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沒有料到訊息竟然傳得如此之快,自己只是在四季客棧裡睡了一夜,荒原上的廝殺便傳回瞭望天城。

唯一能解釋的是,傳回這訊息的人不是城主府的人,便是那些黑衣殺手的同伴。

兔死狐悲,人之常情也。

吃了二大碗的牛肉麵,李修元夥計將桌上的花生米打包,打算帶回客棧裡消磨時辰。

白天不能動手,他要夜闖城主府。就算不去城主府,也要去那嚴若冰的府上走上一回。

吃虧不還手,可不是他李修元的性格。

月黑風高天,殺人放火夜,而眼下的天氣連一彎新月都沒有,正是趁黑打劫的好時機,自然不能錯過。

我已經來了望天城,總得留下一些傳說吧?

這般想著回到了四季客棧,趁著興致正高,跟夥計要一酒杯和碟子,來到客棧花園裡小橋邊的石桌前坐下,一回頭身後一有株比定安城中還要大上許多的桂花樹。

拿出打包回來花生米,店裡的夥計又送二碟糕點過來擺上,一副侍候大爺的架式,讓李修元非常感動。

這個時候的他只想說一聲,有靈石真好,可以隨便享受望天城裡的美食。

因為想著晚上去打劫的事情,李修元根本沒有注意四周的環境,而是倒了二杯酒放在桌上,喃喃地說道:“這一杯酒給我,這一杯酒倒給誰?”

是大帥府的皇甫青梅?還是定安城的西門孤星?還是未知之地的小胖子?還是已經去了妖域的鷹兒。

想著這個時候青鷹應該在妖域化了形,也不知道在花天宇那傢伙的幫助下,青鷹是化成了跟小胖子一樣?還是跟桃源的南宮如玉一般模樣。

嘴裡喝著甜甜的黑豆酒,卻不知道他一早起來這已是第四杯了。

往日只有二到三杯的酒量,今天裡卻無故看漲。

掃視樓內大堂幾眼,李修元表情雖然平靜如常,心情卻有些驚愕,發現這家客棧跟他住過的地方極不一樣。

往日住過的客棧都是窗明几淨,這裡卻有絲竹之聲響起。

抬頭望去,只見樓臺之上有腰姿嫋婷的女子正在撥琴弄弦,眉眼間有溫柔的眼光望向斜依桂樹,舉酒欲飲的李修元。

捏著桌上的熱毛巾擦了一下額頭,望著樓間嫋嫋欲舞的女子,暗叫不好。

夜半入城,一番瞎闖之下,竟一頭鑽進了望天城的青樓之中。難怪昨夜客棧皆不迎客,唯有這四季樓將自己迎了進來,還因為自己的大方,給自己安排了一間豪華的客戶。

只是此時的李具備元酒喝了兩杯,花生米吃了半碟,樓臺上的絲竹換作了舞蹈,輕衫曼舞的女子隨樂聲漸漸舞動,讓頭一回進到青樓的李修元看呆了。

大廳有幾桌零星的客人,身旁坐著巧笑倩兮的姑娘,依偎相伴你儂我儂,偶有動手動腳的舉動也只是淺嘗輒止,便是這樣也看花在坐在小橋邊上的李修元。

如此一來,一人坐花園小橋邊上的李修元,與樓子裡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

孤家寡人竟然沒有姑娘相陪,在這種地方著實有些尷尬。

樓上欄邊望著他的女子再次發出笑聲,更有大膽的姑娘揮動手袖,將繡有自己姓名的絲巾紛紛往桂樹下的李修元扔來。

似他這般英俊的少年,四季樓裡不是沒有,卻實在是太少了。

再加上李修元此時臉上還戴著一張黑色的面具,更增加了神秘的氣息,讓樓裡的姑娘如痴如醉,一時間眼樂紛紛集中到了他和身上。

此時的李修元已經不勝酒力,便是連移步回房的力氣也沒有。

只好任由樓上如花痴一樣的姑娘跟自己招手,由花廳裡一幫客人投來妒忌的目光。

......

寒風漸去,日頭漸高,有暖風吹過。

半醉半醒的李修元一睜眼,卻只見對面坐下了一個二八年華的女子。一頭青絲配墨裙,渾似天仙跌落人間,讓他的醉眼為之一亮。

“不知公子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

坐在對面的女子軟軟糯糯地說了一句,讓李修元的心神為之一動。

伸將面前的一杯酒推了過去,李修元笑道:“正好,這杯酒等著你來......我自來的地方來,到要去的地方去......”

說完這話,李修元揮揮手笑了起來。便是酒欲醉,心神卻不會失守。

眼前的年輕女子看了一眼李修元,瞧出他已經欲醉,心想你能有什麼好酒。

只是看著李修元身上的衣著不似望天城的手工,倒象是從府城來的富家公子,不由來了些興致,伸手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唔!這酒......”一身墨裙衫有著欺霜賽雪的肌膚,一口酒入口,女子象是從古董店發現了美玉一般,認真仔細地看著李修元驚叫了起來。

李修元看著她嘿嘿笑道:“這酒如何?”

只見這身著墨裙了女子也不理會他,一口喝下半杯殘酒,又抱著桌上的酒甕倒了一杯,一連喝了三杯,這才滿足的呼了一口氣道:“好酒!”

不等李修元回話,湊過身子挨著他問道:“我之前沒見過公子,不知道這酒從何處來,我要去哪裡買?”

只覺香風撲面,眼見欲醉的李修元微微一怔,隨著回道:“想來便來了......這酒沒有地方買,這是我的酒。”

其實他說的也沒錯,此酒只的自己會釀,不論是長城還是蠻荒的匠人,只怕不會想到用如此便宜的黑豆來釀酒。

只是眼前的女人顯然誤會了他,以為李修元矜持不願意透露這酒的來歷。

幽幽嘆道:“此酒只應天上有,公子你這人好沒道理,一個人守著這小橋流水,卻獨自偷飲這人間的美酒。”

李修元昏沉沉欲醉,一時沒明白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連連擺手笑道:“難道姑娘喜歡,這酒你隨意喝......只是在下已經不勝酒力,恐不能相陪了。”

既然知道自己誤入青樓,李修元也沒急匆匆離去的意思。

畢竟望天城對於他來說,只是匆匆路過,恐怕此生再不會回到這裡。能找到一個舒適的住處不易,最多呆上幾日,他就會悄悄離去。

“這酒太妙,這下酒的菜也確實......太寒磣了一些”墨裙女子低聲笑著,揮手跟花廳裡的夥主喝道:“小五子,你是如何招待公子的,這桌上才擱一碟花生米?”

李修元尷尬皺眉,看著她喃喃回道:“我那剛吃過早餐,這花生米是我自己打包帶回的。”

墨裙女子一愣,以為李修元囊中羞澀,不由得看著他笑道:“你請我喝酒,我請你享受這四季樓的美味佳餚!”

看著走過來的夥計,墨裙女子笑道:“把我們樓裡精緻的菜炒幾碟送來,我請這位公子享受一下我們四季樓的風味。”

不料李修元看著夥計揮揮手道:“記在我的帳上,不夠了再來找我。”話未沒完,二塊靈石已經扔到了夥計的手中。

夥計眼尖,知道李修元住在四季樓中,笑著收了靈石回道:“公子稍等,保您滿意!這望天城可沒有比我們四季樓更好的酒菜了。”

年輕墨裙女子臉上終於露出了異樣神情,不由微微蹙眉說道:“原來公子還真是我們四季樓的客人,倒是我失敬了。”

李修元卻像木頭般呆坐桌旁,眼神飄忽笑道:“不然呢?出門在外我喜歡舒適一些,總不成半夜裡去鑽狗窩吧?”

心道若是昨天晚上找不到地方住,真跟那流浪的野狗沒有分別了。

“我說妹妹,你一個人跑到這園子裡跟客人討酒喝,也不叫我姐姐我,這算不算得上一個人偷吃?”

正說話間,李修元的眼前又從下了一個身著白裙,繡了碎花的女子。香風撲面之下,味道卻與之前墨裙女子不似。

心道這四季樓的女子都是一個人一個香味不成?

墨裙女子瞪了她一眼,旋即看著李修元笑道:“公子別理她,這是四季樓裡最不講道理的姐姐,專門喜歡噁心我。”

李修元眉頭微挑,正準備說這裡不歡迎她時,不料這女子用軟軟聲音說道:“這位公子,你可別誤會,我的絲巾掉在了你的椅子上,我是下來撿絲巾的。”

李修元又是一怔,心道你可真會找理由啊?

卻也不好揭穿她,只得歪著身子站了起來,往身後瞄了一眼,卻見自己的屁股下面正好的一方白色的絲巾,上面繡了兩朵粉色的杏花。

望著絲巾上杏花,李修元竟然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既是來撿絲巾,相見便是有緣,姑娘也請坐下喝上一杯。”

說完抱起酒甕,撿了一個酒杯往裡倒了半杯酒,然後重重坐回了椅子上,卻也忘了去撿椅子上的那一方絲巾。

兩個女子齊齊一怔,沒想到李修元竟然是這般操作,明明見到了別人的絲巾,也不撿起來還給人家。

只是她們哪裡知道,這會的李修元已經是一個行走在醉與不醉邊緣的傢伙。哪裡會記得撿起椅子上的絲巾歸還主人?

想到這裡,面前的白裙女子倒也沒有沮喪,卻是驟然露出驚喜疑惑之色,伸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往紅唇裡送去。

一口酒入喉,白裙女子愣了愣,嫉妒地看著黑裙女子笑道:“妹妹你可真是命好,如此美酒,如此妙人......”

李修元看著一副怨念的白裙女子,又注意到大廳裡一幫客人們臉上的神情,微微一怔後不禁說道:“不就是一甕酒嗎?有那麼神奇麼?”

......

四季樓的廚子動作很快,沒讓李修元等上多久,夥計就將幾樓精緻的小菜端了上來。

看著李修元說道:“公子早上起來太早,那會廚子們還沒開工......請嚐嚐我們四季樓的飯菜。”

李修元笑道:“如此多謝了,......早知如此,就該少吃一碗了。”

墨裙女子微微訝異,看著他問道:“少吃一碗,這是何意?”

李修元笑了笑說道:“昨夜匆匆,沒吃晚飯就睡下了......今日裡一早出門尋吃的......”

“哎喲!公子你可真是一位妙人,我可沒聽說過,這望天城中有人一大早起來,能連著吃下兩大碗牛肉麵的,難怪你面前只擱著一碟花生米了......嘻嘻,這也太有意思了。”

白裙女子終是忍不住,看著李修元咯咯地笑了起來。

墨裙女子瞪了她一眼,想著自己之前說的那番話,看來確實誤會了對面這個少年。

若是換成她一大早去叫上兩大碗牛肉麵,只怕早就撐死了,哪裡還吃得下這面前這些看似精緻的小菜?

李修元微笑注視著兩人,淡淡地說道:“相請不如偶遇,我請二位喝酒,只是本人酒力不勝,就不再奉陪了。”

墨裙女子看著他幽幽地說道:“這有酒有肉,公子你可有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