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雪一片接著一片,馬車緩緩地一路往北,當下的西門孤星已經躺在馬車裡,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趕車的是城主府的護衛,等著過了望天城,西門孤星就要開始吃苦了。

畢竟李修元要他儘快趕到府裡,把自己的老爹接回定安城,順便給大帥捎一封信。

而這封信,眼下的李修元還沒想好怎麼寫,他在到了四季樓之後,再細細地想想,要不要跟府城的大元帥說實話。

畢竟這也太嚇人了,連他天不怕,地不怕人的也被嚇了一跳。

只因他相信,那將死的惡魔不會騙他。

也只有這個理由,才會讓他信服;也只有這個理由,才會讓一個正常的人,變成惡魔的奴隸。

只有烏鴉老實,便是出了門,也得跟著李修元學著背誦那晦澀難懂的佛經。

還好,眼下的它只是死記硬背,就像是廟裡的小和尚一樣,有口無心。

不知道躺了多久,西門孤星緩緩睜開雙眼,怔怔地望著簾已經沒有雪花再飄落,想著前面還有漫長的路,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懶洋洋地說道:「我說,你就那麼相信我審出來的結果?」

李修元伸手在烏鴉的腦袋上摸了摸,回道:「你要是審出來的結果有誤,那接下來就由你去把大魔王找出來。」

烏鴉一聽,不由得呱呱笑了起來。

在它眼裡,眼下的西門孤星倒是跟楚風有幾分相似的風采,糾結起來某些事情,就會變成李修元嘴裡的白痴。

李修針孔雖然沒有說什麼,它可是看出來,最後離開城主府的時候,這傢伙一直緊皺的眉頭,漸漸地展開了。

或許,李修元得出了連西門孤星和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西門孤星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在蠻荒也算得上頂尖的人物,如是在自己兄弟面前,卻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只要這傢伙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到李修元。

好像李修元出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跟他當年在修羅戰場上的際遇一樣,自己的兄弟降魔,跟自己降魔那是一樣一樣的道理。

原本有些清冷悽苦的氣氛,因為兩人身邊多了一隻烏鴉,瞬間就像兩人身邊多了一個孩子一樣。

讓他對烏鴉有了一些憐愛之色,看著搖晃著腦袋背誦經文的烏鴉說道:「我說,這一卷經文你何時才能背出來?」

烏鴉面露異色,吃驚地問道:「你怎麼想問我這事,這是李修元的責任。」

李修元聽著這話,臉上有一絲笑意。

輕聲說道:「這傢伙不小心入了魔,他若不把這卷佛經背熟,說不準哪一天就會跟定安城那惡魔一樣。」

西門孤星大吃一驚,皺眉問道:「怎麼可能?它不是跟你在一起?」

在他心裡,自己這位兄弟不僅是神龍,還是一位神佛,卻沒有想到,跟在神佛身邊的烏鴉也會入魔。

由此之下,他瞬間想到了原本以為定安城外修佛的那中年和尚。

原來入魔真的很可怕,可以讓一個修佛之人,做出慘絕人寰的惡事。

不過對於西門孤星來說,既然李修元敢把一隻曾經入過魔的烏鴉帶在身邊,那便自然不怕這傢伙再次入魔。

對於自己的兄弟,他和皇甫青梅的判斷一樣,從來沒有懷疑過李修元的能力。

他只是在思考一個問題,那個惡魔身後的主人,真的藏在望天城的周圍某個隱秘的山洞之中?

這事讓他難過了好些日子,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若不是李修元安排他去府城找自己的老爹,給大帥報

信,打死他,也想跟著李修元一起,找那惡魔身後的主人。

看看這世上究竟怎麼樣的一個魔,才能在世間收了這許多的惡人甘心情願為他奴役,做他的走狗。

李修元看著西門孤星的模樣,嘆道:「那還不簡單,只要那魔王給一些好處,世人如何能抵禦來自惡魔的誘惑?」

烏鴉想了想說道:「對,我就見過那大魔王,只是扔出幾塊跟骨頭一樣的好處,那些傢伙就玩了命地表示忠心,要跟他一輩子。」

西門孤星搖了搖頭,嘆道:「還好,我沒有遇到魔,否則我也不知道如何從魔的手裡逃脫出來。」

李修元低著頭,靜靜地說道:「相信我,你無法逃脫。」

說話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更不要說打從出了定安城,李修元便在心裡為當年的舊事念念,而西門孤星卻是在嘴邊念念。

雖然兩人都沒有說出來各自的念想,甚至連孩子一樣的烏鴉也不知道兩人這一路上,究竟有沒有心懷鬼胎。

只是,這念想究竟還是有了迴響。

如一枝穿過風雪的神箭,自寒風中迎面而來,將西門孤星一箭釘死在地,把李修元的雙眼射瞎。

直到,直到烏鴉得知了原委之後,才看著李修元罵道,原來自己身邊不就是一個魔王。

老天可憐趕路的車伕,離了定安城,便沒怎麼下雪。

眼見前面就是望天城的城門,車伕歡喜之下,大聲喊了一聲:「公子,望天城到了。」

西門孤星迴道:「進城,去四季樓。」

還沒等車伕打馬上前排隊進城,趴在車廂裡的烏鴉突然間嚇得豎起了羽毛,尖叫道:「李修元,前方有魔氣……」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跟西門孤星吩咐道:「趕緊下車,上馬,攔住那從城裡出來的黑衣女子,先不要傷她……」

然後摸著烏鴉的腦袋笑道:「不錯,以後都要這樣警覺,晚上請你吃一頓好的。」

不等烏鴉回話,西門孤星已經竄出一馬車,飛身上馬。

就在車伕目瞪口呆之下,往那打馬出城的蒙面黑衣女子喊道:「停下,例行檢查!」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跟車伕說道:「在這裡等著他,稍後再說。」

誰知打馬而來的黑衣女子壓根就不理會他,眼前西門孤星攔路之下……「鋥!」的一聲,靈劍出鞘,往西門孤星斬來。ap.

西門孤星早有準備,跟著拿出了自己的靈劍,「噹噹噹!」兩人在馬上對戰在一起,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而城門處的護衛一見之下,紛紛跑了過來……

車伕一見,只好亮出自己的身份:「我家公子在辦案,各位請回吧。」

跑來的護衛一見是自己人,頓時也不再想著上前,只是遠遠地站著看熱鬧。

有的甚至問道:「我說,你家公子是不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漂亮?」

車伕一怒,吼道:「你不想活了?你知道我家夫人是誰嗎?」

望天城的幾個護衛聞言之下,齊齊嚇了一跳,畢竟這年頭,誰也不知道誰的後臺有多硬,更別說,他們只是普通的護衛。

哪能跟一個有護衛的公子比?

而這個時候,西門孤星跟蒙面黑衣女子已經雙雙飛下了角馬,在雪地裡打鬥起來。

誰知打著打著,坐在車廂裡的李修元臉色越來越難看。

打著打著,西門孤星大吼一聲:「兄弟快來幫忙,這是蝶兒,她怎麼會在望天城!」

西門孤星驚呼聲中,已經有了一道止不住的哭聲……

那是一個絕望中的父親,失去了自己心尖之肉,失得

復得發出的狂喜,以及禁不住的哭泣!

李修元心裡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道嘆息絲毫不比西門孤星來得簡單,只見馬車的簾子剎那掀開,一道淡淡的金光飛出。

刺破望天城外的寒風,往揮劍往西門孤星斬來的黑衣女子飛去……

就在西門孤星失神之下,將要被黑衣女子一劍斬在手臂上電光石火之間,一道淡淡的金光刺破寒風……

如一片自天空飄落的雪花,輕輕地飛進了黑衣女子脖子上的領口……

「嗡!」的一道光芒閃耀,黑衣女子斬出的靈劍停在了半空之中……

「把她扶上車,牽上她的馬兒,去四季樓。」

馬車裡的李修元靜靜地說道:「先別緊張,有什麼話,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再說。」

西門孤星點了點頭,上面輕輕地掀開黑衣女子臉上的黑紗,忍不住哭喊道:「蝶兒別怕,爹爹來救你了。」

然後,伸出顫抖不止的雙手,抱著西門夢蝶往馬車上而去。

當馬車緩緩馳進城門的時候,李修元看著幾個護衛說道:「你們有什麼話,可以讓你們的城主大人去府城,問問大元帥!」

十幾個護衛一聽,嚇得話都不敢說,拼命地搖搖頭,也不說話。

開什麼玩笑,在望天城城主就是他們的天了,更別說少年竟然提到了府城的大元帥?

估計他們把這事說給城主大人,城主反手就會揍他們一頓。

西門孤星在後面牽著一匹馬,騎在馬上大聲地唱起了李修元聽不懂的歌謠。

李修元知道,這個時候的西門孤星,需要將憋了無數日子的氣發洩出來。

一張定身符,定住了顯然是入魔了的西門夢蝶,不僅西門孤星高興,連著李修元也開心。

想了想,掏出一方絲巾輕輕地擦去西門夢蝶臉上的雪漬。

跟烏鴉靜靜說道:「看到沒有,便是身懷神龍之血的她,也會中了惡魔的暗算。」

烏鴉一聽,嚇得脖子一縮:「難不成,你就是因為這小傢伙把自己的眼睛哭瞎了?」

李修元怔怔地看著眼前一臉怒意,口不能語的西門夢蝶,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後又搖搖頭。

他的世界裡只有黑白之色,自然看不見當下的西門夢蝶已經憋紅了臉,倘若脫困之下,反手就會斬他一劍。

直到馬車一路來到四季樓前,李修元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呢喃道:「多半的原因,卻是因為她的姑姑,一個叫西門小雨的姑娘……」

話沒說話,「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瞬間染紅了車廂一角,嚇得烏鴉大叫道:「西門孤星,你兄弟吐血了。」

嚇得西門孤星顧不上去四季樓裡叫人出來迎接,趕緊探進頭來,看著李修元的模樣嚇了一跳。

滿臉淚痕的西門孤星喃喃自語道:「我說兄弟,……你可別嚇我。」

當年的往事,在這一剎那湧上西門孤星的心頭,要說自己妹妹,自己女兒跟李修元的感情,可絲毫不亞於他這個做老爹,做哥哥的。

李修元揮揮手沒有說話,四季樓的門口,卻響起了一句脆生生的問候。

「天啦,你怎麼來了望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