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當渡 中

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李修元靜靜地說道：“別急，開到這裡還得一刻鐘，客人還船還得花上一會的功夫。”

不離和尚收起桌的羊肉，看著翠花說道：“趕緊的收拾一下，回家吧。”

將近午時，河面上的瀰漫的霧氣早已經散開，遠遠就能看見渡船上隱隱約約的人影，便是正在吃飯的風雲等人也有一些激動。

李修元靜靜地說道：“你們來的時機正好，今天開始才有船過河。”

“難怪你倆在等在這裡了。”

慕容芷蘭扭著看著自己的同伴們喊道：“師姐，我們若是昨天過來，也得在這河邊吹一晚上的冷風哦......”

讓風雲收起桌上打包的羊肉，百里雲煙給二娃付了靈石，說道：“大夥去把馬兒牽上，去渡口等著上船。”

白裙女子想了想，卻沒有說出聲來，因為她看見坐著的慕容芷蘭已經站了起來。

不離和尚看著二娃說道：“回去把這馬兒賣了，換成靈石......小心給你帶來麻煩。”

翠花眼眸一轉，咯咯笑道：“和尚你不說，我差點把這事忘了，我們一個鄉下人家，哪裡還能買這麼好的馬兒。”

李修元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這個春天太冷了一些，在家多呆些日子吧。”

翠花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道：“你們二人也小心一些。”

一夜過去，見到了二場血腥事件，讓她和二娃驚心膽顫不已。

眼下夫妻二人只想著早些回家，安心呆上一些日子再出來。

李修元隨意往渡口的碼頭處望了一眼，卻沒有看見幾個等著等河的客人，想是被之前的那一場殺戮嚇壞了。

有些人乾脆選擇回到白雪城暫避風頭，等過上幾天再來。

然後他看見了一道美麗如畫的風景，一身白裙似雪，黑髮如瀑的少女牽著一匹黑色的馬兒，後面跟著四男二女緩緩往碼頭而去。

隨著通天河上拂來的寒風，一頭黑髮隨風飛舞，如雪的白裙也隨風微微飄揚，有一種出塵的氣息，讓他感到眼前為之一亮。

李修元靜靜坐著，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棚子裡的翠花已經張羅二娃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不離和尚看著夫妻二人問道：“你們這裡傢什擱在這裡不會出現意外吧？”

翠花看著他笑道：“這些傢什值不了幾個錢，這幾家都是我們同村的人，平日都會互相照看的。”

李修元心裡暗道原來是同村之人，難怪可以在這裡作了這麼多年的生意，想必都是相互守望，畢竟誰也不能每日都呆在河邊。

喝完最後一道靈茶，李修元又跟二娃交待了一些注意的事情，眼見渡船將要靠岸，這才走出木棚用力吹了一個唿哨。

一聲嘶吼自不遠處小樹林裡響起，然後便是一陣蹄聲響起。

一匹黑色馬兒，閃電般出現在不離和尚的眼前。

......

正午時分，天空的太陽不知躲去了何處，通天河上渾沒有春天裡溫暖的氣息。

待到渡口等著過河的數十人都上了船，李修元跟不離和尚這才牽著馬往上走。

馬蹄踩在起伏不平的簡易木橋上，發出咔嚓的響聲，彷彿下一刻就會斷掉，聽上去有些嚇人。

將馬兒的繩縛交給不離和尚，李修元信步走到船的中央，跟百里雲煙和風雲打了個招呼，然後回頭看著船上的夥計解開纜繩，大船緩緩離岸而去。

似乎看出李修元的疑問，身後的不離和尚解釋道：“很快，半個時辰就能到對岸了。”

李修元點了點頭，他沒跟百里雲煙等人太過熱情。

他的心神主要是放在船上數十個過河的客商、修士、路人的身上，如果樓蘭城真的想要殺死自己，那麼今天這通天河上就是最好的機會。

只是眼前不論是無極聖地的慕容芷蘭，還是雪原聖地的不離和尚，都不知道自己面臨的困境。

他也不想解釋。

忽然間李修元心頭一動，緩緩轉過身去，只見通天河的岸邊，靜靜地站著一男一女兩人。

男的白袍勝雪，一身墨裙的少女在風中揮舞著小手，彷彿是想讓剛剛離岸不久的大船掉頭回去載人。

看著這一幕，李修元突然間忍不住微笑了起來、自己丟失了幾十萬的靈石，換成了天雲山一個少不更事的女孩加入。

這雪山深處的遺蹟，只怕會是一個熱鬧非凡的所在。

想了想，跟身後的不離和尚說道：“西門無痕兄妹倆趕到碼頭了，要不你一會稍等片刻，跟他兄妹一咱往銀川城？”

不離和尚一愣，隨著他的目光往來時的渡口望著，瞬間嘿嘿筆了起來：“什麼已渡、當渡、未渡，在和尚看來跟這通天河的渡口差不多。”

李修元一愣，看著他笑了起來，問道：“那麼，和尚你是當渡，還是未渡？”

不離和尚搖搖頭，臉色凝重地說道：“我想我......我應該跟這河水裡的魚兒一樣，還在苦苦地掙扎吧！”

李修元看著他莞爾一笑：“你這是算是後知後覺了？”

不離和尚嘿嘿笑了起來：“那你呢？”

李修元想著一路走過的路，竟然比眼前的和尚好不了許多，雖然和尚眼前困苦，但他顯然已經找到了爭渡的方向。

而自己的渡口又在哪裡呢？

想到這裡，李修元不由得苦笑道：“我還不如你，我應該是不知不覺吧？！”

不離和尚卻沒有吃驚，而是靜靜地說道：“人在苦海划船，誰能敢說自己先知先覺？單從這一點來說，和尚不如你。”

然而李修元卻並沒有一絲得意的神情，而是嘴角輕輕動了一下，說了句只有和尚才能聽得懂的話。

然而拍了拍衣袖船尾走了過去。

站在李修元前面的慕容芷蘭一見，不由得輕皺眉頭，抬腳就要跟去，她想看看這傢伙又要在渡船上玩出什麼花樣來。

剛剛李修元跟和尚二人的一番話，她愣是沒有聽明白。

所以她想趁著船尾無人，跟過去好好探尋一番。

“姑娘請留步。”不離和尚左手牽著韁繩，只好輕聲出言阻止了慕容芷蘭，皺著眉頭跟她搖頭示意。

慕容芷蘭一驚，一下子捂起了自己的小嘴，看著不離和尚用力地點了點頭。

聰明的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絲凝重的氣息，不由得扭著往百里雲煙身邊的白裙女子望了過去，輕聲叫道：“大師姐。”

“嗯，這通天河的風景不錯，好好欣賞一下吧。”

白裙女子櫻唇輕動，竟然面對濤濤河水發起呆來，而慕容芷蘭眼中的河水分明是冰冷無情，裡面不知暗藏多少危機和暗流。

卻說已經慢慢走到了船尾的李修元，放出的神識卻望對岸的西門無痕和西門語嫣望了過去。

“哥哥，我們若是早出門半個時辰，就能趕上那船了。”一身墨裙的西門無痕皺起了眉頭。

“你急什麼，沒聽過這裡的商家說今日是頭一天開渡麼？一切都還來得及。”

西門無痕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後牽著馬兒往食棚裡走去，看著翠花問道：“請問這裡還有吃的麼？”

翠花一愣，心道這二天生意也太好了吧。“不好意思，我們準備的羊肉都被那船上的客人買走了。”

“客人麻煩去前面幾家，我們都是一個村的，羊肉很好吃。”

牽著馬走來的二娃笑道：“等你們吃完一碗五香羊肉，那船估計也差不多過來了。”

西門語嫣看著翠花展顏一笑，問道：“姐姐請問剛剛過去的都有些什麼人？”

翠花看著西門語嫣天真可愛的模樣，笑道：“一幫少男少女，還有一個和尚跟一個少年，就是他們買光了我的羊肉。”

不離和尚已經離開，自己夫妻兩人又將要離去，翠花也沒有想著替二人隱瞞太多，畢竟這裡看著的人多的去了。

“和尚？不離和尚過了河要回聖地了？”

這下連西門無痕也大吃一驚，沒想到手斷之後的和尚竟然還敢在外面的世界亂轉，拖到今天才過河而去。

想著李修元說的那番話，翠花也沒有上前認親的意思，而是哈哈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客人請便我們要回家了。”

西門語嫣看著哥哥說道：“去前面看看，我餓了。”

船上的李修元收回自己的神識，心道看來自己跟翠花早早交待果然有用，否則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替夫妻二人招來麻煩。

未雨綢繆，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便在這時，一位穿著花布衣裳的村姑，提著一個竹籃，看著站在船尾的少年，露出一雙精亮的眼神。

上前幾步，跟李修元問道：“公子怎麼一個人站在船尾發呆？我這裡有今日剛剛做好的春餅，一枚靈石十個，要不要買幾個帶在路上吃？”

李修元看著她笑道：“你這一籃子能放多少春餅，這出來一趟能掙幾枚靈石啊？”

看上去年約三十的春姑看著他笑了起來：“我這不是順路回家嘛，能賣多少算多少？”

李修元點了點頭，回道：“生活不易，你這春餅賣多少我全買了。”

說完取了二枚靈石遞了過去，淡淡地問道：“夠不夠？”

“夠了，公子你太大方了。”

村姑收起靈石，將用白布裹著的春餅遞給了李修元，微笑著說道：“這早上剛作好的，趁熱嚐嚐......”

李修元接過用白布包裹著的春餅，取了一塊放在鼻子下輕輕地嗅了一下，然後撕面了兩瓣，隨手扔進了濤濤的通天河中。

一邊喃喃自語道：“生來不易，願你們早渡輪回......”

這番話卻是跟之前那個被玉龍雪山七長老，斬劍而亡的鎮江陳玄風所說。

千里萬里尋仇，最後卻將性命送在了通天河的渡口，人生無常莫過如此。

說完這番話，也不出聲而是一塊接著一塊將手裡的春餅盡數捏碎扔進了通天河裡。

而站在他身後的村姑心裡卻掀起了驚天的駭浪，因為她不知道眼前這個戴著面具的少年，說的是自己還是別人。

看在她的眼下，此時的船尾除了她跟眼前這個少年並沒有第三者。

想到這裡，忍不住冷冷地說道：“這餅可好吃了，還是嚐嚐吧......畢竟換成了你掉下去，可沒有人買餅給你......”

說完這句話，只聽鋥的一聲音響起，溫柔如水的村姑手裡的竹籃已經換成了冰冷的靈劍，靜靜地指向望著河水發呆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