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的話音未落,一陣風颳進了夫子的院子,下一刻一身白裙如雪的淑子衝了進來,看著小黑嚷嚷道:「說說,不何不等著我?」

少女衝進客堂伸手去捏小黑的耳朵,一邊看著夫子嚷嚷道:「老師,我讓師弟等我,誰知道他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小黑輕輕從她手裡掙脫:「淑子姐姐你在後面追,張良哥哥在山上堵我,你們兩人是合著不想給才師喝茶了哦?」

小黑嘻嘻一笑,頓時拿夫子做了擋箭牌。

夫子一邊煮茶,一邊看著淑子笑道:「張良已經打輸了一場,你要不要試試跟小黑再打一回?」

淑子一聽張良打輸了,頓時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看著他說道:「都說了,這練劍不是三二天的事情,我跟小黑每天都要練上一個時辰,便是大哥怕也一樣,你倒好,想練就練一會。」

雖然眼下的淑子已經從當初的陰霾中走了出來,但是事關自己未來的夫君,她自然不敢像小黑這樣亂來。

就算要打架,她也只會找小黑,哪敢跟張良動手?

張良沉默了一會,看著夫子說道:「老師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多花些心思在這上面,不讓小黑這傢伙再欺負了。」

夫子看著兩人,想了想說道:「明年春天吧,倘若李修元還沒從長城回來,我便替你兩人把婚事給辦了,老拖著總不成。」

這也是李修元離開之前,托夫子辦的事情。

按淑子和張良的年紀,明年春天也是時候成親了,夫子也明白這事老拖著也不成。

萬一哪天自己歸隱,萬一哪天大秦風雲再起,兩人要離開皇城,連個主婚人都沒有。

小黑一聽,忍不住拍了拍手笑道:「放心,哥哥要是沒回來,有小黑呢。」

淑子頓時羞紅了臉,挨著夫子身邊坐下,低低說道:「一切就聽老師的安排。」

張良沒想到夫子一轉眼就把話題扯到自己和淑子的身上,心道自己兄弟去了長城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歸來。

這喜酒少了李修元,他心裡總是感覺空落落的。

想了想忍不住問道:「老師,我那兄弟不是去長城看看公子蘇嗎?邊關之地清苦得很,他能呆上多久?」

夫從往杯裡倒入熱茶,平靜看著他說道:「他不是你,邊關之外還有另一方天地,我若是他自然不會錯過那裡另一番的風光。」

張良一愣,微嘲說道:「長城之外不就是邊塞了嗎?大漠黃沙漫漫,有什麼好看的?」

聽到這裡,夫子禁不住厲聲說道:「你是白痴麼?難道你大秦的皇城才是繁華之地?是你願意一生老死的風水寶地?」

「大漠邊關之外的天地便不是天地?還有數不清的人在哪裡生活,還有匈奴大軍時不時要來騷擾大秦的邊關,否則你以為天子為何要修築長城?」

「你沒事做多讀幾本書,而不是成天往外跑,天下之大,並不只是你眼裡看到的大秦,你乾脆不要做我的弟子了,省得說出去丟人。」

夫子的聲音比小黑的劍還要鋒利,刺得張良渾身是血,看著自己老師發怒的模樣半晌說不出話來。

淑子看著他嘆了一口氣,心道你若不知道白痴,怎麼會明白大哥為何不願待在皇城,而不遠關山萬里跑去邊關?

張良被夫子罵得臉色發白,想了想說道:「有些道理我還不太明白,但是弟子接下來會多讀些書,試著去理解我那兄弟為何要去長城。」

小黑嘆了一口氣,說道:「要不是老師和淑子姐姐,小黑早就跟著哥哥一起去了。」

淺淺地喝了一口茶,夫子嘆了一聲。

眼中綻出一抹光芒,說道:「我在皇城也

待不了幾年,希望你們成親之後互相扶持,不要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摸著小黑的腦袋,夫子淡淡地笑道:「還是小黑知道珍惜眼前的時光,好好地學習,修行。」

小黑嘿嘿笑道:「我是哥哥的弟弟。」

在小黑心裡,再怎麼著,也不能給哥哥丟人了。

看著眼前三人三種不同的表情,夫子的心思卻飛到了大漠邊關,飛到了長城之上。

在他心裡,只有李修元這樣不辭辛勞,願意踏破千山萬水的修士,才能看到這方世界更多的風景。

張良看著淑子臉上的神情變了再變,心道相府的小姐已經去了邊關,自己也將擁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想想之前吃的那些苦頭,好像也沒那麼苦了。

……

漫漫黃沙陪我闖,秋風瑟瑟的邊關,便是夫子嘴裡的另一番風景。

騎在馬上的李修元,也時不時坐在馬車上跟男孩和婦人聊一會,在他看來,倘若小黑不是留在書院跟著夫子修行,這會怕也是陪著自己了。

摸著小虎的腦袋,李修元笑道:「我也有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只是我把他留在學堂跟著老師讀書去了。」

男孩看了自己母親一眼,輕聲說道:「小虎也要讀書。」

婦人沉默很長時間,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聲說道:「算算,你也差不多到讀書識字的年紀了。」

李修元點點頭,看著兩人問道:「小虎今年多大了?」

小虎睫毛眨了眨,看著他大聲回道:「小虎今年五歲了。」

李修元點了點頭,笑道:「我弟弟六歲,看來你是得找一個學堂好好跟著先生讀書、寫字了。」

婦人抿著嘴巴沒有吭聲,似乎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黃沙隨著風景退去,李修元放眼望去,前方不遠出現了一片黑色的影子,如此突兀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入眼處,卻是一座巨大的城池,隱於黃沙深處的城池。

雖然沒有大秦皇城那樣高大雄壯,但是眼前這座雄城也是用大塊的青石砌成,給李修元一種壓迫的感覺。

婦人嘴角動了動,輕聲說道:「這便是月支城,以前是月氏部落,現在被匈奴的單于打下,成了匈奴的王城。」

李修元抬頭望去,頓時覺得有一種蒼涼莊嚴的感覺,從心裡緩緩升起。

原來,這便是匈奴的王城。

原來,這裡也有一個月氏部落,一個曾經以此為王城的部落,被匈奴單于驅逐離開了自己的家園。

看來,這裡也是叢林。

「我想要買一個院子,不知道你有辦法嗎?」

李修元想在這裡待上一些日子,因為他看來眼前的婦人怕是沒有多少錢置辦一處宅院。而他,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

看著女人不吭聲,李修元繼續說道:「我出錢,作出回報,我也可暫時先教小虎讀書寫字。」

小虎一聽,頓時嗷嗷叫了起來,拉著婦人的手直搖晃。

婦人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先生救了我們母子一命……無以為報,這院子的事情便交給我吧……」

李修元想了想沒有反對,畢竟他也不會在此長住。

最多自己拿些錢出來,再購置一些傢俱和生活需要的事物。

跟大秦的皇城不同,進入月支城並不需要查驗身份,甚至連城門處的護衛也不知道躲去哪裡喝酒了。

或許在匈奴大軍看來,敢來月支城撒野,就是找死的行為。

大漠中的雄城雖然沒有大秦皇城那樣雄偉的建築,但是其繁華程度也不亞於皇城的市集。

人一路穿街過巷,最後來到城西一處僻靜的小巷深處。

李修元抬頭望著,眼前分明是一處落滿塵土的宅院,未等他跳下馬背,女人已經抱著小虎下了馬車。

就在李修元目瞪口呆之中,婦人開啟了緊閉的大門,又趕著馬車從側門進了院子。

直到李修元牽著馬兒進到院子裡面,才發現這裡竟然別有洞天,比皇城的四十七號大了不止一倍。

心裡暗歎一聲,心道行走江湖千萬不能小看人,便是眼前這看似落魄的母子,原來在匈奴王城還有這麼大一處宅院。

看來,這母子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東邊的幾間大屋歸了母子兩人,李修元選了一間靠西邊的廂房。

接下來便是打了井水打掃客堂、房間甚至整個院子,小虎在洗了澡後也跟在李修元的身後幫忙收拾。

一邊嘿嘿笑道:「先生你會教我讀書識字嗎?」

李修元笑了笑:「我只能教你中原的文字和詩詞,你想不想學?還是你母親另外跟你請一個先生?」

小虎搖搖頭,臉上露出堅決的神情:「小虎就學中原的文字。」

李修元帶著他一路來到了廚房裡,生了火,煮了一鍋烘乾的怪鳥肉。

第一天進城,無論是婦人還是李修元,都沒有心思去逛市集買東西。

小虎聞著淡淡的肉香,忍不住問道:「先生這是什麼肉?」

「天上飛的,我打下來的。」

李修元想了想笑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這怪鳥叫什麼名字,那個時候我還沒遇上你呢。」

兩人蹲在灶前嗅著肉香聊了一會,門外響起了婦人的聲音:「先生,你在煮肉嗎?要不要我幫忙?」

李修元拍了拍小虎笑道:「你拿碗出去,我來盛肉湯。」

小虎扭頭大聲回道:「娘別催,就好了。」

當三人捧著一碗湯,吃著肉時已是掌燈時節,婦人一邊說這肉好吃,一邊問道:「先生這肉我從前沒吃過……」

小虎咯咯笑道:「娘,這是先生射殺的怪鳥。」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想了想摸出十枚金幣輕輕地推到婦人的面前,靜靜地說道:「麻煩明天去置辦一些生活物件,再請兩個下人吧……」

他倒不是怕自己動手麻煩,而是想著三人畢竟不太方便,多幾個下人也好說話,如此一來自己也不用為吃喝去操心了。

大秦的銅錢他不知道匈奴認不認,但是金幣肯定是能行的。

婦人大吃一驚,哪裡肯收李修元的錢,皺著眉頭說道:「先生之前不是剛給過兩袋錢嗎?」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可沒想到要在這麼大的院子裡住,這錢你先拿著,不夠再找我要。」

小虎眼見金光閃閃的金幣,撿起一枚咬了一口,然後笑道:「娘這是真的。」

婦人瞪了他一眼道:「有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話沒說話,突然看著李修元怔怔地說道:「先生,這肉有問題……」

小虎跟著大吼一聲道:「娘,小虎肚子裡要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