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安穩了下來,李夜沒有急著去找無心談宋玉兒的事,既然來到了般若寺,他便不會急在一時。

再說,從南宮如玉來了以後,他明顯發現無心來小雜院的時間也多了一些,心道潤物細無聲,慢慢來,自己在山上怎麼也得呆上三年吧。

時間還長,我不著急。

倒是沐沐跟小青兩人在山上玩瘋了,兩人成天不著家,偶爾也會帶著南宮如玉去山上轉轉。

但大多數時候,南宮如玉都是跟在李夜的身後,坐在大殿前的石階上,一雙小手撐著下巴看著李夜一遍又一遍地掃著廣場上的落葉。

寺中的僧人不知道南宮如玉是無心的女兒,都笑道小師弟下山一趟,居然帶著女兒來修行了。

跟明惠討論過幾回後,李夜決定教南宮如玉修行,用的法子跟當年先生教自己的一般模樣。

只不過,他不忍心讓她吃太多的苦頭,起著等她五歲以後再給他去玄天觀後山鑄造一幅薄一些的盔甲和兵器。

但是淬體這件小事還是讓南宮如玉吃了不少苦頭。

不同的是,李夜沒有忍心打她,而是坐在木桶邊上跟她講道理。

“玉兒,你想不想長大以後保要保護你爹爹跟家裡的爺爺?”李夜一邊往木桶裡倒藥汁,一邊問道。

“南宮如玉一聽,咬著牙齒點了點頭,看著他說道:”玉兒長大後要保護爹爹、爺爺、奶奶和姐姐!”姐姐自然就是小花了。

李夜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臉緊張的小花,繼續跟她說道:“那你小時候就要多吃一些苦,這樣長大了才有力氣。”

南宮如玉抬頭看著小花,小花跟她點點頭,表示同意李夜的說法。

即便是她,也知道李夜這是為了南宮如玉好,用藥物淬體在南宮世家是常有的事,只是因來她太小南宮軒轅還捨不得讓她過早地吃苦。

但是既然跟李夜來了般若寺,李夜自然不能讓她錯過淬體的最好年紀。

先生當初跟他說過,淬體最好的時候就是在三歲到四歲之間,眼下南宮如玉已經快滿四歲,正是最好的時機。

在給她淬體的第三次,無心跟著無憂也來到了小雜院。

看著自己的女兒在浴桶裡掙扎,咬著牙齒忍著疼痛的樣子,便是心若磐石的他,也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拉著她的小手說道:“玉兒不怕,師父是為你著好,想讓你長大後的修為超過爹爹呢!”

南宮玉兒盯著他問道:“是真的嗎?爹爹!”

看著無心過來,本來還在忍著疼痛的她,也感覺不那麼疼了。

“那是自然,我跟你師父怎麼捨得騙玉兒。”無心抬頭看著李夜,心裡感慨千,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修行之路,他也是如此一路走過。

小時候,南宮軒轅又何嘗不是如此給他淬體的,看著浴桶裡露出頑強神情的女兒,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模樣......

前後半個月,李夜給南宮如玉淬了三次體,然後就不管她了,讓沐沐和小青帶著她去山裡轉。

三人不時地帶著野雞、野兔回來,讓南宮如玉在山上大飽口福。

......

安定好了南宮玉兒,李夜開始了在寺裡的修行,每天早間繼續拎著掃把在式殿前的廣場上掃落葉,看著上山、下山的香客在山門處來來往往。

這一日,掃完地的他,沒有急著回小雜院,因為沐沐又帶著南宮如玉去山上玩了。

獨自佇立於大殿邊上的湖邊,吹著山風。

放眼望去,湖面上的荷葉已經有花苞悄然成形,尤如一粒粒青梅在輕輕晃動。

陽光照射在青色花苞上,閃閃發亮。

還有一些剛剛爆開略呈紅色的花苞,不久之後,應該可以慢慢綻放,染紅一汪湖水。

般若寺裡,這一湖的蓮葉便是唯一的風景,如果說除去青山之外。

李夜靠在涼亭的欄杆旁,嗅著一湖的清香,心道便是皇宮裡的蓮池也沒有般若寺的這池蓮花開得自在。

呆呆看著,他想起初次上天山時先生跟他說的那番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修行話問題。

雖然那時自己便已經想明白了這道理,但是眼望著蒼茫的方寸山,看著一湖的青蓮,心裡又是另一番的意境。

不知道何時,明惠信步走到了湖中的涼亭,看著李夜發呆的模樣,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此刻的李夜心情非常好,一看到明惠,愉快地說:“師兄好,坐下聊會天。”那聲音顯得十分高興。

明惠不明其意,在他對面坐下。

指著一湖搖晃的青蓮,李夜淡淡地笑道:“這湖青蓮,還是去年的青蓮。”

“這湖青蓮?”明惠一楞,呆呆地往湖中看了一會,扭頭問道:“它一直都在這裡啊?去年跟今年有什麼分別嗎?”

李夜看著他笑而不話,直到明惠跟他瞪起了眼睛,才輕輕回道:“難道今年的青蓮,跟去年的青蓮就沒有分別麼?”

“自然沒有!”明惠回道。

“那這座青山呢?”李夜指著眼前的無數的山峰,笑著問道。

“它們也一直都在這裡啊,從我來到般若寺的那天起。”明惠被李夜打的禪機繞得有些糊塗,瞪著他直看。

“因為你從來沒有認真地看著它,所以你才會有這樣的感覺。”李夜心道,佛說這世間便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又何來完全相同的花季?

“自我上山之時,青山便在這裡。”明惠說道。

“我知道啊,我去年來的時候,這湖的青蓮也在這裡。”李夜決定不再跟他繞彎子,乾脆擺明了請教。

“哪你還問這些幹嘛?”明惠問道。

“我問的是你的心境。”李夜看著他,靜靜地說道。

山還是那座山,湖裡的青蓮還是那些青蓮,只是開的花蕾可能不同,綻開花瓣的數量有增有減,但是總有一些東西是不變,或者是一直在悄悄地改變的。

比如站在湖邊,望著一湖青蓮之人的心。

若是拉著上山的香客來問,估計一百個香客會有一百種不同的回答。

“繞了半天的彎子,原來你在這裡等著我?”明惠看著他,淡淡地微笑了起來。

“莫說是去年,便是昨天跟今天,我看著這湖裡青蓮的心境也會有不同。”

明惠沒有隱瞞李夜,老實將自己的心境開啟,讓他細看。

“何來此說,難道師兄的心境不寧?”李夜大吃一驚,看著明惠問道。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菩薩。你沒上山的時候,我心裡想著你什麼時候才能來,眼見這一湖的青蓮,心裡如何不煩燥。”

李夜點點道,看著他說道:“請繼續。”

明惠看了他一眼,說:“你來了之後,我又想著你能不能說服無心那傢伙,放下心裡的包袱,重新回到世間去生活,承擔起他自己的責任。”

“眼見你幫那小姑娘淬體,我又想著她如此小的年紀便要經受這般疼痛,那象我小時候那般自在......”

明惠跟他講了一退道理,無非是人的心境是可以隨時改變的。

李夜看著他,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觀點。

只不過隨後他又往大殿上指了一下,看著明惠問道:“你去問佛,他看這一湖青蓮,去年與今年,有沒有分別?”

明惠又是一楞,低頭沉思了許久,才輕輕說道:“若我是佛,肯定也有分別!”

“如何講?請師兄指教。”李夜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明惠看著他一臉興奮的模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這因與果全都在你身上啊,如我是佛,去年那時我會說,看,那個還沒完成修行的傢伙居然鑽進了塵世,想要憑著自己的本事去拯救眾生......”

李夜一楞,他沒想明惠真把這事扯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我是佛,今年在你回到寺裡之後,我們說,看,那個喜歡掃地的傢伙又回來了,我都說了,這裡才是他修行之地......”

李夜一呆,脫口問道:”山上山下,不都是修行嗎?”

明惠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頭,問道:“去年今年,不都是這一湖青蓮嗎?”

“佛也會有分別心嗎?”看著明惠,李夜喃喃問道。

“你又不是佛,如何得知他有沒有分別心呢?”明惠反問道。

“難道說吃飯喝茶,砍柴劈柴,也會有分別心?”李夜輕拈了一個蓮花,往湖水裡探去。

“哪你告訴我,你昨天掃地之時,揮動了多少掃把,掃去了多光片落葉?”明惠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道

“師兄的意思是,那砍柴的師兄,昨天砍了多少柴,揮了多少刀?”李夜有些明白他說的意思了。

明惠看著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指著湖水裡的青蓮說:“你說這湖裡的青蓮,倒底是水在動,還是風在動?”

說到這裡,李夜終於看著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回頭看了一眼大殿的金頂,笑道:“自然是我的心地動了。”

“那不就行了,虧得你還繞了一個彎子來問我。”明惠看著他搖搖頭,心道你下山一年,果然心有塵埃,需要回山清洗一番了。

兩人一番對話,讓李夜想明白了一些問題,看著明惠笑道:“我明天要去玄天觀了,無心師兄就交給師兄了。”

明惠點點頭,回道:“那個小傢伙呢?你要帶著一起去?”

李夜笑道:“無心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玉兒自然是跟著我去那裡修行了!”

“也好,南坡北坡,對你來說都是修行!見到了清虛老頭,說我請他過來喝茶。”明惠知道李夜要去玄天觀修行的事情。

“他會來寺裡嗎?”李夜有些詫異。

“會為什麼不來?”明惠有些生氣。

“嗯,那又要麻煩師兄安排人去打掃山門了。”看著明惠,李夜有些愧疚,自己回山不到一個月,又要跑去玄天觀修行。

“你是想繼續鑄造你的重劍嗎?”明惠知道他的重劍還沒鑄好。

李夜想了想,輕聲回道:“可能會去打磨一下,畢竟入冬之後,上山下山都不方便。”李夜心裡還惦記著給小姐姐和妹妹的劍。

臨走時夏雲瀾從皇宮的庫房裡終於找出兩塊玄鐵交給了李夜,按這個重量便是再給南宮如玉打一件內甲,也是夠了。

再加上要跟著清虛學煉藥,李夜突然覺得在方寸山上也不會清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