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屋裡的李修元琴絃揮動之下,剎那間有數十數,上百道的劍氣自酒坊裡往外衝去。

還沒等街對面的修士搭上第二枝鐵箭,已經有數百顆人頭滾滾落地。

撫琴而坐的李修元意氣風發,仰頭著合曲譜高聲吟唱了起來。在破虛二重境界,以及身體裡陰陽之力的加持下,聲音瞬間傳遍了街頭巷尾。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不待一首歌盡,只見十里長街街邊的牆上,地上瞬間有千萬道金劍斬出。

一剎那太久,不足以形容當下符劍的速度。

就如佛堂裡怒目的金剛持劍斬出,就似低眉的菩薩伸手告訴世人要捨得。

千萬道金劍斬出之下,沒有人能倖免,二萬大軍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呼喊,便如秋收田野中的稻草,軟軟地撲倒在十里長街。

眼前的十里長街不修羅戰場,勝似修羅戰場。

端坐店裡有李修元曲撫二遍,十里長街的符陣緩緩收起,恍若從來不曾出現一般。

沒有呼喊,甚至沒有哭叫,只有秋風蕭蕭,將一街的血腥氣從街頭刮到街尾。

親自帶隊指揮的嚴自力已經倒在醉生夢死的門前,站在街頭督戰的龍出雲嚇得魂飛魄散,掉頭往城主府跑去。

這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以有心算無心。

在去年的冬天,李元在十里長街風雪之中踩下第一個符文開始,他的一隻腳便已經踏進了神符師的大門。

而眼下無論是長城還是蠻荒都還沒有一個神符師,便是鬼谷子也還未踏進那道門檻。

正如李修元跟西門小雨說的那樣:“聞道有先後,入道無定時。”

沒有激烈的廝殺聲,沒有巨烈的打鬥......甚至還呼救都來不及。

十里長街十里符陣,早已經清空了長街上的行人,站滿了誓要滅掉李修元的二萬大軍。

一曲未盡,長街流血。

“兩位若想發死人財,可得趕快動手!”

坐在屋裡的李修元收起了古琴,靜靜地跟後院的兩個女人喊道:“不要街頭,不要街尾,就打掃這門前數千人的戰場,就夠你們花上數十年了。”

聞聲走出來的李秋水和如詩二女走到店外,望著橫屍十里的長街,兩人抱著街邊的樹枝狂吐起來。

這一刻的十里長街便是人間地獄!

吐了一會,兩女自不會忘記李修元的交待,這可是百年不遇的場面,今日十里長街無一家店鋪開門。

在二萬大軍開進長街的尋一瞬間,十里長街變成了十里鬼城。

眼見巳時已經過,李修元叫停了二人,關上酒坊的大門,三人往市場邊上的湖邊小店而去。

李修元要去店裡吃一頓飯,喝二杯酒,然後才會離開定安城。

如詩跟在李修元的身後,不停地罵道:“早知道這麼刺激,我就該帶著妹妹一起來玩了,害得我一個人狂吐不止,早知道不吃早餐了。”

李秋水也抱怨道:“這十里長街我們還打掃百分之一呢,也不知道便宜哪些傢伙。”

李修元看著她淡淡地笑道:“如果我沒猜錯,再過一個時辰整個定安城主府的兵馬就要出動了。”

李秋水一怔,拉著他的衣袖問道:“你要不要先走一步,這會反正他們也找不到我們了。”

李修元搖搖頭,看著他冷冷地回道:“急什麼?我還沒玩夠呢!我光明正大地進來,自然要光明正大地離開。”

“我要去吃一頓醬牛肉,你們還吃得下麼?”李修元笑了起來。

“吃!為何不吃?老孃現在可是有錢人了,不許你請我!”李秋水看著他恨恨地回道。

“姐姐說得對,我肚子吐空了,我要多吃一些!”

如詩看著著李修元幸災樂禍的模樣,也是恨恨地說道。

......

就是三人慢慢往湖邊走去的時候,城主府裡已經亂成一團。

龍出雲看著西門聽雪說:“嚴自力已經戰死當場,十里長街我們去了二萬將士,無一個生還!”

坐在一旁的皇甫青梅不禁大吃一驚,看著龍出雲問道:“當時長街上面發生了何事?”

龍出雲靠在花廳的桌邊軟軟地說道:“當時我們只聽見一道琴聲響起,然後我們射出的數千枝箭就掉在地上......然後......我在街頭督戰,所以才死裡逃生。”

坐在莊婉兒身邊的西門小雨手指已經捏進了自己的肉裡,死死忍住不敢吭聲。

她終於明白了李修元跟她的說那些話,你只要好好地修行,不要管我,我於定安城無敵!

西雪聽雪也大吃一驚,一下子死了二萬將士,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便是他也承擔不起。

看著六神無主的龍自力,西門聽雪冷冷地說道:“誰讓你們擅自調兵進城?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是你來承擔還是我來承擔?”

西門小雨抬頭看著莊婉兒喃喃地說道:“師傅說過:他於定安城無敵!”

莊婉兒遺憾地嘆了口氣,說道:“這算不算是作繭自縛啊?”

龍自力看著兩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怯生生地問道:“眼前已經變成這個模樣,末將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處置,還請城主大人定奪。”

西門聽雪思考片刻後搖了搖頭,說道:“既然已經變成眼下這種局面,只有找到修羅,帶著他去府城了,最後的決定交給大帥來解決。”

莊婉兒聽出聽出西門聽雨對大帥的尊敬,沉默片刻說道:“那就找到修羅,一起回府城吧,正好我也想回家了。”

看著眼前的一眼,西門小雨有些意興索然,淡淡回道:“我跟師傅一起回府城。”

莊婉兒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皇甫青梅。

皇甫青梅更是心灰意冷,看著自己的母親和婆婆應道:“我也回府城吧,在這裡住得有些厭倦了。”

西門孤星惱火說道:“你們都走了,我一個要待著幹嘛,我也去。”

王憐花回過頭來,看著西門聽雪說道:“夫君,我去大府城散散心,你一個人在定安城吧。”

西門聽雪把茶杯放到桌面上,淡淡地回道:“你們這是要離家出走了?一個個都離我而去?”

西門小雨看了他一眼,回道:“老爹你這是叫什麼?我這不是一直跟師傅修行嗎?去年只是跟嫂子回來玩玩哩。”

......

湖邊小店裡,店裡的夥計已經將李修元點的一桌菜端了上來。

李修元夾了一片醬牛肉,淡淡地說道:“我很喜歡這個味道,只可惜,往後很多年都嘗吃不到這個味道了。”

“你可以跟這裡的廚子學一下啊!想不到你這麼貪吃。”李秋水看著他笑了起來。

“我可那麼多力氣!我的宗旨是有什麼吃什麼。”

李修元看著兩人淡淡地笑了起來。

如詩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遲疑地問道:“今天之後,你就要離開蠻荒了嗎?”

李秋水一聽,也盯著他看著,要從李修元的眼睛裡找到答案。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兩人笑道:“今天之後,想來未來很多年我們都不會相見了......你們今天已經發了一筆意外之財,要不吃完飯便就此離開吧。”

李秋水一怔,看著他問道:“難道說他們還要打來這裡嗎?”

李修元搖搖頭,靜靜地說道:“我說過,我於定安城無敵,不論是哪裡。”

李秋水一聽,頓時放下心來,看著他認真地回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留下來,直到你離開定安城,我們再回去。”

如詩看著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要堅持跟李秋水一起留下來。

“不如喝一杯?如何?”李修元取出了之前沒喝完的半甕酒放在桌上,回頭跟夥計說道:“麻煩給我打包十斤醬牛肉!”

夥計吆喝了一聲回道:“貴客稍等,現在就給你打包!”

如詩一怔,看著他問道:“你一下子打包十斤,吃得完麼?”

李秋水拍了拍她的手臂笑道:“讓他去吧,他若是一頭鑽進荒原,恐怕得餓上十天半個月了,這十斤已經算少的了。”

李修元看著兩人淡淡地回道:“從我來到蠻荒,我從沒有為吃的發過愁,恐怕往後的日子裡要自己動手找吃的了。”

李秋水輕笑一起道:“你就是活該,誰讓你好好的定安城不呆,要往黃荒原裡跑。”

“貴客,您的醬牛肉打包好了......”夥計說完將一個打包好的袋子遞給李修元。

李修元順手拿出二百靈石放在桌上,看著他說道:“一會有人過來找我,你們到時就......若這裡有什麼損傷,這些靈石足夠你們修補的。”

李修元不願意邊累無辜的店家,提前將招呼打好。

夥計看了三人一眼,靜靜地收起桌上了靈石,笑道:“小店值不了多少錢,貴客一會隨便弄,我這就跟掌櫃的說一聲。”

說完轉身離開,往櫃檯方向走了過去。

李秋水看著他笑道:“你這可是算無遺策啊?可惜那幫豬腦子來算計你,活該他們長街流血啊,這都還不長記性。”

李修元搖搖頭,輕輕地說道:“或許他們不甘心呢,要從我這裡找回一些尊嚴,帶著我回府城去邀功請賞呢?”

長街十里盡是望天城將士的屍體,這已經不是望天城的事情,是他跟府城,跟整個蠻荒的生仇大恨了!

李秋水點了點頭,指著不遠的地方說道:“我話音還沒落地,人家就趕著來給你送行我,我數了數,估計這回不少於二萬大軍!”

如詩一聽看著李修元說不出話來,輕聲說道:“這可真是一場大戰啊?”

李秋水回頭看著掌櫃和夥計說道;“掌櫃的,你若怕事,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誰料掌櫃是一箇中年男子,望著靜坐湖邊的李修元說道:“風大雨大,我們也想看看!”

李修元一愣,不由得豪情萬丈,抱著酒甕跟掌櫃和夥計笑道:“相識一場,我請兩位喝一杯我自己釀的燒酒!”

不待掌櫃回話,李秋水已經排了二個酒杯放在桌上,接過李修元手裡的酒甕,往杯裡倒滿酒,長笑一聲道:“人生不過一場醉,管他醒來後是誰!”

掌櫃帶著夥計過來,端起桌上的酒杯,跟三人說道:“有酒有肉有故事,笑看少俠滅大軍!”

李修元回頭望著湖邊悄悄冒出來的數萬人頭,舉起酒杯笑道。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為輕。

縱死俠骨香,不愧世上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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