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書院,偶爾會響起幾聲蟲鳴。

收了琴,罷了酒,茶到無味的李修元回到了夫子的竹舍之中。

院長三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將心裡多年的疑惑一一解開,眼見飛昇有望,三個老人也不再著急。

最關鍵的是,他們終於明白原來飛昇之後還需要仙氣石,如此說來,看他在修羅天域苦苦攢下的靈石可以留在書院裡了。

聽了李修元的琴聲,雖然三個老人早已過了聞琴破境的年紀,但卻紛紛感到各自的心境得到了洗滌。

對於三個老人來說,這可是比吃到千年的靈藥還管用。

心境的修行,對於每一個修士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更何況到了院長跟二個長老這樣的境界,更是需要心境的打磨。

至於書院的學員有沒有人聞琴破境,那就不是三個老人關心的問題了。

亥時過半,李修元回到了夫子的竹舍裡,三個女孩都各自進入了夢鄉,只給他留下了盞孤燈。

睡意全無的他,點著了桌上的小火爐,往水壺裡註上泉水,取出一本在定安城中抄寫的符文典藏,靜靜地看了起來。

看了半個時辰,覺得有些犯睏,便取了一半截沉香點上

也不再想著去煮茶的事情,而是捏著一卷典範,靠在一旁的躺椅上,枕著山風陷入了夢中。

夢中的他,來到了一座大山之上。

一身青衫的先生,看著架鍋煮湯的少年,翻著手裡的烤肉,問道:“悟道與修行,哪個更重要?”

正往鍋裡蘑菇的少年沒想到先生會問這個問道,想都沒想說回道:“當然是修行重要,老和尚說悟道只在喝茶之間,只要緣法在,隨時都可悟道。”

“如果緣法不在?不來呢?有人修行一世,也未曾悟道,要如何?”先生繼續追問。

聽先生這一問,李夜呆了一會,想著要怎樣回答先生的話,輕輕攪動著鍋裡的湯,又看著烤肉的先生,想著如果是大佛寺的老和尚會如何回答。

“老和尚師傅說,悟道就如吃飯喝水一樣,來了就來了,哪有什麼道理講?就如每天早上起床後要去大殿早課,唸經就好了。”少年仔細回想著老和尚師的教誨。

先生微笑不語,繼續烤肉。

野兔肉在先生手裡已經烤得金黃,先生又在肉上面撒了些香料,然後切下一塊,遞給白裙女子身邊的小女孩,吩咐她小心燙。

少年沒有去要先生手裡的烤肉,而是掀開簾子,穿了鞋子,出了屋去。

此刻他的心裡想的全是先生剛才問的為何悟道,不知不覺轉到了屋後刻滿經文的石壁下面,看著自己刻寫的經文,想著老和尚給自己講的一個故事。

曾有行者入寺向老和尚請教如何悟道。

行者問老和尚:“您悟道前,做什麼?”

老和尚說:“砍柴、擔水、喝茶。”

行者問:“那得道後呢?”

老和尚說:“砍柴、擔水、喝茶。”

行者又問:“那何謂悟道?”

老和尚回答說:“悟道前,砍柴時惦記著挑水,挑水時惦記著喝茶;悟道後砍柴即砍柴,擔水即擔水,喝茶即喝茶。”

少年仔細地回憶著跟先生修行的一些瑣事,先生教誨的“食無言、寢無語。”

老和尚說的“行如風、坐如松。”自己修行心法的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莫不是絲絲相關。

自己雖不刻意去悟道,卻莫不是在時時悟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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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時吃飯,喝茶時喝茶,打坐時打坐,走路時走路。

這些在生活中最最簡單的事情,最最容易讓人忽視的點點滴滴,卻是萬般修行的開始。

吃飯時惦記著喝茶,打會時惦記著走路,那但是自己最早時的情景。

經過跟著先生和老和尚修行後,從有些明白到自然做到吃飯時只是吃飯,喝茶時只是喝茶;走路時便是走路,打坐時就是打坐......

半夢半醒之間悟道人生

半苦半樂之間悟道世俗

半醉半覺之間悟道生命

半枯關榮之間悟道輪迴

未曾入世的少年,此刻已經看見了人生、世俗,就如他修行佛法的五境,已經看見了自己有距、有境。

之間想不明白的一些問題,一些無法向先生請教的問題,在這一刻在他心裡豁然開朗,一些問題他已經不需要再去向先生請教了。

這一剎。他的心裡是寧靜的。

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刻在石壁上的經文,嘴裡在輕輕地念誦,少年的手指在認真地感受著經文的一橫一豎,也在感受著自己當初在石壁刻寫經文時的心情。

誰說功夫只有詩之外,如果沒有汗滴石壁的功夫,哪來滿心歡喜的詩句。

手裡的真氣運轉,一道泛著白霧的真氣在石壁上漫延,片刻之間,包裹著整片石壁的冰塊,轟然一聲從石壁上掉在了李夜的腳下。

望著石壁上整潔的經文,少年滿意地笑了。

......

用力吸了一口入夜的晚風,一睜眼,半夢半醒的李修元喃喃地叫了一聲:“先生!”

然後又呢喃了一聲:“沐沐!”

恍惚間,有兩滴晶瑩的淚水,自眼角滑落,打溼了他的胸口的衣襟。

只不過,當他再想抓住這一刻的記憶碎片時,才發現這些碎片如露亦如電,早就不知所蹤。

“難道我只有要夢裡,才能跟你們相會嗎?難道我只有在修羅戰場上恢復了記憶,才能想起你是誰嗎?”

望著照進客堂的一抹月光,李修元心裡思緒萬千。

原來在記憶裡還有一個先生,還有一個叫沐沐的女孩......

如此說來,夢裡的先生和女孩應該跟自己父母和妹妹一樣重要,否則自己不會幾次三番地夢見他們。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起身坐在桌前,撥亮了油燈,從書架上取下筆墨紙硯,就著壺裡的溫水,磨了半池松墨。

伸手捏著狼毫,心裡卻在默默回憶腦海裡殘留的那些記憶碎片......

過了半晌終於輕輕地落下了一筆不如意......

風在樹梢鳥在叫,

夢裡花落知多少。

嘴裡輕聲說道:“風在樹梢鳥在叫,夢裡花落知多少?我將一山繁花看盡,卻不知夢裡花落何方......”

......

因為答應了給廚房的胖長老釀酒,地方自己只能落在書院的廚房後院了,因為在李修元看來此一別,不知道哪天就會離開望月澗,前往蠻荒。

趁著胖長老去鎮上置辦釀酒需要的一應事物,李修元在竹舍裡打發起這夏日的光景。

雖然在他看來夏日不適合釀酒,奈何三個老人不在乎。

天風王國的秦飛燕等是終是沒有鼓起勇氣來見李修元,倒是花小天和花小雨兩人,不到已時就推開了竹舍小院的竹籬。

李修元看著兩人笑道:“你們的鼻子倒是很靈啊,知道我回書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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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雨靠在桌邊坐下,怯生生地問道:“小青呢?”

因為小青妖域之行是跟花小雨一起去的,所以二人的關係要熟悉一些。少女進門沒看到小青,倒顯得有些奇怪。

李修元給兩上倒上茶水,淡淡地說道:“他帶著小龍兒去看衛青劈柴去了。”

花小天看著他不可思議地問道:“衛青師弟已經是元嬰五重了,還要去廚房劈柴麼?他可是院長的親傳弟子啊?”

李修元看著兩人笑道:“那又如何?就算是親傳弟子,也要完成自己的修行,他習慣了在廚房裡修行,跟他的身份沒有關係。”

花小雨看著他笑了起來:“也只有夫子的學生有這樣的毅力了,我們可是佩服不已。”

想起修羅戰場的事情,李修元禁不住開口問道:“你們何時動身,妖域的弟子有幾人跟著書院的大隊一起前往?”

花小天看著他回道:“我們妖域的弟子有六人,書院加上長老和演員一共在五十多人吧,應該是明天就動身,往前天門關。”

花小雨想了想,看著李修元說道:“到是天風王國的人比我們多,他們有十來個學員會跟著一起前往。”

李修元搖搖頭,輕聲說道:“路途遙遠,你們自己保重......若是境界太低,去了修羅戰場也只能成為炮灰,那又何苦呢?”

花小雨一愣,她還真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看著李修元怔怔的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李修元看著她的眼睛,淡淡地回道:“你哥哥已經到了天門關,到時候你跟他請教一下,要說的我已經告訴他了。”

花小天算了算日子,笑道:“還得不得,我們去到天門關找大哥去。”

李修元看著二人不容拒絕地說道:“既然已經決定踏上修羅戰場,一旦進入就忘記你們是人類,把你們想象是妖獸,要冷血無情......只有這樣,才能活著回來。”

花小雨一聽,無可奈何地問道:“你這麼說來,聽著好冷酷無情啊?”

李修元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你們是想講人情,還是想活著回來?自己去選擇,總之,去了天門關花天宇會告訴你們的。”

便是這樣簡單的幾句對話,李修元將修羅戰場的兇險跟兩人提前警告了一番,至於二人聽不聽得進,那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

花小雨一聽,只好靜靜地吸了一口氣,淡淡地笑道:“謝謝你,我們到了天門關再去見大哥。”

不知想到什麼,花小天的神情變得放鬆不少,說道:“師姐,公主還在天門關呢,去了那裡就不怕了。”

花小雨怔了怔,看著李修元笑了起來。

李修元看著二人的神情,安慰道:“其實問題也不大,上了修羅戰場不要脫離大隊,心狠一些,時刻記住保命要緊。”

二人呆了一會,滿意告辭離開。

直到這時,南宮如玉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伸展著懶腰看著李修元不解地問道:“師傅,你真的要把我跟小青扔下不管嗎?”

不料李修元看著她搖搖頭,靜靜地說道:“這了大楚這檔破事,我哪敢再扔下你們不管?也罷,我們就風雨同舟,一起前往修羅戰場!”

南宮如玉一聽,禁住捂住了小嘴喊道:“天啦,師傅你終於想明白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