帥夫人瞬間清醒,很快起身下床,裹了件睡袍就帶著榮媽匆匆下樓。

“這麼早,又出什麼事?”

三姨太熬了大半夜,臉色蠟黃,懷裡抱著個襁褓站起身。

“夫人,您快看看吧,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大帥夫人走到近前,先看了眼沙發上有些魂不守舍的江川,又揭開包被一角看孩子。

“哪兒來的?”

三姨太苦澀扯唇,把攥在手裡紙條遞給大帥夫人看。

【阿川,你我有緣無分,我不是個好母親,還請你照顧好我們的孩子。——紀闌珊】

大帥夫人眼皮一跳,又看向江川,沉聲問。

“是先前跟刀頭堂有干係的那個女孩子?”

江川表情麻木,像是沒聽見她說話。

三姨太點頭接話,“是她,夫人,我問過阿川了,就那一次,雖然日子對不上,可……”

可孩子長得跟江川小時候,一模一樣的。

這不能是訛人。

大帥夫人沉了臉,看了眼她懷裡襁褓。

“一個生母不詳的婚前子,你叫大帥怎麼認?真認了,老五媳婦兒的臉往哪兒放?她肚子裡可是名正言順的江家兒孫!”

三姨太臉色灰敗為難。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可又不能不管了,好歹也是阿川的骨肉…”

江川似乎因為這句話,才回過神。

他站起身,“闌珊一定還在雲寧城,我得找到她…”

三姨太急聲呵斥,“你給我站住!”

江川背影微僵。

三姨太低呵,“你找到她能怎麼樣?大帥能讓你把她領回家?你安生日子過多了,又想吃皮開肉綻的教訓是不是?!”

大帥夫人看了母子倆一眼,神容沉靜說道。

“這麼大的事,刀頭堂不可能不知道,這事先稟給大帥再說。”

“司叔。”

“夫人。”

“派人去軍政府,請大帥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