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流逝,大殿前的積雪依舊,李夜的雪地裡的修行依舊。

無論是晨間的練劍,還是午後的身法修行,一直沒有停止過。

就象般若寺裡的暮鼓晨鐘。

此時已過午間,般若寺天空難得有陽光普照,天地一片清亮。

雖然偶爾還會颳著北風,大殿外的溫度依舊非常低,那一道灰色的人影照樣圍著大殿轉動,象一隻精靈。

無憂小和尚捧著一杯熱茶,靠在大殿下的欄杆上。

喝了口熱茶,把茶杯擱在身前的臺階上。

無憂看著飛快奔跑的李夜喊道:“小師叔,要不要歇息一會,上來喝杯熱茶。”

奔跑中的李夜沒有停下,回答他的是更快的速度。

瞬間廣場上升起一個淡金色的旋窩,裹著地上厚厚的積雪,越轉越快,越轉旋窩越大,尤似在廣場上颳起一道龍捲風......

“這動靜,太嚇人了。”捧著熱茶的無憂,喃喃地說道。

正在些後,他的身後有一個聲音響起:“好好看,你小師叔就要破境了,第六層的無相法身就要修行到圓滿的境界。”

無憂扭頭一看,卻是明惠師叔站在了他的身後,一雙眼睛靜靜地看著廣場上旋轉的李夜。

無憂摸著頭問道:“請問師叔,如何分辨小師叔已經將功法修行到六層圓滿?難道只是因為這個旋窩的大小麼?”

明惠大師輕輕搖搖頭,看著小無憂說道:“第六層功法是煉骨,無我煉骨說得是佛骨道心,一會待這淡淡的金光變成純粹的佛光,就是圓滿的標誌。”

無憂一張嘴驚得合不擾,過了半晌才說道:“小師叔比我還小一歲,竟然將無相法身第六層修行到圓滿的境界,這要嚇死人了!寺裡師兄們,恐怕沒有一個能做到吧?”

明惠大師點頭說道:“好好觀看,這個破境的機會不是誰都能看見。”

無憂說道:“我在想,小師叔何時能將這功法修行到第九層。”

明惠大師搖搖頭說道:“第九層?誰能知道,明塵師弟能修行到六層,還是他在清涼寺中得到的緣份,光有功法和努力不行……還得要看機緣呀。”

“什麼機緣?”無憂扭頭看著明惠大師。

明惠大師伸手摸著他的手說道:“無相法身的修行,需要對佛法的悟性,淬鍊身體的毅力,找到傳說中的靈藥,這三樣缺一不可。”

無憂一聽,生無可戀地說道:“看來弟子是沒有這個機緣了。”

明惠大師看著他,微笑著說:“你修行羅漢金身好好的,如何想到你小師叔修行的功法,若你能將羅漢金身修行到九層圓滿,比無相法身也差不了多少。”

無憂沉默片刻後說道:“多謝師伯指點,無憂往後會認真修行,跟小師叔多多請教。”

明惠大師慈祥說道:“你跟明塵年紀差不多,多跟他交往。”

二人正說著,大殿的走廊上響起了一聲驚呼:“快看,廣場上的雪變成金色的了。”

明惠大師和無憂一聽齊齊往廣場上望去,只見飛速滾動的旋窩裡有金色的佛光湧現,將如蠶繭般的雪團照射成世間最純粹的金色佛光。

不斷漫延出來的金光漸漸將地上的積雪也照亮,在大殿外的廣場上飛速地旋轉,遠遠看去,如同在雪地裡寫了一個金色的“卍”字。

明惠大師看在眼裡,雙手合什,低低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師弟這六層功法終於圓滿了!”

正在此時,旋轉到廣場中心的金色旋窩突然發生一聲巨響,剎那間廣場上飄起了一陣金色的雪花,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神佛顯聖。

無憂心頭微動,顧不上自己的形象,扯著嗓子喊道:“小師叔好樣的!無憂最崇拜你啦!”

大殿外正伸著手觀看的幾個僧人,也顧不上明惠大師在場,紛紛喊道:“小師叔太厲害了!”

“小師叔是我們的驕傲,般若寺以你為榮啦!”

明惠大師本來欲轉身離去,想了想又回頭過來,看著廣場上的李夜,說了句:“師弟一會來佛堂喝茶。”

說完這句話,這才離開了大殿。

......

李夜呆呆地站著雪地裡,看著跑過來一臉笑容的無憂,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感受。

這些日子他沒有再去計較在修行踏雪我痕身法上的得失,也沒有再關注每次揮出的竹劍,究竟斬去了幾朵雪花,只是每日裡按步就班地修行。

心想著最快也要等到年關過去,春天來臨才能將第六層功法修行到圓滿的境界。

沒料到因為放下了心中的糾結,反而讓已經久無動靜的《無相法身》提前破境,竟然修行到了六層的圓滿。

而明惠師兄離去前的那句話,分明就是告訴自己可以去找他拿第七層的修行心法了。

看著奔跑而來的無憂,李夜心裡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憂愁。

歡喜的是自己苦練之下,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將第六層功法破境,這固然有他在天山上和大佛寺中的積累,但是跟清涼寺裡玄悲住持贈送的靈藥卻是分不開的。

眼見自己馬上就可以拿到第七層的心法,但是這第七層所需要的靈藥,卻不知道要上哪裡去尋找。

“小師叔你在你厲害,什麼時候也教教無憂吧!”

跑過來的無憂拉著他的手,一臉的陽光。

李夜盯著他圓圓小臉,看了半天,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你確定不修練羅漢金身了?想從重新修練無相法身?”

小無憂一呆,心想自己的羅漢金身費了好大的功夫,眼見就要修行到四層圓滿了,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

過了一會才喃喃地說道:“我就是跟小師叔開個玩笑,你可別當真。”

李夜點點頭,拉著他的手往大殿後面走去。

一面問道:“你師兄無心下山已經很久了,最近有沒有他的訊息?”

“他不給我寫信,我哪能知道他的訊息,話說師兄去紅塵找他的真愛,連師弟我都忘了,也忘了關心他的小師叔。”

無憂聽到李夜聊起無心,臉上流露出懷念的神色。

“世間的俗世比修佛麻煩多了,估計他自己正煩著呢,等他有訊息了你記得告訴我一聲,我還要去見明惠師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討杯茶喝?”

李夜笑著說道。

“我就不去了,改天有空再向小師叔請教練體的心得。”

無憂一聽李夜說要去見明惠,趕緊揮揮手跑開,留下李夜一人莫名奇妙的站在雪地裡。

李夜搖搖頭,轉過身往明惠的佛堂方向走去。

......

進到明惠的佛堂,只見坐在佛臺前的他正拎著壺往杯中倒入熱茶。

看著走進來的李夜笑了笑,指著茶盤上的杯子說:“你來的剛剛好,不早也不晚。”

李夜雙手合什見了禮,挨著桌前坐下,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地吹了一口氣,淺嘗了一口。

滿意歡喜地說道:“好茶!”

“茶好還是人好?”明惠也伸手端起茶杯。

“都好。”李夜笑著說。

“是我好還是你好?”

“自然是師兄好了!”

“難道你不好?”

“......我麼,也好!”

“是破境帶來的喜悅還是我這道茶帶來的喜悅?”

“破境自然歡喜,但是師兄這道茶也值得讚歎。”李夜想了想,回答道。

“破六層你只花了一年的時間,破七層你至少要花二年的功夫,到八層恐怕得花上三到四年的時間,至少那傳說中的九層圓滿,我跟師兄都不知道,就看你的造化了。”

明惠靜靜地看著杯裡一根根豎起來的青茶,輕輕地說道。

“這麼一算,還真的要花上十年的時間了。”李夜放下茶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這雨前的毛尖,就是好呀,一根根都是透發著春天的生機。”

明惠喃喃地說道。

李夜一怔,心道我正跟你說事,你怎麼往茶道上說了。

當下皺著眉頭問道:“師兄,你幾時給我第七層的修行心法?”

明惠沒有馬上回答他,依舊看著杯裡的青茶,過了半晌,端起杯子喝光了裡面的茶水。

才抬起頭看著李夜道:“我給了你心法,你就能修練了嗎?”

李夜一呆,脫口說道:“有了心法,為何還不能修練?”

明惠放下手裡的茶杯,認真地看著李夜迷茫的小臉,也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功法心法都是小事,就算你悟性極高,將第七層修練得入了門,可是如果找不到淬體的靈藥,你依舊無法將功法修行到圓滿的境界。”

“難道這第七層需要的靈藥在五域中買不到?連方寸山上也沒有?”

李夜大吃一驚,心道先生可沒跟自己提起過這事。

明惠給李夜和自己的杯裡添上熱茶。

幽幽地說道:“第七層是煉魂,也是佛法中的無人相,煉魂需要的靈藥是還魂草,這種靈藥在五域中早已經絕種,否則我跟師兄早就修練這一功法了。”

“難道不能用其它的靈藥代替嗎?我也曾學習過藥劃知識,知道有些靈藥可以代替的。”李夜不甘心地問道。

明惠看了他一眼,又嘆了一口氣。

接著說道:“還有一種替代的方法,就是找到分神境之上的獸魂,以獸魂代替還魂草,煉化獸魂淬鍊你的神魂,也可以將七層修練到圓滿的境界。”

李夜一呆,重重地坐在凳子上面,喃喃地說道:“需要獸魂,還要分神境以上!”

以他自己的境界遇上分神境的妖獸自然是十死無生,再說五域中已經很少有分神境以上的妖獸了。

“分神境的妖獸相當於我們人類渡劫境,方寸山上基本上很難見到,估計天山上面也沒幾個,到了這個境界的妖獸早就躲起來修行,等著渡完九劫後飛昇,哪裡會輕易出現。”

明惠搖搖頭,一臉凝重地看著李夜。

李夜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

過了半晌,才咬著牙齒說:“不管那麼多了,麻煩師兄先將功法給我,我拿回去慢慢研究。過幾天我就要去北坡的玄天觀找我家先生和妹妹,可能要在哪裡住上一些日子,麻煩兄弟再找人替我掃地......”

明惠一聽,知道李夜已經下了決心,他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從身後的佛臺上取下一本薄薄的手抄本遞李夜。

微笑著說:“第七層連清涼寺中的老和尚也沒修行過,更別說我了,我們都不能給你提供更好的建議,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李夜伸出雙手接過功法,輕輕地撫摸著。

看著明惠輕聲說道:“畢竟破虛大師已經修行過,我相信自己也能修行到圓滿!”

明惠點點頭,道:“說的是,不努力怎麼知道行不行?你拿去可以跟莫先生討論一下,說不定他早已經為你準備好了一切。”

“寺中的事務你不用操心,這大雪要到開春後才會融化,你就放心地去吧。”

李夜小心收起功法,雙手合什跟明惠說道:“給師兄添麻煩了。”

明惠一聽,笑了起來,看著他說道:“這個季節去北坡的路可不好走,你過去的時候不要用還沒修成的身法,一步一步走過去,多花些功夫也是修行。”

李夜想了想後說道:“師兄說的是,我家先生說過走路也是一種修行。”

明惠揮揮手道:“回去吧,好好感悟一下破境後的收穫,不要急著去修練第七層心法。”

李夜跟明惠拱了拱手,起身離開了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