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二章 破境，金龍伴月

未央宮裡一片安靜，李修元沉默了許久，想想又往兩人的杯裡添上靈酒。

想了想回道：「你不是在學佛，修佛了嗎？不是在龍門修了一座大佛？在君王的帶動之下，或許也能讓世人跟著向善吧。」

其實他想說的是，便是當年的大周，修了無數的寺院，最後也沒能讓愚昧的眾生立地成佛。

反倒是廟產無數，搞得武帝最後揮手滅佛。

只是，這是後話，也是天道迴圈之理，卻也當下的天后娘娘沒有多少關係。

不論是天后娘娘，還是世人，總得有一個盼頭，如此活著，才會多一些生氣。

這位一生愛恨情分交織在一起的妹妹，不知給後人留下了多少猜疑，多少是非，那都不是當下他要考慮的事情。

天后娘娘嘆了一口氣，喝光了杯裡的靈酒。

幽幽問道：「師妹不會有事吧？她會不會恨哥哥無情？」

李修元回道：「恨就恨吧，我要做的已經做完，中秋以後，她可以跟著青玉等人一起離開長安了……」

這一刻，李修元有些迷惑，當年是不是不該一時心軟，讓秦湘玉拜老人為師，助她走上修行之道？

若是不去理會秦湘玉的人生軌跡，只怕這時的‏‏​​‎‏‎‏​​​​‎​‏‏秦湘玉早已是一個將要老去的女人。

哪能如眼下這般光彩照人？

正自尋思的時候，高月兒帶著秦湘玉走了進來，抱著一個小小的酒甕，臉上依舊是淚痕滿面。

嘆了一口氣，李修元又倒了兩杯靈酒，放在桌上。

看著一臉淚痕，面容慘白的秦湘玉說道：「或許當初是我不好，不應該讓你修行，更不應該讓你拜師……」

高月兒一愣，隨後喃喃自語道：「若是那樣，這時她豈不早就已經老去？如世人一樣？」

李修元淡淡一笑：「世人苦不苦，其實世人很知足，能溫飽一世，有一個愛人，一個孩子，更足矣……」

秦湘玉則是聞言之後沉思了起來。

正如高月兒所說，當初若不是遇上李修元，助她走上修行之路，這會有她早就是一個老婦人了。

畢竟她比師妹可是大了十幾歲……

想到這裡，秦湘玉終於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世間沒有雙全法，不可能讓你一邊享受榮華富貴，一邊還能修仙。」

李修元指著高月兒說道：「說起身份，青玉當年是皇后娘娘的妹妹，高月兒是一國的郡主大人，她們哪一個不比你出生尊貴？」

「後來兩人遇上我弟弟小黑，便先後放棄了皇宮裡的生活，跟著師傅修行……直到一場變故之後，再遇到我……」

「若論吃苦，你們姐妹兩人不及他們姐妹倆的百分之一，所以，不要在我的面前說你有多苦，更不要在青玉和月兒兩人面前說。」

說到這裡，李修元看著高月兒笑了起來。

靜靜地笑了笑：「在我眼裡，月兒才是這一方世界最堅強的女子。」

高月兒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先生，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和師姐都不想再提，就當是一場夢吧。」

「說的也是，就當做一場夢吧。」

李修元喝了一口靈酒，靜靜地說道：「這就是我一再告誡你們，不要入世的原因，否則再傷一回，你如何走出來？」

秦湘玉嘆了一口氣，抹了一把眼淚，喝了半杯靈酒。

慘然說道：「其實是我不知足，想想我能跟著師傅修行，已經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更不要說小月兒已經跟著師公去了蓬萊。」

李修元沉默片刻後說道：「

沒錯，她還有我這個乾爹。」

秦湘玉看著面前的李修元，一時間淚水縱

橫。

喃喃說道：「其實小月兒才是最幸福的，小時候她老爹跟我加起來抱她的日子，還沒有你和阿珏兩人多，你們才是她的親爹。」

「孩子沒有錯，月兒是一張乾淨的白紙，需要我們大人為他們描繪一個乾淨的人生。」

李修元靜靜地回道：「既然你讓我做她的乾爹，我自然要疼愛她。」

說到這裡，連天后娘娘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卻因為哥哥不願意進宮，甚至孩子們甚至不知道還有一個親人在宮外……

過了良久，天后娘娘才換了一個話題。

看著面前的李修元問道：「既然如此，那麼哥哥，真正的和尚去了哪裡？是不是跟當年的王一那般，醉倒在某個地方了？」

李修元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搖搖頭。

天后娘娘一時震驚無比，霍然抬頭，甚至有些憤怒地望著秦湘玉面前的那一甕骨灰。

本以為老實和尚只是半路讓人截走，哪裡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慘劇。

天后娘娘臉色蒼白地問道：「這是……為什麼？」

李修元正色說道：「就算大掌櫃不殺他，按唐律，他也可以死一萬次了！」

宮‏‏​​‎‏‎‏​​​​‎​‏‏外秋雨綿綿，未央宮裡響起天后娘娘輕輕的哭泣聲。

秦湘玉不明白髮生了何時，一時停止了哭泣，怔怔地看著眼前突然哭起來的師姐。

心道又不是你死了男人，有什麼好哭的？

未央宮外的青石廣場上血水混著雨水，在秋雨中默默地流淌，要不了多久，它們就會隨後著一夜秋雨消失得乾乾淨淨。

便是天后娘娘如何聰明，也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師妹的男人因為刺殺自己而死，而自己喜歡的老實和尚卻早已死在蕭家人的手裡，死在一個叫做王掌櫃男人的手裡。

這恩怨情仇，果然糾纏得讓人心碎，悲痛難忍。

過了良久，天后娘娘止住了哭泣，幽幽說道：「今天……已經死了太多人。」

李修元看了一眼高月兒和秦湘玉，想了想說了一句：「你們倆今夜便留在宮裡陪我妹妹吧，我要回去了。」

說完，揮揮衣袖，一步一步往未央宮外而去。

「哥哥，你要不要跟珝兒一起回洛陽？」

便是哀傷於老實和尚的死，天后娘娘依舊沒有責怪哥哥的意思，因為她知道，哥哥的眼裡只有她這個妹妹。

便是天塌下來，哥哥也只會救她，而不會在意其他的一切。

一隻腳已經踏出了宮門，李修元想了想回道：「我就在長安，哪裡也不會去。」

……

鐵劍黃花秋雨已經混在如漆的夜裡，沒有人聽到未央宮裡最後的一番言語；

雖然李修元已經踩著夜色，淋著秋雨離去，無論是天后娘娘也好，秦湘玉也罷依舊震驚無語。

無論是天后娘娘，還是秦湘玉，都想不到從來不問世事的李修元，竟然將這些年在長安城裡的一些瑣事看得如此仔細。

只有高月兒明白，先生說過出世修出離，入世看眾生，那必定是要將眾生看得清楚明白。

不說，並不是沒有看清楚。

而是有些事情不值得先生說出來，就像先生當著無數禁軍的面說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便是這方世界換了一個皇帝，依舊不值得先生為此動心。

當年大周的皇帝，大齊的皇帝沒能入先生的

眼，亂了不先生的心。

那麼眼下的大唐依舊是這樣，不同的是，先生眼裡多了一個妹妹，為了這個妹妹他願意入世。

把自己變成紅塵裡最低的那顆塵埃。

當先

生把自己化作一顆塵埃的時候，無論是她還是青玉，甚至跟先生日日相處的秦湘玉，都不知道客棧裡的阿木是先生。

甚至藍田山莊的金無銘化身阿珏，王一來到客棧做夥計，都不如先生那般純粹。

只是為了看清楚眾生，便將自己徹底變成了眾生。

想到這裡，靜坐殿前的高月兒突然間金光大盛，未央宮四周的天地靈氣突然間在夜空中形成一道龍形漩渦。

瞬間擾亂了一方天地氣息。

高月兒如磐石一樣如如不同的境界，竟然在剎那間長堤崩潰。

一條神龍光影毫無徵兆地出現在秦湘玉和天后娘娘面前，然後呼地一聲往九天之飛去！

受到高月兒的影響，靜坐當前的天后娘娘恍然間怔了怔，眼前是當年哥哥拉著她的小手在山間散步的一幕。

是那一隻只小螞蟻在排隊往山間而去的一幕。

「轟！」的一聲，天后娘娘身邊也湧現出一道金色的光幕，然後同樣是一條神龍光影衝出未央宮，往九天之上而去。

數十年不得寸進的天后娘娘，也如金無銘斬出的那一劍朝生暮死，瞬間化蝶！

於是，長安城裡出現在神奇的一幕。

天空依舊‏‏​​‎‏‎‏​​​​‎​‏‏秋雨紛紛，在皇宮上方卻秋雨暫歇，露出了一輪圓月。

【鑑於大環境如此，

兩條神龍自皇宮沖天而起，在月亮四周盤桓旋轉。

曾經金鳳繞月的中秋，變成了神龍伴月的十六。

走在風雨中，李修元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兩條小神龍，忍不住搖搖頭，心道你們倒是等不及了。

秦湘玉看著眼前的兩人，一時間想起帶著小月兒去了東海的師傅，心裡百感交集。

心道難不成面前的前輩和師姐都是神龍不成？

還沒等她明白過來，兩道越來越濃的金光匯成一道巨大的光罩，瞬間將她包裹了進去。

兩個人的破境之夜，瞬間變成了三個人的世界。

一道風過，將未央宮沉重的宮門緩緩關上……

紅塵客棧，王一已經回來，青玉出了客棧往四十七號走去。

不經意之間，卻看到了夜空中的一幕，一心有所動，忍不住快步往前而去……

少頃，四十七號也有一道神龍光影沖天而去，一路直上重霄之上，往那伴月盤桓的兩條神龍而去。

於是，長安但凡有好事之人，沒有歇息的修士，都看到了千年不遇的神奇一幕。

連走在路上的李修元都忍不住搖搖頭，心道你也來湊熱鬧了。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此時的東海小村，小月兒和小寶正陪著師公煮茶聊天，邊上還有金無銘的爹孃，藍田曲山莊的莊主和夫人。

孟小蝶帶著孩子去歇息了，沒有看到這神奇的一幕。

小月兒指著天空中的金龍笑了笑：「師公，怎麼會有三條金龍啊？」

老人怔怔地望著天空中的三條小龍，忍不住苦笑道：「她們啊，你都認識，一個是青玉阿姨，一個是……」

小寶點了點頭，笑了笑：「小寶想起來了，當年先生在蓬萊斬了那條妖龍，後來我們都吃了妖龍的肉……」

小月兒瞪了他一眼，嚷嚷道：「小月兒沒有吃過

龍肉哦。」

老人想了想，摸著她的腦袋說：「那倒未必，我家公子給你吃的只怕比你龍肉還要精貴得多。」

一旁的老夫人問道：「前輩，你家公子是誰？」

老人笑了笑：「你家金無銘曾在紅塵客棧隱居十年，天天陪在我家公子的身邊。」

說完看著小月兒說：「她乾爹當年跟阿珏天天揹著她去逛街，這小傢伙卻以為揹著他的是阿珏和阿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