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李修元在小鎮生活了五年,在耶律明珠將要八歲的時候,師徒兩人告別紅姐劉氏一家,欲往風雲城而去。

就在南雲城的城牆重修之後,李修元陪著納蘭雨去了一趟南雲城,親手啟用了城牆上的法陣。

楊開義沒想到李修元竟然比他還顯得蒼老,忍不住淚水直流。

李修元也沒有解釋,一幫人喝了幾頓酒,幫助楊開義等人破了幾個境界之後,便跟納蘭雨回到了小鎮。

“南疆已經有了一道龐大的陣法,以後的大戰就要靠大哥跟幾個孩子們,帶著大軍一起征戰了。”

李修元再三強調:“現在就開始練兵吧,不要等到別人進攻才手忙腳亂。”

納蘭雨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坑已經挖好,就等著他們來襲了。”

此時的劉伯、掌櫃等人在神泉的滋養下,煥發出新的生機。

劉氏和紅姐看上去年輕了十歲不止,一家人都捨不得李修元和耶律明珠離去。

因為李修元此去,不僅帶走了耶律明珠,連著富生、王如意、二狗和小蓮統統都要帶走。

跟著一起離開的還有花落雨和歐陽東籬,因為大家要往天山而去。

用李修元的話說:“如果想要孩子們好,就要跟華生一樣,去天山上修煉幾年。”

紅姐和劉氏再三思量,最後還是同意讓兩個小傢伙一同前往。

因為意生和遠芳來信,姐弟兩人也去了天山劍宗,去學習更高明的劍法。

老和尚帶著耶律明珠在後山的寺院生活了一些日子,又給她交代了一些事情,最後師徒兩人約定在天山之巔再見。

便是這樣,李修元依舊是浩浩蕩蕩一大幫人出行。

三個大人帶著五個孩子,為此李修元不得不包了一艘商船,這樣可以慢慢遊蕩的富春江上,順便讓幾個孩子學著如何射箭。

當年先生教自己的本事,他要再教耶律明珠等人。

王如意是頭一回出門,拉著富生的手,看著花落雨問道:“師傅,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嗎?”

花落雨看著她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沒錯,下次回來,你就是大姑娘了。”

耶律明珠想著皇城裡的弟弟,抬著望著漸去的列夕鎮,拉著李修元的手問道:“師父,我弟弟呢?”

“他有你花姨和納蘭叔叔,過些日子你老和尚師傅也會去皇城。”

李修元取了六張木弓,讓花落雨發給五個孩子,又拿出一堆的竹箭放在船上,看著花落雨微笑了起來。

淡淡地說道:“這旅途寂寞,師孃正好教教孩子們練習射箭。”

花落雨看著他嘆了一口氣,幽幽綱地說道:“你這是想做甩手掌櫃麼?話說,你如何知道我會射箭?”

李修元指著一旁微笑不語的歐陽東籬說:“師孃不會,還有師傅。”

想了想,李修元接著說道:“我打算在風雲城獨自生活幾年,師孃可以先帶著孩子們上天山,上面還有胡歌和華生。”

“天山那麼大,我去哪裡找他們師徒兩人?”花落雨看著他驚叫了起來。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微笑著說道:“我會讓唐朝跟小菊帶著你們上天山,若是山上寂寞,也可以帶著他們下山玩玩。”

歐陽東籬想了想,看著他問道:“你想在風雲城中做些什麼?”

在他看來,李修元的一家親人遠在杏花谷中,風雲城裡只是剩下幾個朋友,自然用不著呆上幾年的時間。

李修元看著他輕輕邯嘆了一口氣道:“我在小鎮做了一回先生,回到自己的家園,說什麼也得去再當上幾年……”

說完又淡淡地笑道:“我們師徒說不得還要在天山上合作一回,給幾個孩子鑄造一把靈劍。”

花落雨一聽不幹,看著他笑道:“我也要。”

李修元搖搖頭,靜靜地說道:“師孃的劍我已經為你準備好,等你在天山上學會斬雪之後,再給你。”

花落雨一愣,看著他怔怔地問道:“天外之劍?”

“差不多吧,幾個孩子,師孃可得多費些心思,就當是修心了。”

李修元說完,看著歐陽東籬笑道:“師傅,等我上了天山,再給你一個驚喜。”

歐陽東籬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認真地回道:“你可不要嚇我。”

……

五個孩子一路上都是歡笑之聲,跟在花落雨的身後,開始學習如何射箭。

出乎花落雨和歐陽東籬的意料之中,看起來修為最低的耶律明珠,卻是箭法練得最快,最準。

沒有等到商船靠岸,耶律明珠便能一箭射中富春江邊的楊柳樹枝了。

這在花落雨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連著王如意和小蓮也嚷嚷著我耶律明珠教他們。

耶律明珠搖搖頭,看著兩人笑了笑:“明珠也不懂哦,你們得問花姨才行。”

在她的心裡只有兩個師父。一個是留在小鎮的老和尚,一個就是眼前的乾爹。

心裡有著小秘密不是她不想告訴自己的小夥伴,而是老和尚警告她說,在沒有長大之前,誰也不能說。

所以,眼下關於耶律明珠的修為,也只有老和尚和李修元心裡明白。

船中煮茶的歐陽東籬,看著李修元問道:“難不成,你要帶著她們穿越天山,回到我們當年那處山洞不成?”

誰知李修元搖搖頭,輕聲說道:“弟子怕是沒有那個力氣了,倒是師傅可以帶著他們一起穿越天山。”

歐陽東籬一愣,看著他說道:“沒有神火,你拿什麼給孩子們鑄劍?你不要看我,我也沒有神火。”

“還有,我早就不再鑄劍,手裡也沒有鑄劍的材料。”

歐陽東籬想著李修元之前說的那番話,跟著數著手指頭道:“加上已經去了天山上的兩人,你一共要鑄造七把靈劍。”

“才七把吧,沒事,材料我都有。”

李修元往壺裡落入一小撮春茶,靜靜地說道:“等我上了天山,再說吧。”

在上天山之前,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在風雲城裡生活幾年,他甚至連紅袖樓都不會去。

就跟他當年的修行之路一樣,要麼是在春風書院,要麼回到紫竹院裡。

先生已乘清風去,他這個做弟子的回來要化為一絲春風細雨,去滋潤風雲城中孩子們的心靈。

歐陽東籬想著留在小鎮後山修行的明惠,忍不住笑道:“若不是你非要拉為師過來,我倒是願意留在小鎮陪著和尚修行了。”

李修元看著他搖搖頭,靜靜地說道:“師傅和師孃要走的路跟明惠師兄不同,除非你們要身入佛門。”

花落雨一聽,看著兩人大聲呵斥道:“不可能。”

船在江上行,李修元試著去追尋當年離開家鄉時的記憶。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跟當年在南疆的沐沐一樣,因為時間的流逝,漸漸忘記了天山上的點點滴滴。

因為年紀太小,當年的沐沐只記住了哥哥,而將師傅白沐沐的模樣遺忘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而眼下的李修元正好相反,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的醉生夢生,煮了不知多少鍋的忘魂湯,身化孟婆的他,不知喝了多少碗。

而從離開風雲城之後的那些記憶,便如一把小刀,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神海之中。

並不像灑痴師傅說的那樣,喝了那杯酒之後,就能忘記某些人,忘掉某些不應該留在生命中的記憶。

看著面前的歐陽東籬和花落雨,李修元輕嘆一聲。

悠悠地說道:“師傅、師孃,我唯一的缺點就是記性太好,忘不掉一些應該忘掉的事情。”

花落雨只覺得心裡一痛,看著他說道:“你不是有醉生夢死嗎?不妨多喝兩杯。”

李修元聞言一愣,看著她搖搖頭:“我很多東西都被師傅禁錮起來,眼下的我還拿不到他們。”

歐陽東籬想了想,看著他問道:“能告訴我,你最後一個師父是誰嗎?”

花落雨想到留在小鎮上的老和尚,禁不住脫口問道:“難不成,比留在鎮上的老和尚還要厲害不成?”

李修元聞言一笑道:“眼下還不到時候,或許有一會師傅和師孃都會遇到我師父,或許,你們並不需要得到他的教誨。”

在他看來,花落雨已經見過老和尚,要說的話老和尚已經跟兩人說得很清楚。

便是換成自己的師父老道士,要說的還是那些道理,以老道士的脾氣,哪裡會出現在風雲城裡?

歐陽東籬看著花落雨誇張的表情,忍不住搖搖頭道:“難不成沒有外力相助,我們便不用修行了嗎?”

花落雨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若是能像早些踏上更高的境界,又有誰不願意呢?”

李修元聞言搖搖頭,輕聲說道:“師孃此話有誤,倘若一直只是為了破境而苦苦修行,終會遇到翻不過的高山,那時你要如何自處?”

“師傅跟你回到五域自然不是為了突破到大乘之境,否則呆在天羅城慢慢修行即可。”

李修元想著師傅清虛道長,以及在小鎮上修行的明惠師兄,禁不住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想要突破到那個境界,先決條件是把自己變成一個凡人,既是凡人,就要感受凡人的悲歡離合,體會凡人的生老病死……”

捧著一杯茶水,李修元將跟明惠師兄說的道理,再次跟歐陽東籬和花落雨兩人講述了一遍。

最後看著兩人認真地說道:“我玄天觀的師傅,明惠師兄,以及師傅和師孃都想變成那樣的人,所以,心急吃不到熱豆腐啊!”

在李修元看來,論經歷的苦難兩人沒有無心和茉莉多,論慈悲心更是不如無心。

更不要說無心花了三生三世看見了自己的過往,又在康川城裡看見了眾生,在日月山上天見了天地。

花落雨和歐陽東籬的希望,恐怕就在這五個孩子的身上了。

而這個道理他已經說了很多回,往後,他不想再多說了。

不是每一粒種子都能發芽,也不是每一個付出努力的修士都能成聖,天道就在哪裡,對誰都是一樣的公平。

想了又想,李修元將老道士烙印在自己神海中的佛經,抄寫的經卷取出,靜靜地遞給了歐陽東籬。

靜靜地說道:“佛法與世間法如出一轍,師傅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可以多讀讀佛經。”

歐陽東捧著佛經嘆道:“看來,最後還得回來跟明惠那傢伙好好聊聊。”

李修元再嘆:“師兄也要在小鎮上看見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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