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裡,李修元沒有在茉莉面前提起過無心。

只是告訴她,她的先生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來了。

帶著茉莉跟二個弟弟,一行四人,去城東的市場轉了一圈,給兩個弟弟買了新衣服、鞋子和零食。

給茉莉買了喜歡的裙子和不同顏色,用來扎頭髮的絲巾。

而酒坊裡辛苦的婦人自然知道眼前的先生,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好,既沒有計較也沒有來感謝。

明白事情的婦人清楚,用感謝兩個字,不足以表達她們對兩個大小先生的敬意。

在這片棚戶區的眾人心裡,兩人先生便是世間的活菩薩,真正行走於世間的聖人。

甚至超越了大善人,因為在她們看來,只有真正的聖人,才會付出不求回報。

而到眼前為止,兩人先生一直在不停地付出。

或許,要不了幾年,這片棚戶區都將從城西消失,蓋起他們心裡盼了許多年的大房子。

……

於是,在無心從看山回來之前,一個下著小雨的午後,康川城裡落下幾道驚雷。

八歲的茉莉入了金丹之境,成為的康川城裡為數不多的金丹修士之一。

李修元還沒有回到風雲城,便在康川城裡做起了一個最尋常不過的凡人。

每天給孩子們上課,教木工幹活、教女人編,觀察一幫婦人、老爺們釀酒。

無聊的時候,便會時不時揮上幾錘子鑄劍,只是眼下他又多了一把劍,一把秀水劍。

無凡的凡人劍他還沒想好名字,倒是先替茉莉的劍想起了名。

兩人的劍身都銘刻了加速的符文,以及三道禁制。

兩把凡人劍,會隨著主人的修為慢慢解開禁制,最後成為一把斬天斬地的凡人之劍。

在春天快要過去的時候,看了一個春天的無心回來了。

不知怎的,向來不善言辭的無心從山上摘了一束野花,帶給了自己最喜歡的學生茉莉。

小姑娘自然是歡喜的不行,哪怕自己的先生給她一顆野草,那也是她喜歡的先生。

婦人和李修元看在眼裡,沒有去說兩人是或者不是。

李修元只是問了無心的劍法感悟得如何?有沒有用心裡的木劍斬落風中的花瓣

無心搖搖頭,苦笑道:“我只能勉強感受到身體裡有兩道不同的真氣,彷彿跟日月山融為一體,花瓣眼下還不能斬落。”

李修元點頭笑道:“不急,來年你再帶著孩子們一起去看那座山。”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教書的任務自然是落在了無心的頭上。

李修元除了鑄劍,便是教茉莉練劍。

對於無心他是放養,可是茉莉不行,他要看著這小女孩將自己不曾學會的落葉劍法修煉到入門。

再將沐沐教自己的那門天山折梅手教給茉莉。

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兩樣在自己看來難如登天的功法,茉莉卻只是用了一個春天便學得入了門。

氣得他長夜輕嘆,自己果然是一門心思,學不會沐沐當年的本事。

只有茉莉暗自高興,她知道只能自己更厲害一些,才能保護自己的家人,保護自己的先生。

夏至有雨,康川城大雨傾盆之下,將自己所在的這片巷區變成了澤國。

暴雨無情,這裡的舊房子每天都在垮塌。

本來臉上已經有了希望的人們,再次露出了一絲憂傷絕望的神情。

無心帶著孩子們到處救人,幫著修理被雨水損壞的房屋。

其間李修元只是冷眼相看,沒有幫無心做這些事情,他心裡想裝著更多的事情。

這場暴雨前十持續了半月的時間,所有人都已經筋疲力盡,連身體都快要發黴的時候,雨停了。

雨水可以划船的小巷裡,響起孩子們的歡呼聲。

無心去城東買了藥草回來,在各家各戶之間奔波,將煮好的藥水給大家喝下防止感染疾病。

李修元跟城主大人達成了交易,由他來出錢將那一片舊棚改造。

前提是,城主不對棚戶區的行使稅收政策。

城主正是頭痛之時,眼見有善人出來,自然樂得清靜,那片棚戶本來就是一個讓他頭痛的地方。

被李修元一番勸說,當即應承五十年不在此處徵收一文錢的賦稅。

李修元難得遇到一個知書明理的城主大人,自然送了幾甕在康川城釀的高粱,交承諾以後每年都會送上十甕。

城主喝過之後,才明白那裡連肚子都吃不飽的傢伙,為何一夜之間能釀出如此驚人的美酒。

原來是來了神人。

有酒的肉有故事,城主請李修元吃了一頓飯,李修元請城主喝了三杯靈酒助其一日連破三境。

嚇得城主拍著胸口說,以後絕對不會有人去城西之地惹事。

回到石屋的時候,李修元看著無心說道:“過些日子,這裡便要開拆了,先拆這間課堂吧,還有你這間石屋、酒坊。”

無心看著他問道:“你哪來的錢,要知道拆這片棚戶區可得花費不少!”

“那又如何?”

李修元望著頭頂那片蔚藍的天空,說道:“這些錢財對我來說,沒有比花在這裡更值得了。”

無心皺起了眉頭,靜靜地說道:“是因為我像你的朋友,還是說你想要離開了。”

李修元微微一笑,說道:“你根本不用在意,就把我當成你的老師,雖然看上去你比我大一些。”

無心想了一會兒,說道:“你一直以來,都是我的老師。”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管你以前經歷了什麼,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我只希望你能在往後的日子裡,去感悟天地之道。”

“我希望你在這裡好好地活著,而且我認為你能在感悟天地之道之後,找到屬於你的聖人之道。”

一番感慨,李修元笑了起來:“這片地方,城主大人承諾五十年不收賦稅,你有足夠的時間將這裡打造成想要的天堂。”

無心點了點頭,回道:“沒錯,有人的地方,才是天堂。”

李修無接著說道:“你現在做的事情非常有意義,就算以後你會面臨很多困難,到時候想想今天,你也應該有克服過去。”

無心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李修元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先把這些孩子們培養長大,他們是你第一批弟子,一批有愛心的弟子。”

無心想了想說道:“天地有愛,聖人有愛,而我愛世人。”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看著他說道:“所以,你有成為聖人的先決之資。”

……

從夏日到秋天,一幫工匠一直忙碌在初冬時節。

當天地籠罩在一遍冰雪之中,無心所在的這片有多二百多戶的棚戶區終於改造完成。

按照李修元的規則,這一片的棚戶區修成了井字形的街區。

每一間房屋都是用青石所砌成,地下打了堅實的地基。

用他的話說,眼下由他為各戶人家提供了最基礎的房屋過冬。

若想住得舒服,待到來年各家再自己往上再用木頭加蓋一層,變成他們理想中的樓房。

更多的原因,是李修元跟無心一番商量之後的結果,石頭砌成的房屋不怕火。

便是百年風雨,也壓不倒這樣的房子,這才是他心裡理想的模樣。

冬至之日,住在這裡的人們紛紛帶著炒好的飯菜來到學堂,大家吃了一個開心的團圓飯。

這是孩子們有記憶以來最熱鬧的一天。

只是,這個冬天卻是無心和茉莉兩人有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個冬天。

這個冬天,李修元承擔起了對孩子們講課的責任,卻讓無心帶著茉莉在風雪中練劍。

上午一個時辰,下午一個時辰。

茉莉因為有先生在,所以有苦也不怕。

倒是無心忍不住問道:“這樣渾不著力的揮劍,能有用麼?”

李修無說道:“沒事,先練上十年、八年再說。”

茉莉一聽笑了,說道:“茉莉願意跟先生一起練劍十年,哪怕更久一些。”

無心搖搖頭說道:“你可不要騙我。”

李修元接過他手裡的木劍,隨手斬向兩人面前的風雪,然後收劍,然後靜靜地說道:“看看,看仔細一些。”

無心看過以後,不再吭聲了。

茉莉看過之後,緊緊地捏緊了小拳頭,心裡暗自想道:“總有一天,她也要像眼前的小先生一樣。”

李修地聽著孩子們的讀書聲,看著無心說道:“讓你在日月山上去見天地,去感悟天力陰陽之力跟你身體有何不同……”

“即便你正好感悟了天地之力,你也得試著去運用他們啊,明白天力之力卻不能為己所用,那是說明你笨得跟白痴一樣。”

“這個冬天,你帶著茉莉在這裡斬雪,明年春天,你帶著那些孩子們去日月山上看天地,再試著去斬風中的花瓣。”

揮揮手,李修元往教室裡走去,那裡還有十幾個孩子,等著他去教。

這一年的冬天,拼了老命的無心,在最後一場雪收住尾聲的時候,終於可以一劍斬雪。

而聰明的茉莉卻比自己的先生厲害了許多,甚至比當年的李修元還要厲害。

因為她的木劍斬出,可以一劍斬去三兩朵。

這一年的大年夜,城西的街上噼裡啪啦響起了鞭炮聲。

躺在屋子裡的李修元被驚醒,神識放出,街上的大人、孩子們到處都在放鞭炮。

這是孩子生下來最快樂的一個大年夜,有新衣服穿,有瓜子花生糖果分給他們,還有紅燒肉吃。

便是漫漫冬夜,也不會再餓得睡不著覺了。

就著視窗落下的一束天光,李修元看著手裡的二把長劍,心道要不了幾年,你們就可以出爐了。

秀水劍三字是工整的楷體,無心的劍他沒想好劍名,只是在劍柄銘刻了兩條陰陽魚。

合著無心將要領悟的天地陰陽之力,這把靈劍之上,也有一絲淡淡的天地之力。

長冬將盡之時,康川城郊的天空,再次響起了一陣驚雷。

卻是聞道入境的無心在日月山上看了天地,又在風雪中煉了一個冬天的劍法。

於絲絲春風之中,開闢神海,踏入了化神之境。

連聰明的少女茉莉,也是聞道入境,於春風之中破凡化嬰,成為讓無心嚇了一跳的元嬰境修士。

過了些日子,李修元看著師徒兩人說道:“以你們兩人的修為,帶著這些孩子足夠保護他們的安全了。”

一幫孩子高興地吼道:“我們要跟先生去那山頂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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