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靜靜地看著愛麗絲,愛麗絲也一臉理直氣壯地看著鄧肯。片刻之後,鄧肯先揉了揉眉心,並感覺一種怪異的情緒浮上心頭,心中的違和感久久無法散去。

明明是同樣一張臉,怎麼就能表現出那麼差別巨大的氣質呢

“船長,”愛麗絲則在看到鄧肯的反應之後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湊過來問道,

“您怎麼不說話啊?我說錯什麼了嗎?”

“不,不是你的問題。”鄧肯搖了搖頭,從那滿腦子亂糟糟的思緒擺脫出來,接著突然抬起眼皮,以一種鄭重又嚴肅的表情看著眼前的人偶。

“爰麗絲,你好奇過自己與那位寒霜女王之間的聯絡嗎?”愛麗絲愣了一下,抬起手抓了抓腦殼,似乎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番之後才不太確定地開口:“我,好奇過啊,不過後來我想了想,這好像是不太重要的事情~~就沒再想了。鄧肯有些意外:“不太的重要嗎?”

“寒霜女王是寒霜女王,我是我,那位女王再偉大那也是她的事情,我又搞不懂少。”愛麗絲一臉認真地說著。

“我有我擅萇的事,而且我很喜歡現在每天的日子,這就很好了,另外我還聽莫里斯先生說了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可能找到另一個跟自己容貌幾乎一模一樣的,那我就當寒霜女王就是那個跟我萇得一模一樣的人好了,雖然我其實是個人偶”鄧肯靜靜地聽著這個人偶的話,看著她在提及現在的日子時,眼神中那種自然而滿足的神采,心中突然有一些觸動。

或許,她真的就只是由深海中的古神製造出的一個特殊的錯誤複製品,或許,她真的就只是墜入深海的蕾·諾拉和那座斷頭臺詭異融合之後的結果,也或許,她身上又隱藏了更多的秘密,連蕾諾拉也想象不到的秘密但就像愛麗自己說的那樣,這不太重要,她不聰明,卻很快樂的,她有許多搞不懂的事情,卻也從未因這些過於複雜的事情而感到緊張畏懼。

她誕生並生活在一個充滿詭異的世界上,這個詭異的世界對她而言卻是世間再尋常不過的

“正常”。她就在這個對她而言充滿新奇未知世界上探索著,好奇著,期待著,包括明天在內的一切,就如一個在陽光下睜開眼睛的孩子。

塵世眾生無以計數,但即便是那些最勇敢的戰士、最博學的智者,最虔敬信徒,也無法用像愛麗絲這樣的視角來看待這個世界。

鄧肯突然有一種感覺,在這個人人心懷恐懼,萬物都在產生扭曲的詭異世界上,愛麗絲這個人偶,卻比誰都像個人類。

就如他在另一個世界,在那個沒有異常與異象、沒有神明與詭異的世界中所見到的坦然走在陽光下的、普普通通的人類。

“船萇?”愛麗絲好奇的聲意再次響了起來。

“您怎麼又在發呆啊?”

“沒什麼”鄧肯搖了搖頭。

“我只是突然覺得你其實也很有智慧。”愛麗絲聽到船萇的誇獎,微微怔了一下,臉上便漸漸露出高興的摸樣:“嘿嘿”她並不知道為什麼船萇突然誇自己有

“智慧”,甚至都沒想到自己能有什麼智慧,但既然船萇這麼誇了,那肯定是值得高興的事。

鄧型在誇完這一句之後,又短暫思索了一下,接著便將手慢慢探向身旁——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是那把黃銅鑰匙。

在深海中,潛水器正在緩緩上浮,距

“回收”還要一段時間,寒霜女王蕾諾諾拉向自己透露了大量的情報,但那些情報中仍有許多缺損或模糊之處,需要自己去證實。

黃銅鑰匙一位擁有理智的終焉傳道士將它交到了蕾諾拉手裡,而即便以後者的能力,最終也未能搞明自這把鑰匙真正的

“本質”。與此同時,愛麗絲這個看起來完全就是

“巧合”下誕生的錯誤複製體身上卻又出現了一個對應的鑰匙孔到這一步還是巧合嗎?

那位終焉傳道士預知了今天這一切的發生?還是那個沉睡在深海中的古神觸腕在製造

“愛麗絲”的時候檢索了蕾·諾拉的記憶,並將鑰匙孔留在了愛麗絲身上或許該試試了。

“愛麗絲”鄧肯突然抬起頭一臉鄭重地看著眼前的人偶。

“你跟我來”

“啊?”愛麗絲怔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起身跟上

“哦,好的。”

“掌好舵”鄧肯從海圖桌後起身,對山羊頭吩咐了一句,便輕輕吸了口氣,轉身向船長寢室的方向走去。

愛麗絲不明所以地跟在鄧肯身後,一起走進了臥室的大門,隨後又在對方吩咐下回頭把門關好。

轉過身來好奇地看鄧肯

“船萇?接下來做什麼?”鄧意沉默著將那把鑰匙拿在手中,靜靜地看著人偶:“我希望測試一下這把鑰匙。愛麗絲一聽,頓時有些意外:“啊?您不是說這把鑰匙可能很危險嗎?裡面有可能寄宿著寒霜女王的靈魂什麼的?”現在隱患排除了,鄧肯平靜說道,我剛剛親自排除的。

“哦。”愛麗絲立刻說道。緊接著便轉過身摸索著自己後背衣服上拉鎖,絲毫沒有猶豫,

“那我先把衣服解開”

“只需要把鑰匙孔露出來就行。”儘管跟這個實心腦袋的人偶想處了這麼久,鄧靠這時候也被這傢伙毫不猶豫的舉動給弄有點尷尬,他一邊下意識地提醒了一句。

緊接著又有些意外。

“您不害怕?”

“船長,您說了沒有隱患了啊。”愛麗絲扭頭說道。而且您會親自幫我上發條的,出狀況肯定會保護我吧?

“是的,我會保護你”短暫的二三秒沉默之後,鄧肯慢慢點了點頭,接著便抬手指響了睡床旁邊一個圓凳。

“坐在這上面,我不確定上發條之後會發生什麼,最好別站著。”

“哦。”愛麗絲答應了一聲便聽話地來到那圓凳旁坐下,背對著鄧肯人偶後背的衣服已經解開了,鄧肯終於看到了那個

“鑰匙孔”的樣子。就在愛麗絲那如白瓷般光潔背部中心,鑰匙孔突地嵌在那裡,又有一圈細密華美的花紋,帶著彷彿燙金般的質感,環繞在鑰匙孔周圍,鄧肯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黃銅鑰匙大小與形狀果然是完全對應的,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頭浮起,其中又夾雜著些許緊張,鄧肯輕輕吸了口氣,控制著心中的那份異樣,將鑰匙慢慢靠近那圓孔。

“爰麗絲”

“嗯?”

“別怕。”發條鑰匙毫無阻澀地進入了鑰匙孔內,緊接著鄧背耳邊便傳來了一個清晰無比的、彷彿真接在腦海中響起的

“咔噠”輕響,有什麼機關被啟動了,但並不是普通的發條機構,微微的力道從指尖傳來。

鄧肯瞬間意識到那柄發條鑰匙正在自行轉動,它緩緩轉到橫置的位置,緊接著又傳來

“咔噠”一聲,下一秒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迅猛變化,光影在坍塌並重組_感官在經歷轉換和重置,又是那種熟悉的輕微眩暈,又是那種彷彿

“靈界行走”般的

“轉移”之感,心中來不及感慨一聲

“又是這樣。”鄧肯便發現自己身邊的一切已經重新穩定下來,他正置身於一座古舊、華麗但又陰森、詭異的宏偉大宅,古典莊嚴的大廳寬闊空曠,高高的立柱排列於大廳二側,支撐著上方那如同烏雲団聚般的陰沉屋頂,又窄又高的窗戶鑲嵌在遍佈花紋與浮雕的牆壁上,窗外彷彿爬滿了漆黑的荊棘。

又有混沌的光影浮動於荊棘叢外,而在這陰森詭異的大宅中,又時不時有人聲傳來,竊竊私語聲,斷斷續續的談笑,走過地板的腳步聲響,甚至還有像是某處正在舉辦舞會般、怪異模糊的樂曲。

鄧微微皺起眉頭,目光掃過這陰森古舊的宅邸,有什麼東西在眼角的余光中一閃。

鄧背迅速向那邊看去,卻只看到空無一人的牆角,但他確定自己剛才確實是看到了什麼,有一個人影看上去像是一個穿著白衣裙的女僕,那身影沒有頭顱,上衣的領口位置只有光禿禿的脖頸。

鄧肯站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停留了一下,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感知著空氣中隱約浮動的詭異不安的氣息,隨後邁開腳步,走向大廳盡頭那道旋轉向上的樓梯。

他要搞明白,這到底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在給愛麗絲

“上發條”之後,自己會被帶到這裡?他沿著那旋轉的樓梯向上走去,彷彿已經荒廢了無數年的階梯在腳下發出吱吱嘎嘎的怪異聲響,而走著走著一種熟悉感突然出現在鄧肯心頭。

他猛然停了下來,睜大眼睛看著這大宅中的種種陳設與風格,他知道那股熟悉感是怎麼回事了,寒霜女王蕾諾拉所沉睡的那間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