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藍田煙花，錯過的剎那

萬里之外的西門無痕師徒兩人各懷心思，管家和西門語嫣也沒有問那封信函的內容。

西門有道和鳳霓雲的眼裡，只要自己的女幸福，兒子過得開心就行。

更不用說，這一日西門無痕將妹妹跟鳳凰城皇子的親事告訴了爹孃，這便是給全家平添了一份喜慶。

塔格雪山下的藍田鎮裡，李修元今日顯得比較清閒。

不用鑄劍，他也沒有去抄寫佛經，只是一早將今日要用的食材清洗了一番，放在一灶房裡瀝水。

跟藍田鎮上村民七大碗,八大菜不同，他打算今日吃火鍋。

肉食和蘑菇，冬筍，青菜，邊蘿蔔小蔥小蝶兒和烏鴉都買回來不少，加上自己帶在身上的香料。

在這樣的時節煮一頓火鍋，又簡單，又應景。

倒是昨天煮的那一盆羊肉，可以留著往後幾天慢慢再吃，飛雪連天的日子,一盆煮好的肉便是放上半月，也不會壞。

早上起床，洗漱過後的小蝶兒換上了在藍田鎮上新買的紅棉襖，顯得歡樂喜慶。

只有烏鴉啥也沒撈著，後來小蝶兒實在看不過去，便給他脖子上繫了一根紅絲線，稍稍有了一些過年的氣氛。

惹得烏鴉呱呱笑道：“看來我要想想，明年這個時候，要不要跟師姐一樣，去買一件紅色的棉襖來穿了。”

還不到午時，藍田鎮裡已有人家的大人,孩子在放鞭炮和煙花了。

直到這個時候，小蝶兒才看著李修元嚷嚷起來。

“師傅，小蝶兒昨天忘了去鍋裡偷吃羊肉，忘了提前放煙花了......師弟也不知道提醒我，就知道睡覺。”

李修元看著她淡淡一笑：“一會吃完火鍋，師傅帶著你去鎮外的路口放煙花。”

烏鴉這才想起來，跟師姐的約定是在老婆婆家，一回到自己的家裡，就扔到腦後去了。

惦記著要放煙花，惦記著我跟師傅去外面轉轉，小蝶兒和烏鴉只喝了一杯黑豆酒，說是夜裡再多喝二杯。

風花雪月的事情，李修元細細想來，除了當年在風雲城，後來有沒有經歷過。

直到喝了兩杯靈酒，吃飽了飯菜，在小蝶兒的拉扯下一路出了院子，往前走去。

他才想起來，好像還真的沒有，不知道在忘川之上看著青鸞跟自己愛人生死不渝的愛情，算不算一塊風花雪月的事？

而歷盡人間苦難的青鸞，卻是仙帝的女兒......

命運原來不僅僅是跟自己開玩笑，連仙帝也不會放過。

頭頂竹笠，連蓑衣也沒有披上，小蝶兒乾脆連做好的斗笠也不戴，只是笑嘻嘻地合不攏嘴。

一枝煙花捏在手裡點著，“嗖！”的一聲，在三人的頭上綻放出一朵絢麗無比的煙火。

彷彿在告訴李修元，這裡是人間。

“嗖！嗖！嗖......”

一時間，鎮子西邊的天空也有煙花飛上了天空，兩位老人站在院子裡，靜靜地仰望天空中伴漫天雪花一起綻放的煙花。

老婆婆輕輕地呢喃道：“原來煙花在白天放，在風雪中綻放，也好美啊！”

白鬍子老頭嘆了一口氣：“那是因為雲層的關係，天空有眼陰霾的緣故......夜裡更漂亮。”

老婆婆笑了笑：“那就留著一些，夜裡子時再放。”

白鬍子老頭一愣，問了一句：“難不成，你真的要守夜？”

老婆婆淡淡一笑：“那兩個孩子肯定會跟著師傅一起守，我們就守一回，又怕什麼？明天睡個懶覺。”

白鬍子老頭回道：“好。”

“師傅，老婆婆老爺爺也在放煙花了，那是我跟師弟送給她們的哦。”

小蝶兒望向西邊的天空，望著在雲層裡炸裂的白日煙火，總覺得比自己燃放的還要漂亮幾分。

烏鴉跟著嚷嚷道：“師傅，怎麼老婆婆放在煙花比我和師姐放有還要漂亮？”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笑道：“有些風景只能遠遠地觀望，就像我們這一刻在看老婆婆燃放在天空的煙花......”

“嗖！嗖......”

說話間，小蝶兒和烏鴉又燃放了兩枝煙花，往風雪瀰漫的天空中衝去。

“我知道了！”

小蝶兒打斷了師傅的話，笑道：“這個時候的老婆婆、老爺爺肯定也在院子裡，看小蝶兒和師弟放有煙花。”

“沒錯，所以說，有些美麗的事物看看就好，不一定要帶著回家。”

李修元呢喃了一句：“佛說，看見即擁有。”

小蝶兒跟著重複了一句：“看見便是擁有，那是我看見了老婆婆放的煙花，在夢裡也會想起來嗎？”

烏鴉跟著回道：“好像差不多吧，就像師姐看見一隻追不上的小鳥，在夜裡也會夢見一樣。”

李修元的神魂飛上了雲霄，默默地注視著藍田鎮裡的兩人老人，兩個孩子，更多的老人，更多的孩子。

如同自己就是九天之上的某人，想著如此良辰美景之時，夜裡要不要過幾天，給這一方世界一輪雪月？

嘆了一口氣，說道：“過些日子院子裡的桃花就會綻放，你是讓她靜靜地在樹上開放，還是想著摘回來，放在你的床上細看？”

沒有講更多的道理，李修元只想春風化雨，一點一滴，教會眼前的少女，如何持有一顆溫柔的慈悲心。

小蝶兒一邊仰頭望著天空中的煙火，一邊想著師傅問的這句話。

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小蝶兒小的時候，會跟母親一起將花園裡的花園摘回花廳裡養著，從出事之後，從遇到師傅之後，好像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在小蝶兒看來，她根本就沒想過要不要摘花。

因為打從她遇到師傅之後，便沒有更多的閒心，讓她有摘花回家把玩的心思和時間了。

師徒三人打春天離開定安城，於風雪中來到了芙蓉鎮，又在春風中跟著花椒一起出門遊玩......

便是在東海過的那個春天，也因為跟著老龜和翩翩去了太平島，而沒了多少心思去看枝頭的花兒。

而來到這裡，花兒還沒有在枝頭綻放出第一朵花蕾呢。

李修元也不糾正她，這是小蝶兒自己的修行，甚至連烏鴉他也沒有刻意去管，他要兩個小傢伙慢慢的感悟。

眼前雪花紛飛，李修元卻說了一句：“小蝶兒，如果此時此刻你在梅山，就能坐在大殿裡看著窗外綻放的寒梅了......”

“那可太美了......梅山上還有哥哥姐姐嗎？”小蝶兒問道。

“有一個可愛的小姐姐，不過她應該嫁給一個漂亮的哥哥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梅山上的師姐可不少，到時候你帶著師弟可不許搗亂啊。”

這個時候，李修元突然替雲天虹和老和尚擔心起來，自己倒是可以去鳳凰城，解決宇文琉璃的麻煩。

倒是兩個古靈精怪的小傢伙，突然間衝進兩位聖人寧靜如水的生活，不知道會不會把梅山，把雪峰山搞得雞飛狗跳？

作為師傅，他甚至不管抹殺小蝶兒眼前還沒有褪去的少女童真。

只想她跟烏鴉一起，在梅山上再過幾年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日子。

有什麼苦難，就由他這個做師傅的去扛好了。

小蝶兒“哦！”了一聲，想了想回道：“小蝶兒的和師弟的修為這麼差勁，就算想鬧也鬧不成啊？”

烏鴉卻想到了師傅之前說的那個鳳凰城的小公主，跟不離和尚在通天河邊修行的故事。

用翅膀捏著一枝已經燃盡的煙花，喃喃問道：“師傅，我們春天，能見到那個鳳凰城的公主和不離師叔嗎？”

“他們啊......他們眼下一南一北，各自進入了涅槃之中......”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這事說來話長，等春天到了梅山，再讓那裡的師姐跟你慢慢細說。”

說完帶著兩人，沿著藍田鎮外，於風雪中繞了一大圈，最後從鎮子的西邊一路往回走。

小蝶兒看著不遠處老婆婆的院子，問了一句：“師傅，要不要進去坐一會？老婆婆很好客的。”

李修元默默地注視著已經回到屋裡歇息的老人，輕輕地搖搖頭。

回道：“他們已經回屋歇息了，今天是大年三十，就不要去打擾他們的了，過二天，你們再來玩。”

小蝶兒“哦！”了一聲，想了想回道：“好像老爹往年也會帶小蝶兒，在大年三十那天去酒坊裡喝酒哦。”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笑道：“第一，你老爹臉皮厚；第二，定安城裡的酒坊是師傅的產業，你們可以隨時去，只要紅姐在就行。”

小蝶兒一聽咯咯笑了起來，她早就習慣師傅罵老爹的口氣，倒是很少聽師傅說起自己的母親。

拉著李修元的手，小蝶兒問了一句：“那麼，小蝶兒的母親呢？”

一定小蝶兒說起皇甫青梅，李修元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年，自長城出發去救師妹的情形，雖然那師妹是老師硬塞給他的緣份。

想了想笑道：“你老爹那年想要強妻師傅的師妹為妻，你母親從府城一路尋來，還沒進入城主府，先進了我的酒坊......”

師徒三人踩著厚厚的雪花，李修元將皇甫青梅那一年轟轟烈烈的往事，跟兩個小傢伙說了一遍。

聽得烏鴉嘎嘎地叫個不停。

聽得小蝶兒捏緊了小拳頭，想了想問了一句：“師傅，要是我母親不去城主府大鬧一通，是不是你有可能變成小蝶兒的親爹啊？”

“噗嗤！”一聲，李修元原有些鬱郁的心思，給小蝶兒這句話說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事他後來也曾想過，估計連皇甫青梅也沒少後悔過......

如果沒有那一場大鬧城主府，自己的命運會不會就此改變？西門孤星最後跟著師妹未必不會幸福。

而眼前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傢伙呢......會是李夢蝶嗎？

怔怔地，李修元莫名其妙也說了幾句讓小蝶兒和烏鴉一頭霧水的話來。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命運的齒輪轉過之後，便不會再有什麼如果，以及什麼可能，連後悔都沒有。

拉著小蝶兒的手，看著一臉迷茫的烏鴉，李修元只好為兩人說了一句佛謁。

“佛說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小蝶兒點了點頭，問道：“師傅的意思是說，母親跟師傅一旦錯過，就回不去了嗎？”

李修元點了點頭，拿出一枝煙花點燃，然後“嗖！”的一聲，一朵絢麗的煙火在三人的頭上綻放開來。

輕輕地，李修元看著兩人說了一句：“如此，你能讓天空的煙花，回到前一剎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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