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告別雪山，小院裡的故事

一夜過去，李修元還靠在床頭假寐，小金便在客堂裡驚叫了起來。

“哥哥快出來，出大事了！”

搖搖頭，李修元披上衣衫出了門，看著她問道：“何事驚慌，這裡是雪山不是皇城。”

小金驚恐地搖搖頭，手裡捏著一方銅鏡說：“只是一夜過去，小金怎麼變了一副模樣，我是不是變成妖怪了？”

李修元往客堂外走去，淡淡地回道：“這是我師父的手段，記住，昨天的你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小金。”

小金這才回過神來，跟在後面嚷嚷道：“原來這樣啊，我還以為變成妖怪了。”

漫步山間，李修元望著雪山之巔，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從大秦看到大唐，山巔上的故人早就入了輪迴，自己卻依舊在山間徘徊。

花開花謝終有時，自己也將要離開這方世界。

還好，當年的故人差不多都已經先自己離開了，只怕這山間的石屋，山下的四十七號，再捨不得，也會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之中。

昨天去別館轉了一圈，他沒有見到玉真公主，也沒有見到李白。

想來長安亂，兩人恐怕早就換了地方避禍去了。

山間轉了一圈，只是覺得心情低落，連渡劫之後的興致都少了幾分。

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眼下的長安戰火不斷，連這氣候也比往年熱了幾分，只有這雪山上如世外桃源，暫時沒有受戰火的波及。

好在他也不趕路，更不趕時間。

乾脆在山間種菜，摘花，順便用蜂蜜釀了一甕杏肉，等著到了蓬萊給孟小蝶的孩子和小月兒吃。

想想，當年的小月兒恐怕跟秦湘玉差不多大的年紀了，也不知道秦湘玉有沒有突破到那重境界。

從六月到七月，眼見就要中秋。

小金才忍不住問道：“哥哥我們一直待在這裡等小黑嗎？”

李修元搖搖頭，輕聲回道：“不了，我帶你去海上看看當年的那些故人去。”

收拾了藏在山上的靈酒，於中秋之前，李修元揮別了這座在他生命中，有著重要意義的神山。

揮手抹去山間的法陣，來到山下寺院找到知客僧，將山中的二間石屋送了出去。

出了寺院，坐上馬車一路往皇城而去。

想著當年死活不願意給山下的老僧，最後還不一樣，揮揮手，就告別了這捨不得的一切。

小金不知當年的因果，倒是有些捨不得。

小心地問道：“哥哥這山上的屋子說送就送了，好可惜哦。”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道：“難不成，你要留下來不成？”

兩人一路回到四十七號，李修元開啟法陣，帶著小金進了後院，將塵封多年的小院清理了一番。

他打算在這裡小住幾天，然後把這屋子也送給紅塵客棧現在的掌櫃。

一切都會有結束的時候，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清晨下了一場雨，院子裡剛剛綻放的桂樹，正散發出淡淡的冷香。

煮了一壺茶，小金坐著馬車去市集上買吃的零食，後院只有李修元獨自一人，靜靜地望著這座千年的舊宅發呆。

恍惚間，對面依稀坐著當年的秦湘玉，要自己替她那還沒有建好的客棧起一個名字。

於是才有了後來將四十六號賣給秦湘玉，湊了給三藏取經的路費。

莫說三藏，只怕去了大漠石窟的小和尚無量，怕也跟著晦明和尚一起飛昇，離開了這方世界。

想想，當年的故人竟然先後都離開了自己。

是夜，嗅著淡淡的桂花香，李修元煮了一壺茶，讓小金將自己沉睡中錯過的，關於李白的一些點滴往事。

細細道來。

……

天寶元年，因玉真公主和賀知章的引薦，玄宗看了李白的詩賦，對其十分欽慕，便召李白進宮，並賜李白供奉翰林，陪侍皇帝左右。

天寶二年，初春，玄宗於宮中行樂，李白奉詔作《宮中行樂詞》，賜宮錦袍。

暮春，興慶池牡丹盛開，玄宗與楊玉環同賞……

因為不是上朝會，李白沒有穿官服，而是找了一件白色的袍子，等他進宮之時，整個御花園裡已經是燈火通明。

滿朝文武朝臣已經按照不同的座次，在花園裡落坐暢飲。

高力士帶著姍姍來遲的李白，領著他來到了花園裡最中心，也是玄宗的面前。

“愛卿來遲，當自罰三杯！”玄宗看著李白，哈哈笑道：“今日適逢牡丹盛開，你得給朕寫上幾首詩。”

想著自己還餓著肚子，當下笑道：“皇上，臣還餓著肚子……”

那意思就是，我得先填飽了肚皮，才有力氣。

玄宗一聽，笑罵道：“你個疲賴貨，你領了多少俸祿，又寫了幾首詩，要不要我讓人替你算算賬。”

李白淡淡一笑，舉起酒杯說：“臣儘量讓皇上滿意。”

酒過三巡，花園的露臺上開始有宮女表演歌舞，今夜的李白卻老實了一些。

高力士忍不住湊上來笑道：“每回但有歌舞，李翰林都要上前嬉鬧一番，今天如何這般安靜。”

聽著高力士難以掩飾的酸味，李白忍不住笑了起來。

玄宗望著他說道：“明日朕與皇后去華清池，不如你也跟著去玩幾日？一邊陪朕喝酒，再多寫幾首詩文。”

李白心想你去華清池，讓我去幹嗎？難不成看著皇帝跟皇后泡溫泉，我像宮女一般跟您擦背不成？

“皇上厚愛，臣下愧不敢當。我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府上，不要外出的好。”

李回絕了邀請，他也明白這隻皇帝的一時興起，自己真的不知死活地跟了去，指不定又惹出什麼事來。

玄宗搖搖頭，沒有再強迫他。

李白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端起杯子喝道：“好酒！”

正說話間，只見一隊宮女開路，緩緩地向著玄宗這裡走來。

人還未到，已經有花香在花園中蔓延，“朕的皇后來了！”玄宗站起來身來，看著李白笑道。

手裡端著酒杯的李白回頭望去......

只見跟在一隊宮女身後的皇后，就像仙子一般，徐徐而來。

她的肌膚宛如琢玉艘滑潤，白皙且有幾分豐腴的臉蛋，鬢髮膩理，舉止嫻雅，猶如世間無可取代之物。

李白只是看了一眼，便為她那國色天香，明麗豔光，天人之姿所傾倒。

玄宗哈哈大笑道：“趕緊寫首詩來，寫得好，朕重重有賞，寫得不好，讓高力士打你的板子！”

“我說李翰林，你可不要為難奴才。”高力士笑道。

“李翰林，趕緊啊！這花園裡的群臣可都等著您的大作呢！”花園裡的一幫朝臣起鬨了。

李白看著不懷好意的高力士，拎起酒壺往杯裡倒了一杯酒。

看著高力士笑道：“我今天穿了一雙新靴子，很是難受，詩憋不來，若是你替我脫了這雙新靴，我或許會才會有詩意。”

說完喝了一口氣酒，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玄宗。

玄宗一驚，看著他笑道：“想不到愛卿還有此喜好，如此高卿你便將就一回，若他寫不出來，你再打他屁股！”

玄宗不嫌事大，跟著李白起鬨。

只是李白這麼一鬧，讓花園裡的朝臣一驚，心道這傢伙可是皇上最中意的太監啊，這李白可真不怕死。

李白似笑非笑地看著高力士，說道：“高大人，你可不能怪我哦。”

說完又拎起銀壺往杯中倒酒，順便從桌上的盤子裡抓起一隻雞腿來啃。

便是剛剛過來的皇后娘娘，也看著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捂著小嘴笑了起來。

這人也太有趣了，竟敢在御花園裡拿高力士尋開心。

玄宗手一揮，早有侍去將桌上的酒菜挪開，瞬間鋪上了筆墨紙硯。

玄宗伸手往硯臺裡倒上些許美酒，親手李白磨起墨來。

“高卿家，我等著李愛卿家給我寫詩呢！”玄宗也想看看高力士如何替李白脫靴子。

皇后娘娘看著高力士笑道：“高大人您就替他脫吧，一會寫不好您再打他一頓！”m.

皇上要看新詩。

李白要脫靴子。

皇后娘娘想看李白今夜寫一道讓自己喜歡的句詩。

文武群臣既想看李翰林寫詩，一時間，風動雲也動，眾人的心更是蠢蠢欲動。

“愛卿若是能讓朕滿意，今日定以萬金賞賜，如何？”玄宗看著李白，笑了起來。

李白聞言精神一振，心道這世間，沒有錢就沒有酒，沒有酒哪來的詩興，先生不知去了何處，他要掙錢買酒……

“如此，臣多謝皇上的美意！”李白看著玄宗，嘿嘿笑了起來。

玄宗一聽，忍不住與其對飲一杯，催道：“快動手吧，朕要看看今夜的李愛卿與往日有何不同。”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李白耍沷，偏偏又沒人敢說出來，心想也只有李白敢如此要臉，讓陛下的大太監替他脫鞋。

這麼一來，如果高力士不脫，李白便可以賴在他的身上。

說來說去，李白在眾人的眼裡也未免太無賴了一些。

高力士看著李白一臉得意的神情，又看著皇上一副不嫌事大的表情，心想這個檻自己不過也得過。

更何況，花園裡的朝臣們，朝臣的夫人家人們還睜著眼睛看熱鬧呢。

心裡一橫，心想你若寫不出讓皇上滿意的詩，再看我如何狠狠地打你的板子。

我得讓你屁開花，讓你一個月下不了地走路。

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下。

在玄宗和皇后目瞪口呆的情形下。

在李白帶著一絲醉意的神情之下。

大唐皇宮大總管高力士，半跪著一條腿，伸出雙手輕輕地替李白脫下了他臭不可聞的靴子。

還沒脫完，他便差點嘔吐了出來。

心道這破靴子不知道穿了多久，走了多少里路，如今你卻要來噁心我。

看我一會不打的你哭爹喊娘，我也不用在宮裡混了！

費了好些工夫，忍住將要嘔吐的心思，高力士終於替李白脫下了一雙臭靴子。

看著高力士為難的表情，玄宗做出了一個詫異的表情。

在玄宗與皇后以及一幫大臣驚訝的眼神中，李白輕笑了一聲，提起桌上的狼毫，往玄宗磨好的一汪墨汁裡伸去。

天地之大，且看我攪動一城的風雲！

我的劍在大唐認了第二，我的詩若認了第二，誰能自領其一？

就在這時，他看見了對面那個捂嘴輕笑，一身淡黃繡花宮裝的皇后娘娘，那個讓滿朝文武驚為天人的女子......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