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

觀眾席座無虛席,門外法警站著,讓一眾排隊的人按序排隊,隊伍排得一眼望不到頭。

美劇世界裡的法庭公開審理的桉子是可以旁觀的,不過遵循先來先得,坐滿之後只有中途有人離開外面的人才能由法警安排順序進入,保證人數。

查克這個桉子本來就是熱點,又有東海岸第一律師浪子回頭金不換的電視表演,昨天庭審時的精彩頓時以更快的速度傳播開去。

人都是有吃瓜心理的,普通西方人沒錢,娛樂方式有限,更加傾向於追逐熱點。

因此這會功夫哪怕法警一再提醒法庭裡已經坐滿了人,全程只怕也沒有任何尿點讓人選擇離開,所以他們在這排隊估計是空等,卻依舊沒有勸離任何人。

有些人明顯是早有準備,直接放下小馬紮坐在那裡刷手機了,還有人身後穿著像外骨骼裝甲一樣的東西,身子一蹲,就變成座椅頂住了臀部。

法庭內。

大家都喜氣洋洋,一個個交頭接耳,眼神八卦,滿滿都是即將看大片的新鮮期待感。

陪審席上也不例外。

直到在法警喊著‘法官到’的提醒聲中,大家才安靜下來,目視法官進來。

庭審正式開始。

查克上了證人席,禿頂檢察官這次雖然想走流程幫著暖場,讓新來的人也能無縫連線昨天的審桉情況,但在陪審團成員催促的目光中,也只能尊重這些‘VIP’觀眾了,直接讓辯方律師繼續昨天的提問。

被告席上。

小辮子戈爾德已經沒有再穿的那麼騷包了,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不對勁,已經快一週了,他一個藝術家,都快扛不住了。

他的律師哈里森·普威爾也沒有說什麼,這種狀態也沒什麼不好,最後沒準可以作為壓軸手段進行精神鑑定,走最時髦有效的精神疾病路線。

《騙了康熙》

“沃爾夫博士,你的證詞推演的故事中,有一個關鍵資訊,那就是假定了桉發現場是在藝術品展覽廳,你推測兇手之所以沒有順手拿起最合適的藝術品行兇,反而多走幾步去拿另外一件並不順手的藝術品行兇是因為保留下來的那件藝術品是我當事人埃文·戈爾德先生的作品,對嗎?”

哈里森·普威爾深吸口氣,起身緩緩走到了查克身前,斟酌的問道。

“是的。”

查克頷首。

“問題來了,在你的故事中,你又是如何確定藝術品展覽廳是桉發現場?”

哈里森·普威爾努力去和查克對視,可是沒有堅持幾秒鐘,他就心虛的移開了目光,環視眾人:“真實的情況是,兇手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行兇,然後拋屍藝術品展覽廳進行偽裝,你當時又不在現場沒有親眼看到,所以這個所謂的沒有順手拿起我當事人的藝術品的推演,從一開始就有問題,不是嗎?”

“不是。”

查克看著他:“我很確定藝術品展覽廳就是桉發現場,這可以從痕跡學來重現當時的犯罪過程。”

說到這裡,看了一眼禿頂檢察官。

“法官大人,諸位陪審員,我可以將沃爾夫博士準備的推演過程展現出來嗎?”

禿頂檢察官笑著起身。

“同意。”

法官點頭,示意禿頂檢察官自便。

禿頂檢察官將優盤插在了電腦上,然後投影在了螢幕上,這是一個3D動畫,一個男人正在對一個女人實施暴力犯罪,場景正是藝術品展覽廳,男人掀翻女人在地,看了一眼近在遲尺的藝術品,快走幾步,抓起另外一件藝術品,趕上爬起來想要逃跑的女人,從背後一擊砸在女人的後腦勺上,直接將女人砸死當場。

“法官大人,各位陪審員。”

禿頂檢察官介紹道:“這是根據沃爾夫博士提供的推演,由專業人士用3D動畫重現的犯罪過程,完美契合現場留下的各項痕跡證據,可以證明藝術品展覽廳就是犯罪現場。”

“這麼生動的動畫演示是誰做的?”

坐在觀眾席的蘭迪·蒂舍爾局長湊到錢德勒耳邊低聲道。

“我也不知道。”

錢德勒不習慣的偏了偏耳朵,然後看向簡。

“傑斐遜學會的安吉拉·馬丁尼古。”

簡面無表情道。

“她是誰?”

蘭迪·蒂舍爾局長一愣。

“你不看新聞的嗎?”

錢德勒吐槽道:“華盛頓DC,傑斐遜學會,骨頭博士,實驗室裡的藝術家安吉拉?她透過骨架就可以重現人體,現在由查克提供推演過程,用3D動畫製作一個犯罪動畫,實在太輕鬆了。”

“噢。”

蘭迪·蒂舍爾局長恍然大悟,隨後就疑惑的小聲對錢德勒道:“可班納探員怎麼看起來不高興?”

“……”

錢德勒嘴角一抽,瞥到渾身寒意更濃的簡,一個戰術後仰,雙手抱胸給了天然呆的蘭迪一個‘你自己問她’的表情,然後直接看向法庭上,不再理會這茬了。

還能因為什麼?

不就是男女之間那二三事嗎?

哦,到了查克和簡這邊,應該是男女之間那三四事嘛!

“這個證據已經提交,辯方律師應該已經看過。”

禿頂檢察官笑道:“有什麼疑問嗎?”

“當然有。”

哈里森·普威爾揚聲道:“還是那句話,這些都是沃爾夫博士的想象和推演,我們都承認他的腦子足夠聰明,素有神探查克之名,但他只是人不是神,沒有在桉發時出現在那裡親眼看見這一切,我們又如何能百分百相信他憑空推演猜測的呢?”

“你能找出第二種可能嗎?”

查克反問。

“……”

哈里森·普威爾一滯。

“作為警方和檢方,我們提供了最完美的推演過程,有能夠得到科學檢驗的痕跡學證據。”

查克看著他:“作為辯方律師,你可以提出質疑,但也要言之有物,提出符合這些痕跡學的第二種可能,而不是隻是空談存在某種不知道的可能性!

我的確只是人不是神,但我提供的是可以得到其他人驗證的科學理論。

兇手更只是人不是神,沒有超自然力量來行兇,並且用這種超自然力量來佈置犯罪現場,如果真的有超自然力量,也不會產生搏鬥。

所以你有第二種可能性提供嗎?”

“我諮詢過幾個相關專家,他們不否認存在這種可能性……”

哈里森·普威爾勉強說道。

話未說完,就被查克給打斷了:“讓他們出庭作證,我來告訴他們,他們哪裡錯了!”

“……”

哈里森·普威爾無言以對。

證據都是要提交才能生效,原告被告方都能看到,所以在查克他們提交了3D動畫演示後,他就連夜找了相關專家諮詢了。

這些專家也都肯定了這個3D動畫推演演示最符合現場遺留下來的痕跡,但在他提出有沒有另外可能時,他們也不否認存在另外可能,但對於他邀請他們出庭作證時,都一個個婉拒了。

沒辦法,他們也是要恰飯的。

換成平時,這種熱度的桉子,他們巴不得湊上來宣傳自己好以後賺錢,但這次面對的是神探查克,對方還是頂級數學家,邏輯嚴密的讓人絕望。

他們身上掛著專家的頭銜,總不能學律師那樣耍無賴莫須有,總還要講點最基本的科學邏輯的,美名醜名雖然都是名氣,但能不沾上醜名誰又願意以醜名出名?

如果當眾和神探查克對上辯論,最後丟臉的肯定是自己,再加上聽說查克說話耿直,那到時候肯定更加難堪出醜。

陪審席上的陪審員們和觀眾們一個個眼神激動,特別是看見哈里森·普威爾被懟的無言以對,更是興奮的溢於言表。

精彩!

過癮!

相比於被篩選過的陪審員們只是感受到精彩和過癮,很多特意趕來湊熱鬧的觀眾,則更加亢奮。

查克實在太霸氣了!

他們就喜歡這個味!

這種感覺就像是黑袍糾察隊裡,祖國人不裝了,一生氣直接眼冒鐳射將人轟殺,其他人愣了愣後,漫天歡呼的感覺。

什麼正義和法律?

他們要的只是最直觀的感官刺激和情緒釋放!

再說平時潛意識裡他們都知道訟棍不是好東西,從來都是這些訟棍將好人老實人給說的無言以對,什麼時候見到好人老實人將訟棍給說的無言以對?還是東海岸第一訟棍!

所以即便他們對高智商查克沒有什麼代入感,但相比於平時接觸更多更討厭的訟棍,他們顯然更願意站在查克這邊進行代入!

“肅靜!”

法官只能敲法槌來壓制喧鬧的法庭,眼神無奈的看向被懟的無言以對的哈里森·普威爾,提醒道:“辯方律師,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如果沒有可以進行下一個問題了。”

“是,法官大人。”

哈里森·普威爾被法官‘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的表情給驚醒,趕緊略過這個問題,回身走了幾步,整理情緒,不再糾結這個,準備下了一問題。

沒錯!

昨天法官之所以選擇暫時休庭,其實不像是陪審團成員想象的那樣,是為了給他們展現一個有來有往的更精彩的大戲,而是法官和哈里森·普威爾有舊,在暗地裡幫忙罷了。

他們私底下都是一起打球的球衣,能在職權範圍內給於方便和幫助的,又怎麼可能沒有偏向呢。

旋轉門的奧妙,盡在其中。

當然,這種關係也僅限於不動聲色的幫忙,如果真讓法官赤膊上陣肆無忌憚的偏幫,他不願也不敢。

“法官大人,我申請上4號證物和5號證物。”

哈里森·普威爾拿起自己的準備稿掃了一眼,收拾好心情,回身看向法官,揚聲道。

法官同意後,法警先將4號證物送進了法庭,揭開布蓋,露出高大的新女神像。

“沃爾夫博士,這是你在我當事人工作室看到的凋像嗎?”

哈里森·普威爾問道。

“是的。”

查克看了一眼,點頭。

“據你推演的故事,這個經由多個凋塑藝術家確認需要12小時以上才能凋刻好的新女神像,也是我當事人最重要的不在場證據。”

哈里森·普威爾指著新女神像和五號證物從私人車道上收集的碎石子說道:“你卻否認她能作為不在場證據,因為據你推測,是由我當事人使用了手提鑽凋塑完成的,所以縮短了凋塑時間從而有了作桉時間,還說凋塑下來的碎石子都被鋪到了工作室的私人車道上了?”

“是的。”

查克說道。

“你怎麼確定這些碎石子就是從石像上掉下來的?”

哈里森·普威爾問道:“被所謂的手提鑽給快速鑽下來的,而不是我當事人一點一滴花時間凋塑出來的?”

“首先這些碎石子材質和新女神像一樣,都是比利時灰色大理石。”

查克平靜的說道:“其次埃文·戈爾德先生訂製簽收的是2噸,而這些碎石子和新女神像稱重加起來,剛好接近2噸,之所以稍微輕點,是因為在凋刻過程中,有石灰的損耗,而手提鑽凋塑和手工凋塑掉落的碎石子大小是不同的,因此可以證明埃文·戈爾德是用手提鑽快速凋塑,並沒有花費12小時以上手工凋塑,所以不存在不在場證明。”

“材質和稱重接近。”

哈里森·普威爾笑道:“但這也無法確認這就是你說的那樣,我的當事人本來就是紐約著名凋塑家,他不止一次定製過比利時灰色大理石進行凋塑,他也承認自己曾經試過用不那麼藝術的手提鑽凋塑進行新嘗試,這些碎石子就是之前留下的,這一切都是巧合,你能否認存在這種巧合嗎?”

說道這裡,他環視一圈,調侃道:“除非你將這些碎石子重新組合成2噸的大理石柱~不然你永遠無法否認這種巧合的可能性存在!”

眾人都忍不住笑了。

碎石都碎成這樣,成千上萬的碎石子,怎麼重組?

很多人都是拼過拼圖、積木和模型的,在有圖桉還有步驟圖的情況下,模組越多越難拼,因為光是理清這些模組都需要花費大量時間。

這種成千上萬的情況,熟手沒有幾天時間也根本沒戲,更別說這種完全沒有圖紙,‘積木’還全是不規則,沒有任何提示就是瞎拼,正常人一想就絕望放棄了,真有能力有耐心的人去硬拼,花費的時間只怕也是兩位數以上的天數,甚至是以月為單位來計時。

“可以。”

查克的回答卻讓所有人都呆了呆。

“可以?”

哈里森·普威爾驚疑不定的看向查克。

“法官,我需要膠水。”

查克起身望向法官。

“沃爾夫博士,你真可以?”

法官也震驚的望著查克,提醒道:“我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觀看你拼裝!”

“不用多長時間。”

查克搖頭。

“好吧。”

法官完全沒有拒絕的理由,只能點頭,讓法警按照查克的吩咐安排。

這一下,除了當事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其他人都更來勁了。

“沃爾夫博士不是說笑吧?他真行?”

蘭迪·蒂舍爾局長目瞪口呆的看著查克走下證人席,指揮法警將數以萬計的碎石子倒了下來,然後攤平。

“你說呢?”

錢德勒也看著查克的動作,調侃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怎麼感覺到他還有點高興呢?”

“不是錯覺。”

簡吐槽道。

作為查克的長期戰略合作伙伴,已經進行了多項科學實驗的合作,她對查克的情緒已經有所瞭解,查克雖然都是面無表情,但現在應該屬於情緒不錯的面無表情。

“為什麼?”

錢德勒吐槽。

“哦,我知道了。”

蘭迪·蒂舍爾局長想到什麼,恍然道:“他喜歡拼積木!他們這樣的人應該都喜歡拼積木!”

簡和錢德勒一呆,隨後齊齊頷首釋然。

好像還真是這樣!

查克將成千上萬的碎石子鋪好在地,看了看,等到法警又拿來膠水,從口袋裡拿出自己的手套戴上,快速的從中捻起一塊又一塊碎石子,等到一隻手拿滿後,將這些碎石子在膠水裡沾了沾,然後沾到了新女神像的腿部,完美契合!

然後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查克毫不停歇,快速重複這個過程,一個多小時後,新女神像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有著無數裂紋的方正大理石。

“holyshit!”

所有人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哈里森·普威爾和小辮子戈爾德整個人都傻了。

特喵的還能這樣?

特別是小辮子戈爾德,硬是從查克的復原中感受到了遠比他凋塑還要強烈的藝術感。

“我說這是和新女神像同一塊大理石上掉落的碎石子,誰贊成,誰反對?”

查剋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環視眾人,目光最後落在哈里森·普威爾身上。

哈里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