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山之嵐 第四百七十三章 過了河的卒子 六

午時過半，李夜帶著沐沐等人終於登上了風凌渡的北岸。

四百艘竹筏返回南岸去接大皇子和剩下的兵馬物資。

納蘭雨帶著李夜來到了令狐真之前的大帳，指著桌上的一干事物說：“這便是皇朝禁軍統領令狐真的大帳，他帶著手下跑去白玉城了。”

李夜點點頭，看著他問道：“我們人員傷亡怎麼樣，對方還剩下多少人？”

納蘭雨看著他回道：“我們的傷亡還沒統計上來，對方原來是五萬大軍，後來跑掉二萬，如今還有一萬左右，願意加入我們。”

李夜回頭看著坐在邊上跟夏梧桐一起嗑瓜子的沐沐笑道：“怎麼樣，你射的那些箭，嚇跑了二萬大軍！”

正跟夏梧桐說悄悄話的沐沐一楞，看著納蘭雨笑道：“怎麼樣，還是沐沐厲害吧，還沒動手哩，人就跑了二萬！”

納蘭雨看著她笑道：“確實厲害！”

完了看著李夜問道：“那些死去的皇朝將士怎麼安置？”

李夜看著帳外飄飄灑灑的雪花，感覺心裡有些落寞，心道自己怎麼會變得如此心狠，難道真的是因為大皇子被刺傷之事嗎？

搖搖頭，看著納蘭雨說道：“吩囑下去，挖幾個大坑，就地掩埋了吧。”

納蘭雨看著他心至不高的樣子，心裡咯噔了一下，心道這傢伙又犯慈悲了。

“要不要再立一塊石碑，以作警示？”

“這件事情以後再說，先看看白玉城的情況吧。你一會吩囑下去派出暗哨去探一下白玉城的情況，讓他們務必今天夜裡趕回。”

“如果他們準備抵抗呢？”納蘭雨看著李夜，輕聲的問道。

李夜重重地躺在了令狐真的床上，呆呆地望著大帳的頂端說：“已經這樣了，難道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納蘭雨看著他搖搖頭，說道：“我這就去安排，馬天雲去岸邊等大元帥了。”

閉上眼睛，李夜跟他揮揮手道：“去吧！讓他們小心一些。”

不明情況的夏梧桐看著李夜問道：“小師弟，你是不是在江上吹到寒風，受涼了？”說完欲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沐沐伸手拉著了她，開口說道：“我帶著公主去打掃一下戰場，哥哥你先歇息一會。”

躺在在床上的李夜沒有吭聲，只是揮了揮手。

這個時候的他，有一種身心疲憊到極點的感覺。

在天山上修行了幾年，他沒有殺過生，連天山上的鳥兒也願意親近他，更別說其它的野獸了。

下山後不久，在大佛寺的後山小溪中，因被一劍無血葉無涯襲擊，為了活著，不得已的情形之下，他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殺生。

重傷之下的他，沒料到人生的頭一次殺生，便是殺人。

為此老和尚在寺裡開導了他很久，才讓他走出人生的陰影。

然後接著在他住的小院外面，在先生的紫竹院，不斷地有殺手來襲，皆被老和尚和先生一一化解，替化分擔了殺業。

自離開風雲城往中方寸山的路上，更是遇到無數的兇險，如果細說，自得上他人生的一場殺生之旅，直到現在，他再也想不起來那一路上究竟殺了多少的殺手和水匪。

便是上了方寸山，他也先生和沐沐的關心之下，好象也沒有動過刀劍，與一山的生靈和諧相處。

直到修行到一半的時候，先生一封書信，讓納蘭雨將他從山上召喚回皇城。

等他終於明白什麼是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時候，他已經不再是昨天的那個溫潤恭謙的少年了。

閉著眼睛，他在想自己到底要一個什麼樣的人生？

為了自己？

還是為了家人？

細細一想，隨即否定了上面兩種說法，因為他一入江湖便遇上了皇主。

且不說皇主算計了他，便是為了給天下的百姓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他也不得不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

還是說，自己天生就如老和尚說的那般，有著一念成佛、一念入魔的可能？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好疲倦。

他想放下眼前一切，回到風雲城去，找大佛寺的老和尚師傅好好的理論一番。

心潮起伏，頭枕著一縷風雪，沉沉睡了過去。

......

沐沐領著夏梧桐兩人往外跑，一路跟著打掃戰場計程車兵們閒逛，偶爾會撿起一兩樣喜歡的東西把玩，然後又扔給身邊的將士。

“這些人比草原鐵騎窮多了，都沒什麼看得上的東西！”沐沐笑著說。

夏梧桐看著她，皺了一下眉頭，輕輕問道：“沐沐你為何要拉我出來？”

沐沐回頭看了她一眼，撇了一下小嘴，笑道：“哥哥是心裡難受，這個時候讓他一個人靜靜，一會就沒事了。”

“心裡難受？這不是打了勝仗麼，怎麼會難受？”夏梧桐想不明白。

“唉！”沐沐嘆了一口氣，回道：“你不明白他，跟打勝仗沒關係，他是嫌殺的人太多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夏梧桐聽沐沐一說，心裡似乎有些明白李夜的心思。

沐沐指著前方冒著濃煙的地方說：“別管他了，我們去前面逛逛。”

在她心裡，只要李夜不生病，其他不需要自己操心。

就算想著操心也幫不上忙啊，難道再往他傷口上撒一把鹽？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安靜呆一會，休息也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法。

只不過，身為公主的夏梧桐沒怎麼跟李夜交流過，哪會懂他的心思？沐沐打小就跟在李夜身邊，很多事情兩人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心事。

這個，她又不好跟夏梧桐明說。

......

富春江邊，大皇子跟唐秋雨等人是第二批渡江的，王天化帶著重駑營分在第三批。

看著餘下的大軍紛紛登上北岸，大皇子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看著夏雲瀾說：“這就完了？”

夏雲瀾看著大皇子說：“這是奇襲，自然是速戰速決。”

唐秋雨也在跟著上來，看著兩人說道：“這傢伙把對方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江邊，哪會知道他還安排了兩隊大軍從兩側突擊？”

大皇子點點頭，笑道：“便是我遇上這樣的情況，也只是跑路的結局。”

正在這時，馬飛虎跑了過來，看著三人說道：“對方的主將是禁軍的統領令狐真，大仗沒打多久，就領著人往白玉城方向逃跑了。”

大皇子回頭看著兩人，笑道：“看見沒有，果然跟我說的一樣。”

唐秋雨一楞，看著跑過來的馬飛虎問道：“李夜呢。還有公主和郡主呢？”

馬飛虎看著她笑道：“國師在對方將軍的大帳裡，公主、郡主還是納蘭將軍都在。”

“大家沒有受傷吧？”唐秋雨是替夏梧桐耽心。

“她們沒事。”馬飛虎邊說，邊領著三人往江岸的上方走去。

“大軍都起灶做飯了嗎？”大皇子看著岸這升起的裊裊炊煙，扭頭問道。

“那是自然。”納蘭將軍分了一部分兄弟們打掃戰場，一部分起灶做飯，還有一部分的兄弟們負責挖坑埋人。“

馬飛虎把李夜安排事情，一一說給三人聽。

“又是挖坑埋人？”唐秋雨一聽，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

“那個是應該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大皇子見她沒反應過來，替李夜解釋道。

風凌渡一戰，對方五萬大軍未及交手就悄悄地跑掉了二萬人馬。

剩下的三萬被納蘭雨和馬飛虎帶領的六萬大軍重重要包圍，除了了令狐真早早地溜掉，剩下的不是死傷就是投降。

還好這會是大冬天，否則這會整個戰場都會被血腥味迷漫。

唐秋雨看著三人，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往前走去。

一行人走到半路，遇上打掃戰場未果的沐沐和夏梧桐，唐秋雨看著二人問道：“怎麼跑出來了，你們不是跟國師在一起麼？”

耶律燕見到兩人，親熱地跑上來拉著沐沐的手，附在她耳邊低語。

夏梧桐看著唐秋雨說：“小師弟心情不好，我跟沐沐出來逛逛，想順便打掃一下戰場。”

大皇子一聽樂了，看著她說：“撿到什麼寶貝沒？”

夏梧桐一見哥哥問自己，笑著搖搖頭說：“沐沐說這些人比草原鐵騎窮多了，哪有什麼好東西，就算有也差不多讓將士們撿光了。”

大皇子聽說李夜心情不佳，心裡耽心，讓馬飛虎在前面帶路，一行人往李夜所在的大帳奔去。

......

大皇子走在前面，三個女孩跟在後面，耶律燕不停地問這問那，可恨自己沒有跟著一起過江。

還沒走進大帳，有熱氣就從大帳裡往外湧。

原來是納蘭雨見李夜靠在床上睡著了，也不敢打擾他，只好往火盆裡多添了幾塊木炭取暖，準備煮一壺茶，待李夜醒來了兩人喝上一杯。

沒想到馬飛虎這麼快就帶著大元帥一行人上來，納蘭雨看著走進來的一幫人，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然後看著床上的李夜說道：“剛睡下不久。”

大皇子一楞，沒料到李夜會在這個時候睡了過去。

一幫人安安靜靜地守著一盆火，納蘭雨取了茶杯子大家倒上熱茶，低聲地笑道：“國師這是心太累了。”

唐秋雨看著睡夢中還緊緊皺著眉頭的李夜，心裡突然一陣刺痛，心道在他這個年紀實在不該承擔如此多的責任。

夏梧桐很想上去替她撫平那緊緊皺著的額頭，但見師傅坐在面前，便不敢亂動。

倒是沐沐走上前，將掉在地上的獸皮輕輕地蓋在他身上，然後伸手輕輕地往他臉上摸去。

不料只摸了一下，就讓李夜抓在手裡，閉著眼睛問道：“大元帥都上來了？”

沐沐心想你不能假裝多睡一會啊？

使輕捏了一下，說道：“來了來了，都來了。”

李夜一驚，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一大堆人，心道今天實在是大意了，居然這麼多的人走進帳來，自己都沒有發覺。

沐沐嘟著嘴說道：“哥哥你這是睡死了，小心讓探子進來暗殺你。”

“說的也是，以後看來不能睡這麼死了。”李夜一邊回道，一邊心想我這外面不是有不少護衛嗎？哪會有人敢在這個時候來暗殺？

大皇子看著他說道：“國師要是累，就再歇會，已經過來了，就不用著急。”

李夜看著他點點頭，回道：“說得也是，那就讓大軍好好歇息幾天再作計較。”

大皇子看著馬飛虎說：“命令大家原紮營，好好歇息幾天再說。”

馬飛虎一聽，笑著回道：“那我替兄弟們謝謝大元帥和國師的體貼了。”說完轉身走出在大帳。

李夜從床上坐起，看著納蘭雨說：“大哥，都吩囑生灶做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