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從來都是睡得很早,醒的也很早。

這是他自從老道士將他撿回道觀後,就一直養成的習慣。用老道士話說,如果一天到晩精神萎靡不振,會影響香客們的心情。

那個時候的他眼裡的老道士,一切都是為的掙錢。

直到眼下自己聚氣、築基,老道士飛昇之後,他才明白老道士在培養他的生活習慣,待到他有一天能夠聚氣之後,為修行打下基礎。

在道觀後打了一桶水,仔細地洗漱一番後,李修元回自己煮一鍋飯。

從他能夠修行之後,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修行之上,一天只煮一次,然後吃上一天,以免浪費他修練的時間。

老道士從小對他要求很嚴,要求他做事情必須認真,即使是在後山裡探藥、射野雞的時候也特別認真。

認真地做好每一件事情,哪怕是老道士偶爾教他寫的某一道符文。

人一認真起來就會忘記時間。

不知不覺中就聽到大殿裡來人的喊叫聲,李修元這才意識到有人上山來找師傅寫符求籤了。

“老道長在嗎?在下來求一枝上上籤!”

天生還沒回到大蓼裡,就聽到外面傳來一中年男人的聲音。

待他進了大殿,才發現是山下落霞村的張老頭。雖然旁人都喊他張老頭,可看上去卻並不老,最多也就五十左右的模樣。

“張伯伯,你來找我師傅求籤麼?”李修元倒了一杯涼茶給他。

張老頭一看是李修元,禁不住笑道:“原來是修元啊,你師傅呢?”

李修元看著他輕聲回道:“老伯伯,師傅有事出遠門了,這籤筒裡的籤已經求完了,你若是要平安符我可以畫一道給你。”

張老頭一哆嗦,大聲問道:“我只是遲來了幾天嘛,他居然不聲不響就跑掉了?連籤也不解了?”

李修元搖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師傅出門的時候說,他恐怕十幾二十年都回不來了,他說世界這麼大,他想去看看。”

“他這道觀不要了?這花了他一生多少心血啊?這老傢伙太不象話了。”張老頭看著李修元吼道。

李修元一楞,想著自己不久也要離開這裡,去外面闖蕩,不覺有些心痛師傅這座道觀。

想了想,看著他說道:“張伯伯,再過些時候,修元也想出去看看,要不這道觀以後就送給你了。”

張上老頭一驚,拉著他的手問道:“修元你告訴伯伯,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前些天我聽山上打了半天的雷,山下的村民都嚇得半死。”

李修元拉著他的手笑道:“沒事,春天打雷不是很正常麼?那天我也嚇得鑽在桌子下面不敢出門呢。”

張老頭點頭應道:“說起來也是哦,這春天打雷確實嚇人!”

“這山上的祖師爺很靈的,修元長大了想去山外的世界看看,張伯伯你找個人來這裡守著吧,雖然沒有師傅解簽了,但在村民還是可以上香請願的。”

說到這裡,兩人禁不出抬頭看了一眼大殿上的三清祖師。

張老頭一聽,知道留不住李修元,只好嘆了一口氣,看著他說道:“如此,便寫一道平安符給我,我給家裡的小孫子。”

“等著啊!”

找到老道士的黃紙和硃砂,又磨了一些墨,學著師傅教自己的法門,李修元給張老頭寫了一張平安符。

“我打算這個春天過完,我就下山了,張伯伯到時候找個人上來看著這道觀,一年總算能收些香火錢。”

小心將符紙上的墨漬吹乾,李夜元遞給張老頭。

“那成,等你下山的時候來我家說的聲,到時候我上來守著,反正在家閒著也是閒著,在這山上還能挖些藥草去換錢。”

白撿了一座道觀,這對張老頭來說可是天上往下掉銀子啊!

哪有不要的道理。

李修元也沒收張老頭的符錢,一邊笑著一邊將他送出了道觀。

對他來說,能不荒廢師傅的心血,將有道觀找一個有看起來,算是自己對師傅的一個交待。

說不準哪天師傅成了神仙,回來看看,還能看到自己曾經修行的地方。

......

他一旦認真起來就很難放下了,送走了張老頭,李修元捨不得去後山挖藥,眼下的他暫時不缺錢了,應該說是往後許多年間都不愁錢花了。

他不願意浪費時間,現在的他只想修行、練劍。

修行的功法有老道士自小教他背育的太玄經,而劍法則是他天生記憶裡的若有若無的那些劍意。

用老道士的話說,李修元那若有若無的劍意,便是他也看不懂。

李修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劍意來自哪裡,只知道不用老道士教他,他便能識字動筆,甚至山下的村民更喜歡李修元寫的符文。

說他的符文比老道士寫的好看,老道士寫的是鬼畫桃符。

送走了張老頭,他在桌前靜靜地坐了一會。提起老道士留下的鐵劍,門外走去。

清晨微雨,燕子繞著屋簷翻飛。

去年在這裡築巢的燕兒,今年又飛回了舊巢。

跟之前不同,在他不能修行的時候,老道士告訴他出劍的速度快才有殺傷力,可是速度太快了就很難在出劍的過程中改變方向。

既要速度快又要改變方向,就要求握劍的手穩。

李修元的手就很穩,只不過他現在換了一種法門,就是開始練慢劍,慢到跟樹上掉落的花瓣一樣。

不同的是,他的劍比花瓣掉落的速度稍快一點。在花瓣還沒有落地的時候,便一劍斬在了花瓣上面。

這個法門,一般人還真做不到。

這要求他眼到,手到,心到。

花了一個時辰的功夫,終於斬了一朵將要落地的杏花,這可是他他練了無數天來的第一朵杏花。之前的他都是在用快劍,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

而他現在使出的劍法,更象是一個不懂修行的老人,要強行握著一把劍去修行。

眼前的李修元只是一個九歲的男孩,有他自己的快樂。

更有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驕傲。

……

第二天,李修元去了大殿後面的山上。

後山除了桃花、杏花,還有不少的柳絮和野花。這對他的感知要求更嚴格,劍出的方向和速度要求也更為嚴苛。

於是他只好再慢,再慢,更慢……

亂花漸欲迷人眼,他要在飛花掉落地上之將將之斬去。

為此,他不得不在自己不倒在地上之前儘量傾斜身子,然後反折身子,整個人如果被折彎了的樹枝,只有這樣的角度才能夠著那最後一朵飛花。

緩緩地斬出一劍,隨即身子在空中翻了一個身,如同魚躍龍門那般,扭出了一個弧度,手中的鐵劍不斷地改變方向。

沒有任何聲響,鐵劍斬中了他心裡要斬中的那一朵落花。

這便是他想要的眼到,心到,劍到的境界!

老道士給他留下的這把生鏽的鐵劍,最終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斬落了將要掉要泥土裡的野花!

難以想象斬出的一劍沒有想象中的快若閃電,也不是慢若龜爬。

用李修元的話說是,不早不晩,就在我要斬中你的那一刻,便斬在了你的身上。

不管你是落花還是落葉,是野雞還是妖魔鬼怪!

這一刻的李修元,他是劍,劍也是他。只要他願意,手裡的劍可以快若閃電。若是他遇上一個使劍的高手,他的劍也可以緩似流雲,只在你將要出手的時候截住你。

直到此時,他不過是一個剛剛築基不久,弱到不能再弱的修行者。

但就是一個築築境的修行者,以九歲的年紀,征服了在往日裡似乎根本沒有仔細看過這座大山,雖然這座山峰毫不出奇。

然而它就一直在雲起道觀的後方,它的平靜而變得如同消失了一般,以至於李修元除了挖藥打獵,似乎從來沒有去觀察它。

山就在那裡,不管你看不看他。

通往後山的道路就在道觀的後殿,在離李修元每天煮飯打水不遠處的一道籬笆後,這是一座沉默的大山,一座養育了他無數個年頭的大山。

直到他斬中每後一朵野花之後倒在了草叢裡,才有空去仔細地量這個哺育了他和老道士的大山。

座落在三村之間的落霞山,一座默默無名的大山。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躺著不遠的地方就是師傅渡劫飛昇之地,被劫雷劈開的堅硬岩石,彷彿在向他訴說前不久發生的那一場驚天動地的雷劫。

用老道士的話說,如果他能白日飛昇,他便是這修羅天域千百年來唯一飛昇的修行者。因為在很久之前,修羅天域的飛昇之路便已經斷掉。

直到自己臨要飛昇的那一刻,老道士才想起來自己的飛昇莫不是因為李修元的緣故不成?否則,這千百年來,為何無一人能飛昇成功?

只不過這些道理對李修元來說太遙遠了,他只想著等天夏天來的時候能突破到築基三層,然後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因這老道士曾跟他說過,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若是加快自己的修行境界,出去走走無疑是最好的辦法。一邊行路,一邊看風景,一邊修行。

說不定讓某個宗門的長老看上,還可以皇躍龍門。

想到這裡,躺在李上的李修元爬了起來,往道觀裡跑去。

他要趁著自己還在這裡,為山下的村民多寫一些平安符,驅邪符,桃符等等之類,放在道觀方便大家上來求取。

不能因為師傅走了就斷了觀道的香火。

不知為何,在五域中的李夜一向都是以一筆帶著若水劍意的小楷而深得先生和唐秋雨等人的喜愛。

而破虛之後來到修羅天域的他,眼前還沒恢復記憶的李修元,卻寫得一手刀削斧劈的瘦金體。

而這樣的字型配上老道士教他的幾數符,寫在黃紙上自有一種神秘而威嚴的意境。

有數道若有若無的劍意,還有一種神秘的氣息。

這些天,李修元只要一有空閒就會寫上幾張符,一是滿足山下村民的需求,另一方面他也想試著將自己的字型練得更工整一些。

寫完老道士留下的黃紙他就要下山了。

在落霞山上生活了無數個年頭的小道士就要下山去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