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了一會,小狐狸突然說了一句:“我知道你們男人都離不開女人。”

這一回,阿珏沒有理會她,連哼都沒哼一聲。

小狐狸嘆了一口氣,笑道:“你竟然不理會柳兒的勾引,我真的很佩服你啊。”

說到這裡,小狐狸突然間跳上床,拍了拍阿玟的肩膀,問道:“阿珏,你怕不怕馬大姐?”

阿珏搖搖頭,冷冷地說道:“我怕她幹嘛,我只是欠她錢,還清了就會離開這裡。”

小狐狸一聽,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問道:“你……你可以帶著我一起離開這裡嗎?”

阿珏一愣,隨後拒絕了她的要求,回道:“不可能,我一個人都不知道要去哪裡,更別說帶上一個陌生的你。”

讓小狐狸想不到的是,就在她要提出自己的條件時,耳邊卻傳來了一陣呼嚕聲。

累了整整一天的阿珏,早就像只死狗一樣,去夢裡尋找他要的溫柔去了。

小狐狸十分不甘心,跟著喵喵地叫了幾聲,又推了一下阿珏的肩膀。

直到她確實可珏真的已經熟睡,直到院子裡響起一聲驚叫:“小狐狸你死去哪了,馬大姐有事找你。”

小狐狸才不情願地從阿珏的床上爬了起來,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門而去。

“來了來了,催命啊!”

早上阿珏起來,發現床頭留下了五枚銀幣,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心想自己可沒命享受這裡的溫柔,每天他只要少睡覺半個時辰,這一天下來他就會跟死人一樣。

就這樣,阿珏在映月樓裡做了一個月零三天的苦力,終於還清了欠下的酒錢。

阿木嘆了一口氣,又給他倒了一碗酒。

自己也端起碗喝了一口:“後來呢?”

“後來啊……後來我就去皇城大湖的邊上,柳樹下等著,等著別人來找我去打零工。”

在大湖的邊上,阿珏等了三天,等來一個男人。

一個叫老孟的中年人。

阿珏想了想,說道:“老孟跟阿木你長得有些像,不是中原人的模樣,也不是西域人,他是一個蠻子。”

這一天樹下的阿珏等來了路過的老孟,老孟看著靠在樹下也不出聲的阿珏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是一個瓦匠,需要一個幫手,一天五文錢你做不做?”

阿珏一聽笑了起來:“做啊,為何不做?”

於是從這開始,阿珏就跟著瓦匠老孟做工,成了一個瓦匠的學徒。

這一天,阿珏頭一回學著踩著梯子爬上爬下,給屋頂上的老孟遞瓦。

雖然他很小心,有一回還是差一些就將捧著的一堆瓦片摔爛,嚇得老孟不得不教訓他:“小心一些,這瓦可比工錢還貴。”

阿珏點了點頭,只是默默地記在心裡,什麼話都沒說。

下一回,他就小心了一些,生怕打爛一塊瓦,被主人家扣了老孟的工錢。

太陽落山,老孟看著他問道:“你每晚都在那湖邊過夜?”

阿珏苦笑道:“我沒有地方去。”

於是老孟帶著阿珏回到了自己的家,一個只有二張床一間廚房的家,雖然這樣,阿珏還是非常感激。

終於,不用再淋雨了。

聞著廚房裡傳來的香氣,老孟嘆了一口氣:“這是我娘在做飯,我吃了半輩子,還沒有吃夠。”

阿珏摸了一下自己不爭氣的肚子,嘿嘿笑道:“確實很香。”

“吃飯了!”

正說話時,老婆婆端著鍋出了廚房,老孟一聽趕緊過去幫忙,先給老孃打了一碗用菜葉煮的粥,又給阿珏打了一碗。

最後自己端著碗大口吃了起來。

看著阿珏吃得正歡,老孟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好好幹,過幾天收了工錢我請你吃肉。”

老婆婆眯著眼睛看著阿珏問道:“小夥子,你有多久沒吃過肉了?”

阿珏想了想,只好老實回道:“我忘了。”

老孟看著老婆婆說:“娘,阿珏以後就要跟我住在一起了……”

老婆婆一愣,隨後看著阿珏說:“你要跟我們住,就要打地鋪睡在地上,你可以嗎?”

阿珏低頭一邊吃粥,一邊回道:“不怕,總比大湖邊上柳樹下好得多。”

老婆婆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你可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阿珏搖搖頭:“不苦,至少我還活著……嗯,活著就好。”

老婆婆一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然後嘆了一口氣:“說得好啊,這年頭,能活著就不錯了。”

老孟看著阿珏笑了笑:“我去幫你鋪床,你先去洗一下,一身臭死了。”

這一天夜裡,阿珏睡得比小狐狸來勾引他那天夜裡還要香。

因為他再不也用去替那些姑娘們洗腳了,雖然他已經習慣了姑娘們不同的香腳也好,臭腳也罷。

雖然給姑娘們洗腳還能額外掙錢,可是他還是覺得跟老孟做瓦匠,每天掙五文錢也開心、自在一些。

他喜歡過這種自在的日子。

地上只是鋪著一張薄薄的草蓆,可他依舊睡得很香,比映月樓裡香多了。

快要天亮的時候,阿珏做了一個夢,夢見有一個漂亮的姑娘走了進來,看著地上的陌生男人看了又看。

然後去老婆的身邊躺下,然後一直睜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子

夢裡的阿珏只看見一頭烏黑的長髮,就像他生命中曾經出現過的那一頭黑絲一樣。

夢裡的阿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麼。

天亮,老孟帶著阿珏出了門,今天還要繼續做工,還會有飯吃。

兩人一邊走,阿珏一邊說道:“老孟,我夜裡做了一個夢,看到一個女子……”

老孟嘆了一口氣:“你沒有做夢,他是我妹妹蝶兒……”

怔怔的,阿珏一時說不出話來,原來不是夢啊?

老孟沒有說關於妹妹的事情,只是淡淡一笑:“若是有緣,你們自然能見上一見,相信我。”

阿珏點了點頭:“她看起來,像我夢裡的公主。”

老孟一愣,隨後拍著他的肩膀哈哈笑了起來:“那確實。”

這天中午,阿珏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小混混,三個瘦得跟猴一樣的小混混來找他和老孟收保護費。

看著眼前這個叫二狗子的瘦個男人,阿珏沒有理他,也不想理他。

老孟看著他嘆了一口氣:“這些人是老宋的手下,而老宋又是皇城大掌櫃的手下,你鬥不過他們。”

阿珏哦了一聲,看著二狗說道:“我沒錢。”

“沒錢你還跟我硬氣什麼?”二狗氣得一拳轟了阿珏的肚子了,痛得阿珏頓時彎腰倒在地上……

老孟嘆了一口氣,看著二狗說:“下個月,發了工錢,我給你。”

二狗想了想拍著老孟的胸口怪笑道:“這麼說,你替他擔保?”

老孟回道:“是的。”

回到老孟的家裡,阿珏還時不時摸著自己的肚子,畢竟二狗可是往死裡打的。

老孟搖搖頭:“阿珏啊,你沒跟人打過架嗎?還是你不會還手?”

在他看來,今天若是阿珏要反抗,他就一定會動手,大不了離開皇城,天下大得很。

阿珏搖搖頭,沒有吭聲。

他在映月樓裡被客人欺負的時候還沒有還手,更不要說已經離開那個地方了。

眼下的阿珏只想安安靜靜的,不想再惹出什麼是非來。

就在這天夜裡,阿珏見到了從外面買著一塊肉回家的蝶兒,老孟的妹妹孟小蝶。

看著如公主一樣的蝶兒,阿珏卻突然間翻倒在地,抱著肚子在地上打滾。

這一夜,老孟跟老婆婆還有蝶兒煮了一鍋肉,老婆婆開心得像個孩子,臉上露出如花兒一樣的笑容。

而阿珏卻躺在草蓆上痛得生不如死,以至於老婆婆給他夾了一大塊肉都沒吃,因為他真的吃不下。

肚子痛不說,他還突然發起燒來。

就在老孟要出門去替他抓藥的時候,阿珏一把拉住了老孟的褲腳:“不用,我忍一忍,明天就好……”

這一夜,是阿珏最痛苦,最煎熬的一夜。

老孟辛苦了一天,早已是鼾聲如雷,連著老婆婆和蝶兒也都已經沉沉睡去。

可是阿珏卻躺在草蓆上一會發燒熱得要死,一會又往下淌著冷汗,這一刻的阿珏就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沒有人能替他分擔這一刻的痛苦,這個時候他想起了自己的爹孃,想起了自己的家。

若是在家裡,爹孃一定會守在自己的床邊,熬了藥汁守候著自己。

於是,當他醒過來的時候,身邊果然有一個人在守闐自己。

陽光從窗臺斜斜地照過來,照在蝶兒的肩膀上也照在她一發烏黑的長髮,阿珏從她眼裡看到了關懷和悲傷。

阿珏嘴角動了動,掙扎著坐了起來。

蝶兒碗了一碗水喂他喝下,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你這麼強壯怎麼會生病?”

阿珏喝了一有碗水,身上有了一些力氣,看著她苦笑道:“你哥哥呢,我今天還要跟他去掙錢,要不我就會沒飯吃。”

“哥哥去做工了,他說你可以歇息一天不用開工。”

蝶兒看著他柔聲說道:“既然生病了,就要好好在這裡歇息,不要逞強,逞強會死人的。”

阿珏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不會死,我不能死,我還死不了。”

蝶兒看著他幽幽地說道:“說得也是,要死你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靠在老孟的床沿上,阿珏想了想問道:“我是一個快要死的人,不得不在這裡偷懶,你為何會一直陪著我?”

蝶兒搖搖頭,看著他溫柔地說道:“從今天開始,我不會離開哥哥和母親了。”

阿珏想了想回道:“那也好。”

蝶兒看著阿珏顯得木訥的表情,突然問道:“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事情?”

阿珏閉上了閉,摸著依舊刺痛的胸口,嘆了一口氣:“暫時不用,我真的快要死了。”

摸著自己的胸口,阿珏知道眼下的幫不了任何人,因為他是一個沒有的傻瓜。

一個只能在映月樓裡,替人洗腳倒夜香替人洗衣服還錢的傢伙。

就在這個時候,老婆婆從廚房裡鑽了出來,看著阿珏責備說:“你昨天的肉都還沒吃呢,我給你放了菜,重新又煮了一下,一會兒就給你……”

阿珏一聽,禁不住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他怕睜開眼睛就會哭,誰說沒用的傻瓜不會流淚,只是沒有到傷心落淚的時候。

他有一種衝動,立刻就從這屋子裡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