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聲,天空響了一道驚雷,跟著嘩啦啦的春雨直往下落,瞬間,雨落成溪,整條街道都漂浮著桃花。

血一樣的桃花,在春雨中綻放出最後的一抹色彩。

大楚的國師皇甫神機,望著眼前的一幕,一時間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任他如何厲害,也想不到只是十數年不見,當年的大元帥已經可以用一片柔軟的花瓣,斬斷一街的桃樹。

而他自問能斬斷一棵,便是極限了。

原來,兩人真的是天淵之別,自己窮其一生,怕也無法修行到這樣的境界。

嘆了一口氣,李修地靜靜地回道:「我要回客棧了,希望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

老人默然無語,伸手取了一把油紙傘遞了過來,想了想說道:「明天早上,我想來這裡喝一壺茶。」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好啊,我請你。」

說完頭也不回下了樓,出了茶樓,撐開手中的雨傘,迎著漫天的春雨,踏花而去。

老人望著消失在雨中的李修元,喃喃自語道:「看來,可以請皇上回家了。」

……

回到客‎​​‎​‏‎‏​‎‏​‏‏‏棧,李修元心情十分鬱悶,抱頭躺在床上怔怔地躺了一個時辰,也無法閉上眼睛。

因為當年自己沒有除惡務盡,才會導致大楚的皇叔如瘋狂一樣,從南到北,帶著魔域的大軍去禍害落霞山下的村民。

讓他想不明白的是,疾惡如仇的長孫皇后,竟然也甘心情願跟秦王做了一回亡國奴。

跟大楚的皇帝一樣,跑去了出世之地書院避難,說出去,真是一個笑話。

只是天門關前的數十萬魔域大軍,又怎麼可能因為一道神光,於一日之間化為了灰燼?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迷迷糊糊,直到戌時過半,一輪月兒掛在了樹梢。

這才推門而出,讓客棧的廚子給自己炒了兩碟菜,送進了房裡。

倒了兩杯靈酒擱在桌上,望著窗外的一輪上弦月,喃喃自語道:「前輩來喝一杯,菩薩來喝一杯?」

他沒有去找老道士,在他看來這事老和尚肯定知道,也瞞不過地藏那傢伙。

只是轉念一起,自己當下的殺氣太濃,好像不太適合請菩薩來喝酒。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黑豆酒,苦笑道:「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想知道那些魔域大軍,如何會在一日之內化作了滿天的灰燼。」

一陣春風進客堂,帶來了一臉怒氣的老和尚。

進來二話不說,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杯,然後又抱著酒甕往杯裡添上,邊喝了三杯之後,才嘆了一口氣。

抱怨道:「你明明是老道士的徒兒,怎麼沒事動不動就來打擾我的清靜?」

搖搖頭,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笑了笑:「可惜啊,我在那幽河時斬了一個人頭蛟身的大妖,原本想著會有一顆龍珠,讓您帶給小寶和小月兒的。」

「結果老天不給面子,一腳將我連帶著小船,踢來了這裡。」

夾了一筷子面前的青菜,李修元笑了笑:「前輩請吃菜。」

老和尚看著他搖搖頭,笑罵道:「你白痴啊,那是妖怪不是蛟龍,就算是有,也是妖丹,小寶跟小月兒又不是妖怪。」

李修元聞言呵呵一笑:「我倒把這事給忘記了,看來小黑走後,很多寶貝到手,都送不出去了。」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笑道:「小黑的事啊,等你走出須彌山再說吧……說吧,你找我來何事?」

李修元喝了一口酒,望著窗外的月光,不知道自己回事,想到了當年帶著南宮如玉去天門前的情形。

而他跟花天宇兩人去了天門關的奴隸拍賣場,最後沖天一怒,卻是因為大楚的皇叔綁架了小青和小龍兒。

以至於天風王國的將軍一日白頭,差一些就死在自己的劍下。

沒想到,多年過去,大楚王國,天風王國,銀月王國的不屈之士,在天門關前,上演了一回跟魔域大軍的驚天之戰。

這讓他想到當年在修羅戰場上,身化神龍斬天魔的情形。

等著自己從桃花源回到這裡,一場大戰已經落幕,只剩下為數不多的魔域大軍駐守在大楚皇城了。

想到這裡,李修元看著眼前的老和尚問道:「天門關前,大楚皇城,應該還有清風峽前的魔域大軍是怎麼回事?」

「這事跟前輩您無關,跟我師父也無關,我相信你們不會無聊到出手,替這一方天地的百姓,揮手斬去魔域的百萬大軍。」

李修元的眼神有些落寞,那是因為他沒有目睹這神奇的一幕。

哪怕他早些從桃花源動身,從那幽河回到妖域,也能跟著花‎​​‎​‏‎‏​‎‏​‏‏‏天宇一起,天清風峽前跟魔域大軍大戰一回。

老人一聽笑了起來:「這不是你搞出來的事情嗎,話說那會你還在那深淵之下,山洞之中麼……」

李修元點了點頭,回道:「沒錯,晚輩只是毀去了魔域深淵之下成千上萬的巢穴,將那千萬的魔卵化作了灰燼……」

老和尚又倒了一劍酒,端在手裡喝了一口。

先是讚歎了一聲,然後才回道:「是那棵魔樹,你不是射出了一枝神箭嗎……那棵巨大的魔樹,便是魔域深淵上下惡魔們的生機……」

「你一箭斷了惡魔的生機,他們又如何在這世間存活下去?」

老和尚看著李修元依舊迷茫的眼神,由衷地讚歎道:「想不到你剛剛自大唐歸來,便揮手間救了這方世界的萬千百姓。」

「我估計今夜若是地藏前來,也會為你的這一壯舉讚歎,否則,單憑修羅天域的這些王國大軍,如何跟深淵下的惡魔抗爭?」

李修元點了點頭,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但是,又好像越來越糊塗了,難道魔域的君家,公孫家族的修士都不是真正的魔域主人?

於是,他只好苦笑道:「前輩,魔域之中何謂魔,又何謂人?」

老和尚似乎早就想到李修元想問他這個問題,當下淡淡一笑,喝了一口酒,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你當年曾經打過交道的那些朋友,仇人自己跟這大楚的修士沒有分別。」

「而被你斬於深淵之下的那些惡魔,以及那一日消失在天門關外的魔域大軍,才是你說的惡魔。」

老和尚放下酒杯,拍了拍手說:「如此,你應該明白了吧?」

李修元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麼說來,魔域的主人也被那些來自深淵之下的惡魔奴役了?」

老和尚聞言呵呵一笑:「他們除了低頭,還有另一種選擇,就跟你那大楚的公子和公主一樣。」

【鑑於大環境如此,

揮揮手,喝了一肚子酒的老尚化作一道清風,消失在李修元的面前。

留在他獨自凌亂,想著老和尚說的另一種選擇。

想了想,忍不住嚷嚷道:「我還有話沒問完呢,那個大魔王是誰,是了沒有?我認識嗎?」

神海里傳來老和尚的回話:「等你回到落霞山,自然會知道其中的一切,好好享受這裡

的亂戰吧。」

李修元聞言鬆了一口氣,心想這事倒難不了自己。

畢竟

這一路回去見完清月公主跟千佛寺的老和尚,下一個要去的地方便是落霞山。

至於天風王國的長孫能不能帶著大軍,將自己的王國從魔域裡手裡奪回來,那就不是他要去關心的事情了。

最多煮一鍋肉,讓霸王陳和小芸再將修為提高一些。

問清楚了妖怪沒有龍珠,搞明白了魔域大軍的死是自己一箭射死了那棵恐怖的魔樹。

知道君不語估計被逼成了亡國奴,李修元的心裡總算開朗了一些。

想著大楚這個剛剛坐上皇位,就嚇得要跑來決勝關避難的皇叔,李修元忍不住罵了一句。

「來了正好,正好我也不想去大楚的皇城。」

……

銅壺滴漏,伴著窗外潺潺春雨。

一卷佛經,一盞孤燈,伴著一臉慈悲的圓真老和尚。

夜未央時,油燈跳了一朵花,老和尚耳邊傳來了清月公主的聲音。

天門關大捷之後,楚飛煙帶著弟弟去了妖域,清月跟秦妙雨回到了銀月王國。

是‎​​‎​‏‎‏​‎‏​‏‏‏夜,早早安歇的清月公主做了一個夢,奈何夫君楚風不在,無可奈何之下想到了千佛寺裡的師傅。

於是披衣起身,靠在窗前守著一園的春雨,跟老和尚傳音……

老和尚放下捧在手裡的佛經,微笑著問道:「這春雨綿綿,不正是貪睡的時節?公主為何失眠了。」

清月公主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師傅,我做了一個夢,當年大楚的大元帥回來了,把大楚皇帝的人頭掛在城牆……」

老和尚一愣,問道:「大楚有大元帥是誰?我哪裡知道大楚的事情?」

「唉!」

清月公主幽幽地說道:「那傢伙是師傅的好友啊,當年落霞山上的小道士,剛下山,就贏了師傅二場比試……」

老和尚聞言一怔,隨後淡淡地笑了起來:「他要是回來,你記著請他來千佛寺裡,跟我喝幾天茶,說幾日佛法。」

清月公主一邊揉著頭,一邊苦笑道:「我這不是做夢嘛,誰知道他何時才會回來,他若殺了大楚的皇帝,倒是替楚風省了一件麻煩事。」

老和尚淡淡地笑了笑:「念念不忘,必有迴響,天路將開,李施主是時候回來了。」

「弟子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們才按兵不動,看看秋天之前,他會不會回到這裡,一切等他來了再作決定。」

想到死去的將士和百姓,清月公主冷冷地說道:「不能就這樣白白放過了魔域,我們死傷了太多的人。」

老和尚一聽自己的徒兒說起魔域之事,頓時默然無語。

自古佛魔便是大敵,倘若這回魔域大軍殺進銀月王國,只怕第一個受難的,除了皇宮,就是他所在的千佛寺了。

又想著李修元當年有落霞山下跟魔域的一番恩怨,看來,倘若當年的故人真的回到了這方世界,恐怕魔域的主人,要頭疼了。

「善因善果,開花結果,既然他們作下了惡,就要面對來日的清算吧。」

老和尚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既然你已回城,明日過來跟為師說說天門關前大戰的經過吧。」

清月公主靠在窗邊,伸手入夜,一滴春雨滴在纖纖玉指間,化作雨絲往下而去。

想著今夜的噩夢,不由得輕嘆了一聲道:「那傢伙可是一個狠人,真要是去了大楚,恐怕要掀翻那座皇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