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夫子伸手放在李修元的肩膀上,臉上有堅決和凝重的神情流露。

輕聲回道:“然後便忘了他!”

李修元一不明白夫子的意思,看著他輕輕地問道:“既然已經學會,為何要忘了他?”

“難道你想象煉器閣長老皇甫玄明那樣,做一個鑄造大師一輩子麼?”夫子看著他認真地問道。“如果是那樣,你以後何來的時間修行?”

李修元若的所思地點了點頭,笑道:“我明白了,就象我學會經彈琴而不用成天想著去彈它一樣。”

說到這裡時,夫子笑了:“看過的風景,記住就好了,不一定要一直住在風景裡。鑄造之道也是一樣,若是你學會了,能幫衛青鑄一把刀就行了。”

沉默很長時間後,夫子看著李修元說道:“小胖子他老舅這一輩子都在打鐵,對於力量的掌握比我熟悉的多,但是他如果將這些精力放在修行上......”

李修元微感緊張,腦海裡有一道聲音彷彿在說:“我這一輩都痴於鑄造之道,否則我早就飛昇離開這個時間了......”

這一閃而過的靈光,他想抓住卻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只知道腦海裡的這道聲音是他最熟悉人的,在一座高山之上,也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天氣,再多,他就想不想來了。

李修元盯著桌上琴絃的線條,目光隨著那些琴絃而快速閃動,思維逐漸跟不上時間流逝帶來的變化,只覺得腦海裡微感刺激痛,無法再往下想。

走出屋外捧了把冰涼的雪花擦了一臉,精神才算好了些。

心有餘悸望著夫子說道:“老師,我好象記起了一些事情,卻老是抓不住。”

“記不起就不要強迫自己,總有一天你會想起所有的事情的......有時候,能夠把一些事情徹底的遺忘,未曾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夫子不知道李修元從前發生過什麼,但是從他筋脈寸斷來說,肯定不是一件值得去追憶的事情。

李修元走走屋裡,掏出手巾擦了擦臉,淡淡地說道:“只有等以後再說了,我經常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夢,醒來的時候卻又記不清楚了。”

夫子沒有回答他,只是將他杯裡的涼茶換成了熱茶,將桌上的琴收了起來,然後笑道:“喝二道茶,一會你去好好歇息一下,等養足了精神再想鑄刀的事情。”

衛青鑄刀所需要的材料夫子就有,他也想看看李修元能鑄造出一把什麼樣的刀來。

“一把刀沒有半年到一年的時間是沒辦法鑄造出來的,我倒不是怕你把材料浪費了。”

夫子看著捧著一杯茶發呆的李修元,淡淡地說道。

“我是怕等煉器閣的長老回來,發現你的鑄造的天賦,要留下你。書院裡的學員得知你能鑄出厲害的武器,天天來求你......”

李修元想著那個小胖子,喃喃地說道:“還好那小胖子剛才拒絕了我,否則我豈不是還得再替他鑄一把劍不成?”

夫子聽著李修元這番敘述,不由啞然無語,心想你這還沒開始鑄造呢,就想著要不要拒絕某人了。不過總算是聽進了自己的勸告,不是一個死心眼的傢伙。

“你做夢吧!等那小子看到你能打出刀來,不天天纏著你才怪,用你身體裡的秘密來威脅你,你能不幫他的忙嗎?”

夫子搖搖頭,心想這個世上有幾個人能說不做就不做呢?

李修元想了想,看著夫子說道:“那小子就是在詐我的,他那裡有什麼神奇的本事,只是他家人將君無憂襲擊銀月王國和親隊伍一事告訴了他......”

李修元默默地想了想,自己還是太老實了。對著夫子繼續說道:“我居然讓他騙了過去,看來以後不能隨便相信別人了。”

“總是要吃過一些虧,才會長大吧,你只要記住這個道理,以後在行走江湖的時候莫要讓人再騙一回。”

李修元聽得心頭一凜,喃喃地問道:“那得修練出怎樣的一副火眼金睛啊?”

夫子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你以後行走江湖時,少說話多看,遇事不要站地自己的立場去想事情,而是反過來站在對方的角度想想,換了你是他,會如何?”

李修元一楞,笑道:“如此一來,做人豈不是太累了?”

夫子看著他嘆息一聲,說道:“與其讓人暗算,與其身死道消,這點累又算得了什麼?所以……以後遇人可得睜大眼睛了。”

“看來以後要跟小胖子多學學,那傢伙一肚子的壞水。”李修元想起楚風胖乎乎的臉,笑道:“估計他連煉器堂的長老都敢算計,就算長老是他老舅。”

“你倆不是同一類人。”夫子看著他淡淡地說道:“你可以跟他一起闖蕩江湖,但是沒必要學習做為人處理的方式,你有你的人格。”

事實證明,小胖子就是一個不省心的主,他對李修元的恐嚇都是紙老虎,只不過李修元太老實而中了他的招。

這會他還沒拿到李修元給他的酒,又想著如何以李修元學會鑄造的事情跟他老舅騙材料了。

只是這材料自然不會給李修元拿去鑄造,他要拿去書院裡賣給有需要的學員。

坐在竹舍之中,夫子靜看著李修元,淡然說道:“你去歇息一會吧,一切事情等你養足了精神再說,不要著急。”

“如此,弟子就告辭了......”李修元恭謹應道,然後起身往堂外走去。

......

看著李修元離去的背影,夫子卻在想著他剛才彈奏的那首琴曲和詞意,這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他能斷定便是書院的藏書閣裡也沒有這樣的曲譜。

那麼,這傢伙是從那裡還會的?老道士教的,還是與生俱來的?

他現在有些相信李修元說的自己時常會做莫名其妙的夢,夢境裡的東西醒來之後卻又記不清。

只有輪迴,才會有前世的記憶。只是,這個世界有輪迴之人嗎?

夫子完全不知道該怎樣說服自己。

忽然一道聲音在門外響起:“夫子在想什麼?

正低頭沉思的夫子抬頭一看,卻只見院長站在竹舍外的屋簷下面,微笑著跟自己打招呼。

“想什麼?我要想那小子剛才彈奏的那曲子我怎麼從來沒聽過,你聽過麼?”

夫子看著院長笑道,隨手將壺裡的殘茶倒了一身旁的桶裡,換了一道新茶。

院長走進客堂坐下,看著夫子笑道:“那小傢伙呢?怎麼不見他的人,剛才不是還在這裡麼?”

夫子看著他面露微笑說道:“那小子在煉器閣裡看了七天七夜的書,這會我讓他回去歇息了。”

院長靜靜看著他,問道:“他為何要看?”

夫子臉上的神情極為自然,淡淡地回道:“因為他想替我這小徒弟鑄一把刀。”

院長微微一怔。心想這傢伙才將琴道學得入了門,這會居然跑去煉器閣學鑄造之術,這不是亂來嗎?便是書院也無人能達到這等境界。

院長的腦海裡還留著剛才的琴聲和歌聲,看著夫子疑惑地問道:“夫子,那小子的琴曲是你教他的,那首歌詞呢?也是你寫的,快點,拿出來給我看看......”

“我哪有這般厲害,那曲子我也是頭一回聽,我又怎麼會寫詩呢?”

夫子看著院長輕輕地搖了搖搖頭。

院長一聽,不由喃喃地說道:“想不到這小傢伙竟然還會詩詞一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師傅,方能教出如此妖孽的徒弟?”

“據他說,他的老道士已經下山雲遊四海去了,說不得那一刻就會飛昇離開這個世間。”夫子這句話說的倒是真實的說法。

只不過,他知道院長也不會相信。

院長一聽,忍不住罵道:“胡說八道,誰不知道這千百年來,從來沒有一人能飛昇離開這裡,便是你我也不行。”

聽著院長這句話夫子在心中感慨想道,終於感受到院長的驕傲,看來打死也不能將李修元的秘密說出去,否則不知道會引出來多大的禍事。

心有所思,夫子注意到院長目光裡的意味,淡然說道:“這琴道又不是劍道,得看主人的心情而言,下回院長想聽,等那小子撫琴的時候我提前通知你。”

“你是不是覺得有這樣一個弟子很開心?”院長有些生氣。

“自然是,他又不是賣藝的,今天也是他心情好才會彈奏一曲,平日裡就算我是他老師,也難得聽上一回。”

夫子看著他認真地回道,伸手給兩人倒上熱茶:“請喝茶。”

“是不是覺得我當初將在扔在廚房裡劈柴很沒意思,讓你撿了一個便宜?”院長皺著眉頭問道。

“當然是啊?要不是你捨棄了他,我哪來這麼聽話的徒弟?”

夫子看著院長,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是不是覺得我當初沒有治好他的腿傷,太自私了?”看著漫不經心的夫子,院長突然間有些生氣。

“那是你的選擇,也是他的命,就象他現在一樣,終會有一天跟君無憂討回當年的那一場恩怨一樣的道理。”

夫子看著院長,臉上的神情不悲不喜。

“算了,已經過去的事情再衝動又有何用?還好你把他留在了書院,說來說去他不還是我書院的弟子?”

院長看著夫子,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夫子看著他,輕輕地搖搖頭,回道:“是,也不是!從情理上來說他是,從道理上來說他又不是,他只是一個靠自己的苦力在書院生活的小雜役。”

院長揉了揉因為保持嚴肅表情而有些發麻的臉頰,看著夫子問道:“你說他能不能學會鑄造的技能?”

夫子沉默片刻後回答道:“說老實話,在他沒有將衛青的刀鑄造出來之前,我也不相信。”

院長神情凝重看著他說道:“這麼說,你已經替他備好了鑄造的材料讓他去嘗試,你知道鑄造對長老來說,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夫子微微張嘴,看著院長懷疑的樣子,遲疑說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他行不行?就象你們教孩子一樣,不多失敗幾回,如何才能找到成功的契機?”

院長搖頭說道:“我不決會相信他能在七天之類憑著看了幾本書,就學會鑄造的技術,要不要我們來賭一把如何?”

夫子笑了笑,忽然開口說道:“我覺得你有什麼東西能讓我惦記,而去傻傻地象哪些孩子們一樣跟你賭一把?”

“你不會害怕輸掉這場比試吧?”院長看著夫子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