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沐和師傅睡醒出來的時候,李夜已經將粥煮好,又放了些蘑菇碎粒在上面,淡淡地透著清香。

看著漫天的飛雪和遍地和積雪,沐沐開心不得了,拉著師傅的手往洞外跑,嚇得白素素緊緊地抱著了她。

口裡輕輕責備:“說了,下雪天不許在懸崖邊亂跑,想玩一會吃完早飯,叫哥哥領著你去林子邊上玩。”

一陣風雪捲起地上的雪粒,白素素將沐沐裹著進到了木屋裡。

看著發呆的先生和李夜,這才想起了自己師徒二人確實有些野。

輕輕笑著,指著沐沐說:“這小傢伙不老實,想去雪地裡撒野,讓我拎了進來。這屋外幾丈的地方就是懸崖,哪是她現在能夠應付的,掉下去怎麼辦?”

“沐沐想瘋,一會吃過早飯讓哥哥陪著你去林子邊上堆個雪人。”

沐沐今天早上起來,白裙外面罩了一件獸皮背心,很是可愛。她嘟著小嘴,跑到李夜的身邊,嚷嚷著:“哥哥,趕緊盛些粥來,吃完帶我去玩。”

先生看著李夜為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適當的玩樂不影響修行,不是有句話說:汝果欲學詩,工夫在詩外!”

你以為在竹葉上練劍,是不可逾越的高峰,有如數仞高牆擋在眼前,恨自己領會不深,渴望而不可及。

須知修行與寫詩一般,高如李白杜甫,也只能說到達了高牆的門邊,至於其他所謂的詩人詞人的詩,就不值得一提了。

你果真要學習寫詩,不僅是字詞句式,還要有更深的學問,作詩的工夫,在於詩外的歷練。

你劍法的工夫,是不是也應該在修行之外的歷經?就如你剛才的那一刻,你是刻意去樹枝間去揮出那一劍的麼?

我相信你當下再去揮一劍,說不準就不如適才那一劍。

進入築基境,只是你修行之路的開始,只能開始感受天地之間的氣息,要入了金丹的修行者,方能把自己的意識與天地元氣融為一體,然後要把自身的存在與天地本物留存為一體。

到哪個時候,你才會明白不止表面要清楚天地元氣流動的規律,而是從本質上掌握這種規則,將天地之本源為你所用,從根本上明悟什麼是天地本原。

到了那時,你也就將破丹成嬰了。

白素素看著李夜穿著單薄的袍子,有些耽心。“我記得先生給你用獸皮做了袍子吧,你為何不穿上,這天寒地凍的。”

李夜看了一眼白素素,又看了一眼沐沐,輕聲回道:“先生教我欲成其才應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大佛寺的師傅教我要道心堅韌,不為外道而使道心之外生出樊籬,樊籬之外又生樁。”

“這些許風雪,還不能影響我的道心,更不會成為我道心之外的樊籬。”李夜的身子雖然單薄,但是修道之心卻是異常的堅決。

先生點頭表示讚許,回道:“如此甚至,只要你道心堅韌,不為外道影響,你以後的修行之路將會順暢得多,不需要克服亂七八糟的魔障。”

沐沐看著三個的對話,早就忍不住了,拉著李夜的手道:“快快哥哥,去林子邊上堆雪人,先生和師傅怕冷,讓他們呆在屋裡。”

白素素和先生都被沐沐惹笑了,李夜穿上靴子,位著沐沐的手,掀了簾子,一頭扎進了漫天的風雪。

李夜是一個喜歡乾淨的人,即使是在這漫天風雪這下,而沐沐才不管這些,從地上抓了些雪,在手裡捏成團就往他身上扔,一邊咯咯地直笑。

看著沐沐滿臉天真無邪的樣子,便只好隨著她的性子,也在地上抓起一團雪,輕輕地往沐沐身上丟去,還不時提醒她,千萬別摔倒了。

眼見哥哥玩得不認真,沐沐扔了一會就不玩了。蹲下身子在地上滾雪球,李夜也過來幫她的忙,不一會兩人就滾了一個大大的雪球。兩人用手掌將雪球拍得結實了些,就將雪球立起來,做雪人的身子。

李夜繼續用手拍打雪球,要將它拍成大致的人形。沐沐繼續在地上滾雪球,她要再滾出一個來,做雪人的大頭。

拍好人形的李夜來幫她滾,兩人合力將雪球舉起來,堆在了之前堆的雪人身上,李夜用手掌拍打著,要將一個完整的人形堆砌出來。沐沐滾動了一會雪球,有些喘氣,就安安靜靜地呆在邊上看李夜修整。

一張小臉被風雪颳得通紅,顯出粉嘟嘟的笑容,不時地提醒李夜要給胳膊添些雪塊,又要自己跟去平時烤肉的火堆裡翻出幾塊未燃盡的木炭,丟過來在李夜的腳邊,用來做雪人的眼睛。

李夜又去林子裡撿了兩根松枝,拿來做雪人的手。最後是雪人的嘴巴難住了兩人,李夜說不行就用木炭吧,沐沐不同意,說:”明明人的嘴巴是紅色的嘛,哪有黑色的嘴巴?“

只是這山上哪裡去尋一顆紅蘿蔔來,讓好做雪人的嘴巴。最後再人妥協,用了些碎木炭壓進雪人,拳當是雪人的牙齒是黑色的。

拍了拍手身上的雪,李夜轉過身子欲回木屋,卻見沐沐將插在雪人身上的樹枝撥了下來,拿在手裡用刀在削。便忍不住問她:“沐沐,你在幹嘛?”

“你做的難看死了,我給他削一把劍,讓他站在這裡斬雪花。”沐沐嘟著小嘴,哈出了一道氣熱。小手一揮,一條削得光溜的樹枝插在了雪人的手上。

李夜一呆,突然感覺到雪人的身上有一絲雪被樹枝插透的輕響。

上面拉著沐沐的小手,兩人踩著厚厚的積雪,回到了木屋裡面。

沐沐小嘴撥出熱氣哈著小手喊冷死了,撲進了白素素的懷裡。

李夜坐在了先生的對面,先生手裡正拿著黑刀在削天山鐵杉木,模樣跟先生手裡的修羅刀差不多,只是小了一號,刀身不過二尺長。

先生生每一刀下去都很仔細,力道也不重,彷彿再用些力氣就要把這將要成型的木刀削斷了去。

李夜瞍盯著先生的手,心思卻飛進了漫天的風雪。

他聽見了洞口淙淙流水的聲,由天天氣極寒,以致於還沒有落進懸崖下的山澗,便化成了冰凌而摔碎在山崖下清脆的響聲。

他聽見了早上在雪松樹枝削出的冰花由於積雪太厚,以至於不堪其重而從松針上落下,掉在雪地上的聲音。

他聽見了樹林裡還未完全讓大雪封死的草叢裡,有野兔輕輕啃著青草,嚼碎嚥下的聲音,還有幾里之外的坡地上,有一隻雪豹在覓食,踩塌雪地發出的聲音。

爐子裡的火在燒,壺裡的水氣正往外冒。

修行者破境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有時候經年的苦修也不見得能破一境,就象之前的李紅袖一般。

有時候破境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就如曾經的李夜從聚氣到築基一氣呵成,完全沒有感覺連破二境的滯礙。

屋外的風雪漫天飛舞,卻渾然不能影響到李夜此刻的心境。

先生說在修練出金丹境以後,修行者才會修出神識,從而神遊物外,感受天地的接氣機,去體會天地本原,與天地融為一體。

而此刻的李夜,竟然感受到了天地之間的生生不息的氣息,彷彿片刻之間,將要與之融為一體。

先生看著他的模樣,拎起了面前的水壺,將燒滾開的水倒進紫砂壺裡,看著李夜晚說:“我泡的茶好了!”

突然聽到先生說話,神遊物外的李夜回過神來,看著先生倒在杯裡的茶,輕輕地回道:“先生,我也好了!”

屋後石壁上的經文字已與漫天的冰雪融為一體,在李夜說完的當下,只聽一聲碎響,一壁的冰塊碎裂開來,掉在了屋後的雪地上,露出了滿壁莊嚴的《地藏經》,並有輕輕的佛號在四周迴旋......

“先生,我聽見洞外的冰凌掉在山澗摔碎的聲音。”李夜接過先生倒好的茶,輕輕地說著彷彿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沐沐歪著腦袋,想了想,開口叫道:“這個,我早就可以聽見了呀?”

白素素和先生卻是一驚,沐沐早就是金丹境,修出神識是極為正常的現象。而李夜才築基七重,居然修出了神識。這大大超出了修行者的常理,兩人都楞住了。

兩人都是大修行者,非常清楚修行出神識的前提,萬沒想到李夜不僅輕鬆破境,而且還修出了神識。

先生看著杯裡的熱氣騰騰的茶氣,看著李夜:“你七重了?心裡能感受到多遠的氣息?”

李夜想想,草坡上的雪豹離這裡約有三里地的距離,便回了先生:“剛才彷彿看見樹林二里之外坡上有一隻雪豹走過。”

白素素和先生又一驚,眾所周知,一般的修行者初入神識最多也只能是五十到一百丈的距離。

先生看著李夜微笑,輕輕地說:“現在閉上眼睛,試試在竹葉上寫個經文。”

李夜聽先生一說,便從身後的袋子裡掏出了一片竹葉,取過木劍,閉上雙眼睛,凝神聚氣,放空了自己的心思,沒有運轉《無相法身》,劍尖向下,漫不經心地向手心裡的竹葉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