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師徒問劍，山風吹雪

“找師傅學劍啊！”

幽若又嘆了一口氣：“今日跟師姐去杏花谷的路上，遇到一幫土匪，要綁架我和師姐,幽若跟他們拼命之下……殺生了……”

說到這裡，李修元無語了。

沉默片刻之下，才問道：“幽若，我離開天香城多少年了？”

眼下的李修元對於時間的概念一片混亂，只有問自己這個徒兒了。

拍了拍手，幽若淡淡地笑道：“也沒多久，不過十年而已。”

“十年嗎？”

李修元聞言一笑：“還好，這十年過去，你還沒有殺過生，看來天香書院對你太過於嬌慣了。”

幽若瞪了他一眼，嚷嚷道：“遇上你那一年本來幽若是有動手機會的，結果師公替我出手……後來就沒有機會了。”

“師傅當年你就沒好好教幽若劍法,害得我今天吐了不知多少回。”

李修元往兩人的杯裡註上靈茶，自己端起一杯輕輕地嗅了一下。

笑道：“喝茶，趁熱。”

幽若沒有立刻去端面前的靈茶，而是皺著眉頭問道：“師傅現在修煉的是什麼劍法？”

“我嗎……”

淺淺地喝了一口寒梅靈茶，李修元默默地回想著梅山上的女聖的那番話，不由得有些迷茫了。

難不成，自己修煉的劍法錯了？

還是說，正因為之前修煉了斬雪一劍，眼下才有資格跟雲天虹學習聖人御劍之術？

看著李修元竟然發起呆來,幽若忍不住拉著他的衣袖問道：“師傅你在想什麼？”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看著她回道：“我在想眼下的你，可以修煉什麼樣的劍法？”

一陣山風吹雪，客堂裡有雪花拂來，幽若伸手接住了一片。

望著瞬間在手裡融化的雪花，想了想問道：“師傅現在修煉的是什麼劍法？幽若想跟你學一樣的。”

李修元一聽頓時愣住了。

趁著山風未停，也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想要如在梅山的那般模樣……

只是，他發現自己想多了。

離開了梅山，再不能借來聖人之力，雪花入手之下，竟然跟幽若一樣，瞬間化水。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李修元回道：“我想跟你剛才一樣……先喝兩道靈茶，一會再說這個問題吧。”

眼見幽若還沒喝過自己煮的靈茶，李修元淡淡地說道。

幽若點了點頭，端起杯子淺淺地喝了一口。

隨後笑道：“好像跟師公煮的那道茶一樣，又好像有一些不同之處……這茶，幽若喜歡。”

“喜歡，那就多喝一杯吧。”

李修元默默地為兩人的杯裡添上靈茶，心裡卻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看來自己只能將若水之意再進一步，讓自己的手掌變得比這雪花還要冰涼一些，如此，飄落手中的雪花才不會瞬間融化。

要知道，一片雪花可比一片花瓣，甚至比一根松針更難掌握，更不要說用雪花化劍，斬斷山間的大樹了。

沒想到自己想要將這斬雪之劍更上層樓，而梅山的女聖轉眼給了自己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師徒兩人各自想著不同的心事，漸漸地，喝了兩杯靈茶的幽若不再吭聲而是呆坐堂前，怔怔地發起呆來。

李修元搖搖頭，起身撿了幾塊木炭往地上的火盆添上。

隨著火焰升起，屋裡的瞬間溫暖了許多。

而此刻的他卻取出自己的竹劍，走到屋外，伸手去接那自天空緩緩飄來的雪花。

直到過了一會，竹劍變得冰冷如霜，跌在上面的雪花才沒有融化，試著，把竹劍想象成自己的手掌……

我想要你自竹劍上升起啊……

一念起便是凝聚了自己的神識，靜靜地注視著竹劍上的那一片雪花，眼裡，再也容不下接踵而來的漫天飛雪。

一時間，師徒兩人一個在客堂裡捧著茶杯頓悟。

一個站在屋簷底下，吹拂著山間的寒風發呆。

幽若想要從這一道寒梅靈茶中感悟梅山的聖人之力，雖然眼下的她還不知道何為聖人。

同是來自梅山靈茶，因為採摘的時間不同，聖人當下的心境不同。

更因為李修元存放的時間不同……

甚至每一片花瓣和靈茶上還凝聚著聖人的氣息，而這，對剛剛破境，一心求道的幽若尤為重要。

換了一個天地，李修元不能再跟雲天虹借來一絲聖人之力，那片飄落手中的雪花便不再如他之意。

於是他明白，今後的年年歲歲，於劍道來說，他怕是要從頭開始。

想要御劍，得先有劍在手中。

春天的花瓣，夏天的松針，秋天的落葉，這三樣難不倒他。

他需要的是將那之前化作三千弱水的雪花，取其一片，化作自己掌心裡的那一片寒梅。

風雪中的木屋內外一片幽靜，屋裡有一絲冷香，滲進了屋外的風雪之中，飄到了院子裡的竹林，把山間一抹寒氣變得神秘起來。

手握竹劍的李修元，靜靜地把自己站起了一棵雪松。

冷香有味而無形，如同眼前的雪花一樣不可觸碰，只能用竹劍去承載，根本無法如女聖那般。

靜靜的，如花瓣一樣躺在自己的手心。

“原來，最簡單的才是最困難，最繁瑣的事情。”

對他來說，天地是他的樊籠，對雪花來說，他的掌心便是地獄……而他的終極目標，是如聖人那樣，將自己的手掌跟這雪的世界化為一體。

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李修元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不再為之前苦修斬雪而難過。

心想若不是自己已經將那一劍斬雪苦修到了極致，恐怕也無法領悟梅山女聖對於御劍的道理。

想著那一剎那黑蓮化為金色的蓮花，心道若是自己能將自己的意念修煉得跟女聖一樣強大。

這一片雪花也將難不倒自己。

大唐修行長路漫漫，不知要經歷多少年的風霜雨雪。

閒來無事，正好修煉這一片雪花的力量，正好感悟聖人之力。

若說李修元帶著小靈兒，龍破天和龍青雲於萬里幽河之上感悟了生死大道，無意識地修煉出一絲陰陽之力。

那麼，他從眼下這一剎那，才開始真正的感悟何為聖人之力。

將天地之力，化為己用，而又不違背天地規則。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聖人之力。

不知過去了多久，耳邊傳來幽若的聲音：“師傅，你又在發呆嗎？”

搖搖頭，李修元輕輕地抖落身上的積雪，一揮手，將竹劍上厚厚的雪花拍落。

靜靜地說道：“我在試著讓那一片雪花，不會在我手裡融化……”

幽若一時沒有明白過來，看著他問道：“師傅能做到嗎？”至少在她看來，眼下的自己好像做不到這樣。

李修元想了想後說道：“眼下的我，還做不到。”

幽若伸手去接天空中飄落的雪花，問道：“幽若要如何修煉？”

李修元溫和地說道：“你可以試著以若水之力，試著將你的手，你的人跟這風雪融為一體，試著不讓這片雪花在你手裡融化。”

“試著用你的意念，把這片雪花想象成一把劍，去斬那風雪中的枯枝，甚至是大樹……”

吸了一口氣，李修元繼續說道：“如此，你便是花上十年，甚至更多的時間，只要能做到這樣，那便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原來師傅，已經不再斬雪了嗎？”

幽若嘆了一口氣，說：“師姐說師傅當年在下界，最為得意的一劍便是斬雪。”

搖搖頭，李修元說道：“那是我兒時便開始修煉的一劍法，沒有那一場修煉，我也不無感悟當下的劍意……”

花了一會工夫，李修元讓幽若明白了斬雪和將雪花化劍，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法，其中存在的必然聯絡。

然後取出一把鐵劍，在她面前如閃電一般拔劍，然後斬向風中的落雪。

幽若驚呼一聲，她還沒看清楚李修元如何如劍，長劍已經握在了她的手裡。

靜靜地，李修元認真地說道：“這是我自創的拔劍術，你要不要學？”

就在幽若目瞪口呆之中，李修元將拔劍術的原理，以及修煉方法跟幽若仔細地講解了兩遍，直到幽若點頭表示已經聽明白了。

這才得意地笑道：“想想，當敵人還在拔劍的時候，你的劍已經斬到了他的眼前。”

怔怔地，幽若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師傅這驚豔一劍，讓她眼前一亮。

原來，出劍還可以如閃電一般。

她甚至在想，假若遇到一個修為跟她差不多的土匪，若是她將師傅教的拔劍術修煉到極致，那一劍斬出……

她突然有些期待了。

想了一會，喃喃說道：“想不到，師傅的劍法已經這麼厲害了，幽若以後也要跟師傅一樣，修行這樣的劍法了。”

李修元笑了起來。說道：“先將你師姐教你的斬雪修煉出一劍斬雪十五朵，同時苦練拔劍術。”

“等這兩樣煉得差不多的時候，就可以用你的若水之意，試著將自己跟這風雪融為一體，去試著用你的意念去化雪為劍了……”

更多的道理，李修元眼下還沒辦法跟幽若講解，因為兩人的際遇不同。

說完看著她說道：“現在，你可以試試如何拔劍。”

幽若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我想試試。”

風雪漫天，幽若按照師傅所教的方法，一遍又一遍地將劍鞘裡的長劍快速地拔出，跟著又靜靜地重來一回。

“剛開始不想想著快，要保持相同的速度，保持同一個方向，對，這就這樣。”

“幽若斬雪不是這樣的，你每一劍的速度，斬出的每一劍，都要保持相同的方向和速度。”

“師傅，這樣好難啊。”幽若嚷嚷道。

她第一次發現，師姐教她的斬雪，原來跟師傅所說的斬雪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李修元搖搖頭，認真地說道：“我的弟弟，你要去杏花谷裡見的妹妹和南宮如玉，當年便是跟我一樣修煉的，你要不要學？”

對於幽若，李修元不會強迫她學劍。

幽若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我從現在開始從頭跟師傅學起……”

在雲起小院幽若苦練了兩天，終於一劍斬雪有了一絲模樣，拔劍術找到了一絲感覺。

李修元遞給她一把精鋼長劍，靜靜地說道：“這是師傅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以後便讓這把劍陪著你吧。”

幽若雙手接著長劍，想了想問道：“師傅，這是什麼劍？”

李修元看著她，呢喃道：“這是聖人的劍。”

一道清風拂進客堂，山風吹雪，也帶走了如清風一樣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