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生最大的天賦,是變通。

在世人的眼中,包括在朱九和姜清清的眼裡,華生不僅是一個天才,更是一個妖孽,超越了他們對華生的想象。

要是不會變通,華生估計到現在還一刀一劍在第二層裡砍這些無窮無盡的惡魔。

因為他的天賦跟努力,讓他想到了既然能用佛法化為體內的煞氣,自然也能消滅第二層的惡魔一樣。

而這一次,他則是將劍氣融入到石壁上的佛經之中。

從暮春到仲夏之夜,他終於完成了在第二層的石壁上雕刻佛經的工程。

只是他也沒有想到,當他將最後一個佛經雕刻完成,在深淵裡點起幾個火把的瞬間。

石壁上的佛經在這一刻發生的變化,字裡行間的劍氣也跟著有了變化,整個第二層的深淵裡金光瀰漫……

於是,他用手中的鐵劍在空中劃出一個卍字!

一個金光閃耀的卍字!

一個往深淵裡緩緩飛去的卍字!

這個卍字如一道金色的網,透著莊嚴神聖之力,金光閃耀,像一道接著一道的波浪一樣地四處盪漾而去。

而華生,如同一汪汩汩湧出的泉水,手裡的劍斬出一道光芒。

一道光照深淵,可能淨化一切的光芒,往深淵四處,毫無死角地斬去!

光照之處,便如夏天的炎炎烈日,要將深淵裡的一切焚燒一空!

萬道金光斬進黑暗,斬進深淵下的淤泥之中,深陷其中,然後將這些黑暗和淤泥穿透!

被金光照耀的惡魔無

處藏身,倉皇之中合力防禦,卻無法擋下這一個卍字!

終於,深淵裡燃燒起熊熊火焰,火焰裡有不甘和怒吼!

還有華生一句接著一句唸誦出來的往生咒!

一個個金色的佛經,如同一道道沉重的鼓點,重重地敲擊在深淵之下,直到黑暗中的嘶吼聲音漸漸平息了下來。

直到濃濃的黑霧化為了點點熒光,如黑夜裡的星空一樣,往深淵下的穹頂飛聚而去……

這個時候,一道星光穿越萬古,越過萬丈深淵,落在深淵下的穹頂之上……

將這些千年不死的怨靈,被佛光淨化後的惡魔,化作一道星光……

前往六道輪迴之地!

而直到這時,華生還不曾斬出降魔劍法的第二式,飛渡彼岸。

望著眼前的星光,華生脫力之下跌坐在地,喃喃自語道:“累死我了!”

……

從春天到夏日,轉眼便是秋風漸起。

華生除了帶在身上的乾糧吃光了,才會回到小院裡歇息幾天,跟婆婆煮一壺靈茶,跟師父聊聊深淵下的進展。

再給蠶繭裡小雪喝一杯靈酒,他已經忘了春夏秋冬。

甚至有幾回從深淵裡出來都失語了,看著婆婆心疼不已。

去找了老和尚和了塵大師,說再這樣下去,華生怕是要在深淵下可成自閉症了。

了塵也沒有辦法,只好看著婆婆說:“他在深淵之下也算是修行,越是孤獨,越磨鍊他的心境啊。”

這一回,無論是了塵還是老和尚都沒辦法幫助華生。

崑崙和皇城,因為有婆婆守在雲起寺,再加上太子跟皇帝的一番交涉,一切都暫時安靜了下來。

江湖上,再沒有華生的訊息,就像從人間消失了一樣。

瑟瑟的秋風之中,華生來到了深淵下的第四層。

並且第四層也雕刻了一半的佛經。

無論是四周的石壁下,還是腳下的石板,隨處可以一行行劍氣橫溢的經文,如一把欲出出鞘的神劍!

直到雲起寺的天空飄起了第一場雪,深淵下,山谷裡的華生坐在石壁下,怔怔地望著天空中落下的雪花。

伸手接住了一片,喃喃自語道:“師傅,深淵只有四層,我打算今日就滅了它。”

佛堂裡的了塵望著佛臺上的菩薩,怔怔地問道:“這麼快?不是說要十年,八年的苦戰嗎?”

華生輕聲說道:“我也沒想到只有四層,可能是因為我在深淵修佛的原因吧,這些怨魂最後都入了輪迴。”

了塵聞言,一時沉默無語。

過了良久才嘆了一口氣,悠悠地回道:“我佛慈悲,便是先祖得知深淵之下的變化,也當為你感到自豪。”

華生沒有回話,而是看著手心裡的雪花漸漸融化,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自己跟問天峰上的祖師承諾眼看就在完成,是不是說明自己很快就要離開這裡?

小院裡的小雪還沒有鑽出蠶繭,妹妹還沒有嫁給朱九,澹臺小雨還沒有恢復記憶。

他好像什麼都可以放下,其實細細一想,卻又

什麼都放不下來。

苦笑中,伸出手指在面前的石桌上面寫下:“捨不得,放不下,得不到……”

於此三心,便是他當下最為真實的寫照。

想了又想,華生最後說道:“師父,我一會便去深淵之下,將問天峰的千年恩怨,作一個了結……”

了塵嘆了一口氣,說道:“保重,小心,我等著你歸來。”

吃了早飯,華生又煮了一壺茶。

想著漫天風雪要是妹妹在就好了,在小院裡煮一壺茶,想著天山上的那將要綻放的寒梅,也算是一件美事。

像自己這樣瘋狂地修行,完全是為了完成跟雲起寺祖師的約定而拼命了。

每日在深淵之下,暗無天日,完全沒有一絲的美感。

唯一讓他感到自豪的便是,自己已經能夠背誦兩卷佛經了。

那些雕刻在石壁上的經文,同時也烙印在他的血肉骨骼之中,便是有不懂的句子,他也跟老和尚,跟自己的師父請教過。

老和尚說無相金身要悟,他感覺自己已經悟得差不多,只差一線的契機,就能破境了。

看來,他有可能在今日徹底消滅深淵裡的惡魔之後,便能破境,恢復自己的一身修為。

他有些等不及了。

眼下,他只有一個目的,為此他無比堅定,想要完成最後的目標強烈無比。

從巳時到未時,華生整整花了三個時辰。

當石壁上最後一個佛經完成,他將帶來的十個火把統統點燃,瞬間啟用了穹頂上的熒石,將

第四層照亮。

望著往自己撲來的惡魔和黑霧,華生臉上浮現了驚心動魄的笑,雙手握著降魔劍。

喃喃自語道:“為了超度你們,我花了無數的心血,來啊,都來殺我!”

當年在南疆的陰山上的山洞裡,他曾見過萬蛇之窟人,見識過陰山上的妖獸,只是跟眼前這些惡魔比起來,都不值得一提。

當年他在第一層深淵摸爬滾跟這些惡魔廝殺過,他經過太多離奇古怪的事情。

現在面對滾滾而來的黑霧,依舊會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錯覺。

跟前面二層的惡魔不同,眼前這黑霧,惡魔好像是有了意識,從四面八方往他撲來,發出嗚嗚的吼叫聲音,讓他有一種恐懼的感覺。

顧不得留意撲上來的黑霧和惡魔,華生的降魔劍立刻向著前方斬出一個卍字!

如同天空中落下一把圓月彎刀,如一道黑色的閃電一樣,不!如一道淡淡的金色閃電,合著一陣陣誦經的聲音,往四下斬去!

壓抑著心裡的激動,華生將無相金身凝聚出來的力量,毫無保留在使出。

撲上來的惡魔在深淵下已經徘徊了千年,按說被萬道佛光照射之下,立刻就會變成一地的碎渣,一劍就碎。

然而此時這些傢伙卻無比頑強,並沒有立刻倒下,而是像有了生命一樣,雖然中劍,卻依舊往華生撲來。

黑霧在遇到萬道佛光之後漸漸如冰雪遇上烈日,瞬間消融。

而這些惡魔好像想起了自己的使

命,向著華生撲了過來,速度越來越快,眼看就要撲到他的面前……

“如是我聞……”

“嗡!”的一聲響起,華生於瞬間之間暴漲二丈之高,華為一座金光閃閃的金剛!

只不過,那些沒有被佛光消融的黑霧比他的速度更快……

就在他身化金剛的一瞬間……數十道黑霧於電光石火之間,從他身前、身後穿過……

然後發出一陣淒厲的慘叫,被石壁上佛經,被金剛所化的光芒剎那間照射,如初春的冰雪一樣,消融在華生的面前。

漸漸黑化的金剛,手裡揮動著降魔劍,輕易地斬斷了撲上來的惡魔,“咔嚓!咔嚓!”無數的惡磨被斬成兩截,散落在地上。

身化金剛的華生卻沒有絲毫的放鬆,手中掐著幾張神符,在瞬間之間,將手裡的神符化箭,往四下揮去……

在一陣轟隆隆的爆炸聲中,深淵裡傳來一聲接著一聲的嚎叫……

身化金剛的華生手裡的降魔劍,這一刻,如同站在問天峰下的風谷中一樣,於剎那變快,變長……

金光閃耀,將漸漸黑化的金剛籠罩起來。

金剛於電光石火之間越過一丈,二丈,五丈的距離……

這一瞬間的華生,如同從萬丈苦海里飛躍而起的金剛神佛,

在金剛躍上彼岸的那一剎,天空響起滿天誦經之聲,萬道金光落下,整個深淵的冰雪在這一瞬間消融。

而降魔劍在這一刻飛渡彼岸,將撲上來的惡魔於剎那之間斬成

了一地的碎渣。

一道莊嚴無比的往生咒,自身化金剛的華生嘴裡誦出,一遍接著一遍……

深淵之下,星光漫天。

一道星光穿過深淵,將這裡的千年怨魂盡數帶走,只留下漸漸黑化的金剛,跟佛光閃耀的石壁。

就像這裡從來不是什麼深淵,而是一處空曠的地下洞穴一樣。

身化金剛的華生,在最後一刻,拼了自己入魔,將於此遊蕩了千年的怨魂一一超度。

完成了他跟雲起寺祖師當年的承諾,便是身入魔道,那又如何?

望著四下空空蕩蕩的深淵,恢復了原來模樣的華生收了降魔劍,嘴裡將往生咒又靜靜地念誦了一遍。

然後一步一步,離開了第四層深淵。

回到第一層封印之處,看著眼前一顆來自崑崙的星隕石,想起當初秘境裡的老人。

華生忍不住伸手,往星隕石摸去。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指間驟然開出了一朵黑色的花兒,一隻黑色的手指探出,點向鑲在陣眼上的星隕石……

“嗡!”一道巨大的力量幾乎將華生瞬間撕裂,徹底黑化的華生,體內的煞氣剎那間爆發,一手化劍重重斬在陣眼之上……

一道金光在剎那間爆炸,比之間深淵中的那萬道佛光還要熾烈……

在黑化的華生以掌化劍斬在陣眼上的星隕石之下,一扇巨大、閃耀著黑色光芒的門戶出現在他的眼前……

原本可以鎮壓千年的大陣,卻在黑化的華生一劍之下,被斬成粉碎!

嗚嗚聲中,有一道黑影自這一道黑色光芒的門戶裡衝出,看著目瞪口呆的會生,發出了一陣得意的大笑。

“小子謝謝你,我拼了失去整個深淵,終於等到了脫困的一刻,為了感謝你,我可以不殺你……”

還沒等華生回過神來,這一道黑影已經消失在他的面前。

如山傾,如嶽倒,華生無力地跌坐在陣眼之上……

費了無數的心血,費了不知道多少工夫,最後一不小心,卻將深淵中最大的魔釋放出來。

而這一刻的華生,已經無力挪動自己的身體。

在將在失去意識的一剎那,喃喃地喊了一聲:“師父,我要沉睡了……弟子無力,讓深淵裡最大的惡魔逃了出去……雲起寺封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