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以後也不曾忘記,給他印象最深的不是天神一般仗劍佇立的龍雲,而是膽戰心驚完全失去反抗意志的飛虎。

原來殺一個人原來如此容易簡單,沒有刀來劍往,妙招絕學一樣都沒出現,就跟他在道觀裡揮劍斬花一樣簡單。

李修元只來得及一瞥,就被前面的兩人拽了下來,離他最近的少年瞪著他,似乎在警示他不要亂動。

“桃源劍客龍雲,想報仇的找我就是。”話沒說話,前面傳來了人頭落地的聲音,李修元心裡不由得緊了一下,飛虎也死了。

前面的俘虜一陣騷動,李修元為透過縫隙看到龍雲正向自己這些人的方向走來,長劍尚未入鞘,仍在滴血。

李修元詫異地看著那兩人發抖模樣,忽然明白過來,龍雲是衝著這兩名少年而來的,他們驚慌失措已經說明了一切。

在李修元眼中,兩名少年為何怕成這樣,令他很是不解。

龍雲慢慢走來,目光所及,眾人立刻矮下去一截,到了隊伍末尾,他停住了。

出乎李修元的意料,兩名少年這時反而不怕了。一起挺直身體,靜靜地直視著眼前執劍的龍雲。

龍雲的眼睛眯得更細了,臉上的表情卻毫無變化,雙手舉起了長劍。

這一劍下去,恐怕一串人的腦袋都會掉下來,俘虜們卻都和死去的飛虎一樣,嚇得一動不敢動,聽天由命。

只有李修元沒有膽怯,反而走前小半步,看著龍雲說道:“你來自桃源,那就應該是真正的俠客。”

李修元從沒聽人談過桃源,這並不影響他對龍雲的判斷。

“我只是劍客。”龍雲冷冷地回道。

“劍客也不應該濫殺無辜,只有修羅域的土匪強盜才隨便殺人。”李修元回道。

龍雲看著他搖搖頭,那張飽經風霜的面容如雪山一般冷硬,瞬間屏住了呼吸,劍握得更緊一些。

李修元覺得自己心臟好似停止了跳動,就為了一句話,他要陪著那兩名不認識的少年一塊死了。

龍雲的長劍斜斜斬落,這一劍將斬掉不只一顆頭顱。只是劍在中途卻改變了方向,只見他回身劈了一劍。

一支冷箭掉在他的腳下。

“暗箭傷人,來的是修羅域飛鷹王的走狗吧。”龍雲冷冷地說道。

“膽大包天,你只是桃源的一個小劍客而已。”

從西方的山口馳來一名黑衣修行者,在他身後還有兩人,握著一面旗幟,旗幟黑底紅邊,中間繡著一隻金黃色的飛鷹。

身後兩人停在原處,黑衣修行者一個人駛近,距離龍雲十餘步時停下,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長弓放好,不慌不忙。

“原來是桃源劍客拜訪飛鷹王的地盤,真是稀客啊。”黑衣修行者淡淡地笑道。

“飛鷹王殺手敢一個人出戰,也真罕見啊。”龍雲冷冷回道

“沒辦法啊,在下好歹也學過幾天殺人之術。”

“在下桃源劍客龍雲。”龍雲雙手握劍,斜斜指地。

“久仰,在下只是主人手下的無名小卒。”黑衣修行者回道。

黑衣殺手拔出了刀,跟土匪們的刀不同,他的刀刃長不過兩尺,透著一股妖異之氣。

殺手與劍客走近到三步之內,誰也沒有動手,一步之內,兩人只是點頭示意而已。

殺氣突然迸發,從無到盛氣凌人只是一瞬間,短刀與長劍同時出招。

快若閃電,李修元心裡暗暗叫了一聲。

刀與劍出擊快如閃電,卻沒有相交,黑衣殺手退卻的速度比出刀的速度更快,眨眼間,他已經退到五步以外,正好在長劍的攻擊範圍邊緣。

龍雲在對方退走的剎那之間,也及時收回劍招。

第一招沒分勝負,李修地感覺得桃源劍客的強大之氣。

殺手與劍客再次交鋒,這次兩人像蓄滿力道的利箭,一躍而起,剎那間刀劍碰撞,發出刺耳的磨擦聲。

黑衣殺手交手即退,直至十步以外,神情緊張,好像已經在生死邊緣。

龍雲又揮了一次長劍,向前邁了一大步。

李修元心中一動,以為桃源劍客就要致命一擊。

但他錯了,龍雲就此停住不動,雙方陷入僵持狀態。

兩人雕像似地對峙,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原來是化功散,我早就應該想到的。”龍雲突然單腿跪下,雙手仍然緊握長劍,但它不再是殺人的武器,只能支撐起他單薄的身體。

李修元為不知道什麼是化功散,對此一無所知人不止他一人。只不過大家都清楚一件事情,桃源劍客中毒了。

“你早該想到,依然對我沒有防備!”黑衣殺手語氣中滿是不屑,沒有一絲憐憫。

“化功散無色無味,害人不淺,十年前,飛鷹王立誓銷燬永世不用,如今看來飛鷹王還跟從前一樣,就是一個小人。”

龍雲看著他冷冷地說道。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不過這不是化功散,所以什麼誓言一說,我們飛鷹王從不留活口這件事,你不知道麼?”

黑衣殺手邊說邊走到龍雲身邊,刀尖抵在劍客的頭上。

李修元不敢相信,一心期待著龍雲奮起反擊。

在他的心裡,英雄本就應該打敗壞人,光明戰勝黑暗!

黑衣殺手的刀就勢揮出,龍雲的人頭飛了出去。死得波瀾不驚,一具無頭屍體一直扶著劍跪立不倒。

不遠處,躺著死在他劍下的七名土匪。

黑衣殺手握著仍在滴血的短刀,扭頭看著數十名土匪。

成王敗寇,一名真正的劍客倒在殺手的腳下,只因為他用了毒藥,但是這幾十個土匪屁都不敢放,象是一隻只羔羊一樣。

殺手目光鄙夷,收刀入鞘。翻身上馬,冷冷地說道:“做完生意,馬上離開這裡!”

土匪們如蒙大赦,紛紛點頭稱是。

黑衣殺手催馬前進,在他身後,兩名握著旗幟的黑衣人緊緊跟隨。

“做完生意,馬上離開這裡。”李修元很快就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發現自己成了商品。

從西方的山口走來一隊商隊,排成長長的佇列,有的騎馬,有的駕著車輛,服飾各異,龐龐雜雜有數百人之多。

商人與土匪,界限分明,常常對立的兩撥人,在這條路上卻達成了和平的默契。

土匪們紛紛拿出搶來的物品與人口,向商人推銷自己的東西,其中大多數物品他們自己也叫不出名字。

商人很喜歡這種買賣,僅價格便宜,運氣好的話,還能從不識貨的土匪手中買到稀世珍寶。

商人為此已經付出了代價,他們向這裡最大的強盜飛鷹王交付了保護費,換取得到其手下的保護,不受小股盜匪的騷擾。

交易熱火朝天地進行著,人來人往,地上的屍體早被一幫人搶劫一空。

李修元一肚子的感慨和不知從何說起。

他前邊的兩名少年卻沒有太多想法,兩人剛剛逃過一劫,現在他們要自救了。

兩人張嘴去咬手上的繩子,俘虜們愣了一下,全都明白過來,這一串人已經自由了,他們的主人已經變成死人。

不過在這個強盜與商人主導的路口,俘虜們手上的繩子還沒咬開,過來幾名商人,二話不說,指揮著手下的奴僕斬斷繩索,準備接收這一隊貨物。

“我不是奴隸!”

李修元對著奔自己而來的大鬍子嚷道,前邊的兩名少年也用另一種語言叫嚷著,不論哪種語言,招來的都是哈哈大笑。

大鬍子抓住李修元的一條胳膊,要帶他上車,李修元一腔怒火正無處發洩,於是運足了力氣,一腳踹在大鬍子身上。

大鬍子疼得大叫一聲,惱羞成怒,回手一拳狠狠擊中顧慎為的小腹。

大鬍子還要再打,一名商人厲聲說了幾句,大概意思是讓他不要打死了奴隸,那可是剛買來的貨物。

大鬍子很記恨,開啟籠車木門時,故意將他的頭撞在木柵上,李修元為只覺得腦子一陣眩暈,整個人被扔了進去。

李修元好一會才恢復知覺,發現商隊已經重新上路,向西追隨飛鷹旗的足跡。

籠車不是一輛,後面還有一串,拉車的全是雙角碩大的角馬,許多面目猙獰的修行者跟在車隊兩邊。

李修元回頭看看籠車裡面,還有十幾個孩子蜷縮在雜草堆裡,正用小獸般惶恐不安的目光盯著他。

”前面就是修羅域的天風城了!”車外有修行者在聊天。

“等賣掉這裡肥羊,我們去好好喝一杯!”

李修元抬頭望去,便是這些護衛的修行者,自己也看不出境界估計都是金丹境的高手。心想自己只是想出來看看世界,現世竟然讓有當成肥羊來賣了。

自己本應該去白金成的,沒想到半路給一幫土匪打劫來天風城了。

靠在籠車裡,李修元想著怎麼才能夠逃命。

但是,至少也要等到天黑吧?

一邊隨著高低不平的路面晃著身子,李修元一邊想著逃命的法門。畢竟他可不是普通的築基修行者,自己的肉體比修為還要強上許多,否則老道士當年也不會費那麼多的心思了。

一長串籠車在天黑之前來到了天風城外,排著隊往裡進。

只見天風城門是一道黑色的拱門,城門兩旁有十幾名全副武裝的軍人看守,仔細地盤查每一個將要進城的行人。

隨著每一個盤查完的行人進入,黑色的拱門上面都會有綠色和紅色的幽光閃現。

輪到李修元這一輛籠車的,黑色的拱門卻有一道藍色的光芒閃耀,並且發出一嗚嗚的聲音!

“怎麼事?車裡的小傢伙全都下來,重新檢測!”

一個身穿盔甲的守將大聲呵斥道。

商隊的護衛一看,趕緊開啟籠車的門,將一個個少年拉了出來,十幾人排成一隊重新往黑色的拱門裡走去。

輪到李修元時,黑色的拱門又有一道藍色的光芒閃耀,發出一嗚嗚的聲音!

“這個孩子留下,其他的人趕緊滾!”身穿盔甲的守將大聲吼道。

“大哥,這可是我們的貨物啊?”護衛不甘心抗爭。

“你想跟我講道理?”身穿盔甲的守將扭過頭冷冷地看著他。

護衛身後的商人走上前踢了他一腳,跟身穿盔甲的頭領賠禮道歉:“大人喜歡,這孩子就送你了,我們走!”

開什麼玩笑,天風城跟這裡的守將作對,這是找死的節奏啊?

護衛一聽,手忙腳亂地趕著一幫少年往城裡走,不時回頭看一眼站在拱門下的李修元,這樣的情況他們還是頭一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