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月圓之夜，一箭西來

雪山上的夜風漸歇，山澗上的決戰還在繼續。

月光下的劍光一道比一道寒冷，一道比一道凌厲，嚇得山間的秋蟲都不敢再鳴叫，盼著拼命中的兩個瘋子趕快離開。

天空原本有一朵烏雲不知飄去那何處，一輪圓月靜靜地照耀著雪山之上。

眼看亥時將逝，轉眼間中秋之夜就要過去，而山澗上的兩人還沒有分出勝負。

兩人都沒有收手的意思，王一冷冷地望著一丈外的金無銘，冷冷說道：“來吧，就在現在結束，不要拖到明日了。”

在王一看來，生要在十五，死也要在月圓之夜。

金無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盯著草坡上的王一。

為了今夜的一戰，他準備了很久，卻沒想到王一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難纏。

此時他的身體和手臂都在輕輕地顫抖，一身白衣在夜風中呼呼作響。

手臂上的那一抹血紅早已被夜風吹乾，只有火辣辣的痛提醒他，自己曾被眼前這個傢伙傷到了。

對前不肯退讓的王一，他動用了自己全部的手段，此時他有一種身體的力量已經枯竭的感覺。

再不結束這一場爭鬥，最後倒下的怕是他這個藍田山莊的少爺了。

此時的王一，一雙眼睛異常明亮，臉色蒼白憔悴，被金無銘刺到的傷口傳來陣陣疼痛，他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

只是，他依舊沒有倒下。

他在等著山澗上的金無銘比他先倒下，今夜只能有一個人活著走下雪山。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倘若不能戰勝眼前的金無銘，最後就死在他的手裡。

死，也要死在這雪山上面。

伸出右手去觸控左臂上的傷口，從中劍的那一剎那他就沒有想過去包紮，就算他的手顫抖得有些厲害，也要強忍。

面無表情握著手裡的黑劍。

王一銀眉一挑，如女人一般的櫻唇瞬間張開。

發出一聲極淒厲的喊叫：“你的一劍西來呢？讓我看看！”

這一聲淒厲而的嘯叫，迴盪在寂靜的雪山之上，震得草坡上青草亂飛。

甚至連不遠處已經歸巢的鳥兒都嚇得撲騰著飛上了夜空，發出陣陣驚叫。

金無銘聞言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他明白，這是王一在向他發出最後一戰的邀請。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此時他一頭黑髮散開，看上去狼狽悽慘不堪，只是他一旦握著銀劍立於山澗之上，他便是不可戰勝的劍客。

而當下的王一卻是霸氣十足，如一座不可摧毀的大山。

銀劍在手，金無銘蒼白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最後一剎那他甚至沒有往不遠處的孟小蝶看上一眼。

只是默默地將目光望向了藍田山莊的方向。

然後看著王一說了一句：“你準備好了嗎？”

……

“如此，你準備好了嗎？”這一句話，卻是身在紅塵客棧裡的老和尚問的話。

佇立於月光之下的阿木點了點頭，靜靜地回道：“話說，我也想看看那傳說中的一劍西來。”

端著一杯靈茶，老和尚喃喃自語道：“何苦呢？”

阿木淡淡地笑了笑：“我也想知道。”

雪山上的小光也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是為了將要拼命的王一，那是他猶如戰神一樣的金無銘。

夜小倩輕輕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光，我有些害怕。”

小光拍了拍她的手，冷冷地回道：“別怕，我還在這裡，秦掌櫃也不在嗎？”

秦湘玉看著青玉突然間皺起了眉頭，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到最後一刻了嗎？你要不要出手？”

青玉搖搖頭，輕聲回道：“別急，等著。”

孟小蝶同樣顯得有些驚慌，看著夜小倩問道：“怎麼辦？”

夜小倩指著不遠處的秦湘玉說：“你彆著急，看湘玉姐姐的安排。”

就在這一瞬間，天空中的突然間月光大盛，在月亮周圍有一道金色的光暈出現，照耀著雪山比之前亮了一倍不止。

照耀著決戰之下的兩人的身上，讓數百人可以清晰地看到兩人身上的傷口。

金無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一身修為凝聚，山澗上刮過的夜風將他白衣吹得如戰旗一樣嘩嘩作響。

靜靜地說了一句：“如此，就讓我們用最後一招，結束這場戰鬥吧。”

王一冷冷地回道：“如你所願，來吧。”

於是，手握銀劍的金無銘突然間往山澗的另一頭飛奔而去，漸漸地離王一越來越遠。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下，金無銘衝上了山澗前方的一個斜坡。

然後轉過身來，跟斜坡下的王一抱拳說道：“如果你在今夜死去，我會親手埋了你。”

說完不等王一回話，腳下用力疾速往斜坡下衝來。

眼見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後一剎那一身白衣的金無銘竟然掠上了夜空。

白衣飄飄，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如九天之上的如謫仙乘風而來。

身在空中，金無銘手裡的銀劍輕晃，在月光下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看著草坡上的王一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這一劍，真美。”

看得夜小倩忍不住拉著孟小蝶輕呼一聲：“不好，他們要拼命了。”

看得烏圖看著柳天風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大哥的仇，不用你我出手了。”

只有朱風依舊緊緊地皺著眉頭，沒有吭聲。

這一瞬間，紅塵客棧的一幫客人紛紛輕呼了起來，他們彷彿已經看到了王一血濺雪山的一剎那。

連上百個看熱鬧的僧人，也不得不雙手合十，嘴裡喃喃唸誦：“我佛慈悲。”

看的紅塵客棧裡的老和尚嘴裡喃喃說道：“不可思議，這只是一個劍客而已經啊！”

佇立於夜風之中的阿木，望著雪山之巔的一輪金月，手中的摘星已經彎成了滿月之狀。

嘴裡輕輕地說了一句：“兩個白痴！”

“嗡！”的一聲，摘星弓的麒麟弦發出一聲清鳴，一道黑色的閃電刺破夜霧，刺破老和尚的眼光。

越過長安皇城千家萬戶，越過老和尚目瞪口呆的目光。

往雪山之巔上的一輪圓月飛去。

望著如閃電般消失在夜空中的一箭，老和尚雙手合十說道：“如是我聞。”

雪山之上，山澗上的夜空中，響起了金無銘的一聲喝叫：“一！劍！西！來！”

一劍西來！

這一劍，如同穿越了時間，自遠古而來！

這一劍，穿越時空不止十年，往持劍風中的王一而來！

而這一瞬間的王一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靜靜地注視著從天而降，如同謫仙一般的金無銘，嘴裡喃喃地念誦了只要自己才聽得見的言語。

手裡的黑劍靜靜地斜指天空，指向一劍西來的金無銘！

看在朱風的眼裡，這一刻的王一就是雪山，他已經跟這座雪山化為一體。

看在羅小星的眼裡，如如不動的王一，比那開的孟小蝶還有可怕，他彷彿感覺到王一那一劍已經刺進了自己的胸口。

看在百里如煙的眼裡，這一刻的王一已經死了。

把自己化作一座大山的王一，在用他那火熱的生命，去擁抱金無銘的一劍西來！

驚恐之下的百里如煙，扭頭跟不遠處的秦湘玉喊了一聲：“秦掌櫃不好，快阻止他！”

小光也看著秦湘玉喃喃自語：“掌櫃你再不出手，王一就要死了！”

秦湘玉這一剎那，卻跟一個木頭人一樣。

因為她的嘴已經被高月兒捂住了，身子也被高月兒緊緊地抱住，動彈不得。

只有青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重複著紅塵客棧里老和尚的那句話：“何苦呢？”

山上觀戰的眾人齊齊唸誦：“我佛慈悲。”

身化雪山的王一，靜靜地望著一劍西來的金無銘，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跟著上百的僧人一起念道：“我佛慈悲！”

身在空中，如一道閃電般的金無銘，卻聽不到任何聲音，當下一剎的他，已經身化銀劍！

他便是劍，劍就是他。

人劍合的一金無銘，向如如不動，化身雪山的王一斬出了月圓之夜的最後一劍！

一劍西來！

月光下的銀光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如收割生命的金劍，轉眼已經刺到的王一胸口三尺之處……

就在數以百計的劍客，修士，僧人，閒人，以為身化雪山的王一必死之際……

一道黑色的閃電自午夜的一輪月亮上落下！

穿越萬古時空，閃耀這一方天地，往雪山上的眾人飛來！

就在夜小倩和孟小蝶兩人的驚呼聲中，在小光不顧一切往山澗處衝去的剎那！

就在秦湘玉再次失神之下。

這道黑色的閃電已經飛到了眾人的眼前，於電光石火之間狠狠地將眾人的胸口刺破，穿過了眾人的身體。

“叮！”的一聲輕鳴，在茫茫夜色中分外響亮。

“啊……”的一聲，卻是金無銘和王一兩人同時驚叫了起來！

“娘啊！”這一聲卻是身在空中，後知後覺的小光發出的一聲如野獸般的吼叫！

就在化身雪山的王一，張開雙臂去擁抱死亡的剎那一刻……

一箭西來！

射在金無銘必殺的一劍之上，將他那凝聚了藍田山莊數代人的心血一劍，於電光石火之間刺偏了二寸！

就在胸口中劍，軟軟倒下的那一剎那……

還沒等驚叫中的小光趕到，夜色裡的一道青色的人影飛掠而至，一把抱起了往草坡一路摔落下去的王一……

……

皇城之中，紅塵客棧。

已經收起了弓箭的阿木往老和尚杯裡添上靈酒，淡淡地笑道：“前輩要不要在客棧裡歇息一夜？”

老和尚指著停在路邊的馬車微笑著回道：“不用，山上的孩子們也應該回寺了，明天還要早課呢。”

阿木點了點頭，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說道：“明日我起去雪山上安靜幾日，過些日子再來跟前輩喝茶，細說今夜一事。”

老和尚笑了笑：“不著急，雖然我暫時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但是我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阿木聞言，禁不住苦笑道：“前輩說的是一生一世麼？”

放下酒杯，老和尚往樓下而去，一邊回道：“正是如此。”

阿木跟在他的身後，想了想說了一句：“今夜這事，請前輩就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我們只是喝了一壺酒而已。”

下了樓，出了客棧，老和尚上了路邊的馬車。

揮手說道：“好個一箭西來，我去了。”

阿木笑了起來，喃喃說道：“若不是兩人白痴，又何須讓我出手？”

雪山之上，飛身奔來的小光，看著青玉懷裡的王一，此時的王一臉色慘白，一頭如瀑的黑髮，遮住了青玉的羅裙。

……

一生一死，還是一生一世？這是一個千古難題，月圓之夜，一箭西來，我在嘔心瀝血，希望聰明的你會歡喜……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