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陳庚年帶著痛苦面具走出房間。

最近這鬼天氣越來越燥熱,他一個習慣空調房的現代人,晚上被熱的翻來覆去睡不好。

廳堂裡,瞧見兒子的邵芙蕖熱情招呼道:“庚年,快來吃飯。”

她最近是真開心。

兒子先後研究出曲轅犁、耬車播種機,口碑風評觸底反彈,整個江縣人都在誇讚。作為縣太爺的親孃,邵芙蕖如今出門一趟,嘴角都能笑僵硬。

到處都有認識的、不認識的來跟她熱情打招呼。

“爹,娘,早。”

陳庚年在餐桌前坐下。

早飯很簡單,麥餅、麥湯,蘿蔔醃菜。但說實話,比滿是臊腥味兒的豬肉好吃多了。

只不過天氣實在太熱,剛喝兩口飯,他就熱的汗流浹背。

“今年這天氣,熱的有些不正常啊。”

看到兒子渾身是汗,邵芙蕖伸手用絹布心疼的給他擦拭額頭,說道:“照這樣下去,今年人們不僅要犯熱病,怕是還要熱死人。”

陳庚年臉色一緊。

習慣現代生活的他,被親孃無意的一句抱怨點醒,這個落後的時代,還真有可能會熱死人的!

至於熱病,其實就是中暑。

“你娘說的沒錯,往年雖然熱,但也沒像今年這樣熱的如此厲害。”

飯桌另一側,陳申接過話茬,提醒般的憂慮道:“最近多注意點吧,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不太對勁的,不僅天氣,還有鄭文峰那邊。

前些日子被陳庚年藉著二世祖們的勢打壓了一番後,對方似乎真的‘畏懼’了,一直沒有反擊。

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這顯然是在暗中憋壞呢。

陳庚年說道:“爹你放心,我心裡有數的。我只管做好自己手頭的事情,至於別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畢竟他又不是神仙,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無法提前預知鄭文峰要做什麼。

但該有的警惕心還是要有的。

見兒子竟然這般沉穩,陳申驚訝之餘也稍微鬆了口氣:“那就好。”

陳庚年潦草吃完飯,準備離家。

但離開之前,他看了看外面毒辣的太陽,遲疑著問道:“爹,我記得咱家是有個藥材鋪的,對吧?”

陳申疑惑道:“對,怎麼了?”

陳家之所以能在江縣一眾鄉紳中脫穎而出,就是因為他們還經營著‘藥材’生意。

陳庚年不懂醫學,但一些簡單的基礎常識是有的。

關於解暑的中藥材裡,最出名的,肯定是‘藿香’。

他看向老爹,嚴肅道:“那爹你今天去藥材鋪裡查一查,看庫房裡有沒有藿香,盡力多采買一些備用著。”

藿香?

見兒子神情嚴肅,陳申也鄭重起來:“行,我待會兒去鋪子裡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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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陳申去藥材鋪。

而陳庚年,則是帶著孫成,趕往李家村。

準確來說,是孫成羨慕最近異常風光的胡銘,私底下主動來找陳庚年,問能不能給自己也派遣個什麼差事。

巧了,陳庚年這裡還真有!

三足耬車推廣出去後,陳庚年最近一直在李家村盯著。

提起這事兒,不知道多少人打心眼裡豔羨。李家村不知道怎麼得了縣太爺青眼,不管他研究出來什麼好東西,李家村必定第一個用上!

這段時間李家村人外出,一個個都神氣的不行。

但其實,陳庚年是把【江縣至少一個村糧食增產三成】的階段性主線任務,押在了李家村。

為了完成任務活命,他得盯緊一些,確保李家村人都用上三足耬車播種機!

由於他經常往李家村跑,跟村民們徹底混熟了,村長李福鼓足勇氣,請他照看下自家的母豬。

就連張阿花也找準機會,詢問養小豬崽的竅門。

李福家境相對殷實,母豬餵養的不錯,陳庚年檢查了一番,確定沒什麼問題。

當然,這也不是他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為了吃上香香的豬肉,陳庚年最近日夜苦讀,總算是把系統獎勵的【家畜飼養手冊】研究個七七八八。

至於怎麼才能讓豬肉變香,也很簡單,把小豬仔‘劁’了就行!

就是這個事兒吧,有點那啥。

剛好孫成又主動湊上來,於是陳庚年果斷把這活兒交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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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太爺,東西都準備好了,一盆清水,一把乾淨鋒利的刀,一堆草木灰。先前也按照你說的,從昨天晚上開始,這三隻豬崽我都沒有餵食。”

張阿花按照要求,把東西一一準備好,小心問道:“接下來該咋整啊?”

她家院牆外面,大半個李家村的人都在瞪著眼睛圍觀。

聽說縣太爺要教大家‘劁豬’呢!至於什麼是‘劁豬’,不知道,但縣太爺教的,肯定是管用的好東西!

眼見東西準備好了,陳庚年輕咳一聲,對著旁邊的孫成小聲嘀咕了一番。

孫成剛開始還認真聽,可越聽眼睛瞪得越大,最後惱火道:“庚年哥,你是不是看我愣,故意忽悠我?頭一次聽說,養豬要把……把那兒給割掉的!”

他是羨慕風光的胡銘,才跟著陳庚年出來幹活兒的。

可,可要真把豬的那兒給割了,回頭豈不是要被兄弟們笑話死!

陳庚年也很想笑。

但他還是嚴肅道:“我忽悠你做什麼,都跟你說了,割掉那兒以後,好處大大的有!人們會感激你,尊敬你,到時候你比胡銘都風光,大家都來向你學習。”

向我學習‘割那玩意兒’?孫成覺得自己更加無法理解了。

但他這人有個優點,那就是從來不糾結太多,只要確定有好處,他就幹!

於是孫成拿起刀,在清水盆裡洗了洗。

陳庚年跟眾人說道:“我已經把劁豬的訣竅都教給了孫成孫差役,現在由他向大家展示,大家看仔細了。”

因為前面有胡銘差役做榜樣,眾人對於孫成並沒有太反感。

但孫成拿著刀,遲遲沒動手。看著外面一大群圍觀群眾,神經大條如他,這輩子頭一次鬧了個大紅臉。

突然覺得怪難為情的。

但經不住陳庚年催促,孫成深吸一口氣走進豬圈,將一個小豬仔翻身側按在地上,回頭對張阿花說道:“嬸子,來幫個忙,你一隻腳踩住豬崽的頭,一直手攥住豬崽的兩條後腿。”

此刻,尚且沒察覺到不對勁的張阿花依言照做。

等她按住豬崽以後。

就見孫成一隻手迅速捏住豬崽的那兒,使勁擠壓,待其開始腫脹以後,迅速伸出刀,一刀子橫切過去。

伴隨著豬崽的慘叫,孫成切完以後,把刀子丟在一旁,雙手用力一擠,擠出兩顆卵狀物體。

張阿花人都看傻了。

外面圍觀的李家村人集體目瞪口呆,距離最近的幾個漢子更是看的頭皮發麻。

“停下,快停下,這是在做什麼!”

張阿花回過神來,又羞又惱:“你——哎喲我的老天爺啊,劁豬的意思,就是把那兒割了?”

陳庚年解釋道:“對,張嬸兒你別慌,豬劁過以後,肉味兒會更鮮美,生長速度會變快——”

張阿花其實很信任縣太爺,可,這會兒讓她怎麼信任嘛!

豬崽的那兒被割了,一直在流血、慘叫,跟快死了似的,張阿花被叫的頭皮發麻,哪裡還能冷靜下來聽陳庚年解釋?

張阿花徹底慌神,打斷陳庚年的話:“縣太爺,這,這豬是不是快死了啊!”

死是肯定不會死的,現代人劁豬後會塗抹青黴素,但古代沒有這東西,一般是用草木灰來止血。

陳庚年說道:“孫成,抓一把草木灰按上去。”

孫成依言照做,血很快止住,豬崽也不慘叫了,但張阿花卻是萬萬不同意繼續劁剩下的兩隻豬崽。

外面圍觀的李家村人也個個神情古怪,悄悄往後退。

一開始,大家也想讓孫成去自家‘劁豬’,但親眼看了劁豬是個什麼以後,所有人都打起了退堂鼓。

割了那兒以後,豬肉會變得鮮美無比?

扯淡呢。

甭管縣太爺吹噓的天花亂墜,這個事兒也是沒道理的!

“好吧,那先劁這一隻,張嬸兒你記得,兩個時辰以後再給它喂水,不要喂太多。再隔一個時辰餵食,不能喂得太乾,要在飼料裡多加水——”

陳庚年無奈,只能細細交代後續。

張阿花緊張又焦急的聽著,心裡後悔不跌,早知道她應該先問一嘴‘劁豬’是什麼意思的!

而毫不意外,今天李家村的談資笑料就是‘劁豬’。

每個聽到這事兒人,都笑到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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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成在劁豬。

而胡銘,則是又頂著太陽在田地裡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的時候熱的渾身溼透。他本來面板就黑,現在更是被曬得臉色發紅。

“趕緊去洗洗。”

瞧見兒子回來,胡志峰樂呵呵說道。

“好嘞爹。”

胡銘應了一聲,快速去後院洗澡。

看著兒子疲憊的背影,胡老爺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他讓兒子進衙門學好,是想讓胡銘跟陳庚年那樣,積攢聲望,將來繼承家裡的百畝糧田,做個人人尊敬的體面鄉紳老爺。

而不是現在這樣,做個冤大頭差役,累的慘兮兮。

胡志峰覺得,做冤大頭差役,還不如做二世祖呢。

本以為兒子最近學好了,有盼頭了,可現在看來,他家兒子,是從一個‘極端’,走到另一個‘極端’了啊。

胡志峰想著,是該找個機會,讓兒子從縣衙回來了。

他家的兒子,憑什麼讓陳家兒子當冤大頭使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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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志峰還在思索。

孫家這邊已經爆發了一場爭吵。

起因是,愣子娘今天出門剛好碰見了李家村的人,從對方揶揄的話裡得知,他家兒子孫成,竟然跟著陳庚年,當眾把豬的‘那兒’給割了!

愣子娘這些年沒少被人嘲諷,心思本來就敏感,回來以後,對著孫成哭罵道:“別人笑你是愣子,你還真當愣子啊!本以為你進了縣衙能學點好,可你乾的都是些什麼丟臉事兒?你還嫌咱家不夠丟人嗎?”

被一通臭罵的孫成無措道:“娘,庚年哥說了,這個事兒有好處。”

愣子娘見兒子這副呆愣樣子,更加憤怒:“有什麼好處,什麼好處能輪到你頭上?從今天開始,你就在家待著,不許去縣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