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望月澗前，離去

未及午時，胖長老帶來了酒菜，衛青帶著花小雨，三人一起來到了望月澗的石屋之前。

這時，李修元剛剛從山間散步懷舊回來，一邊教烏鴉背誦佛經，一邊想著當年的自己。

好像那些年，自己在望月澗裡還真的沒有讀過佛經。

因為失憶之下的他，以為自己是落霞山上老道士的弟子，是一個會寫符的小道士，連天風城的小芸也管他叫小道士。

烏鴉倒也老實，知道自己能從入魔的狀態恢復過來，全是因為李修元，還有那個沒有見過面的菩薩。

一邊跟著讀誦道：「……調伏剛強眾生，知苦樂法，各遣侍者，問訊世尊。」

行至石屋前，衛青已經擺好了飯菜，遠遠地聽著烏鴉竟然讀起了佛經，不由得大感好奇。

上來看著李修元問道：「哥哥何故想起教烏鴉修佛經了？」

李修元看著他嘆了一口氣：「當年我失憶，所以忘了教你，現在想教又來不及了，以後你想學，只能去千佛寺了。」

烏鴉看著衛青笑道：「你是不是很羨慕我？可是我不告訴你。」

氣的李修元一巴掌把它拍飛，笑罵道：「這傢伙差一些就成了魔鴉，不修佛修什麼？」

花小雨招呼李修元坐下，想了想問道：「我的那些哥哥姐姐呢？楚若雨呢？」

「他們還在魔域發呆呢，我們已經回到了這裡。」

烏鴉得意地說道：「你想要見到他們，估計最快也得一個月以後了。」

花小雨嘆了一口氣，看著衛青說：「希望哥哥和姐姐能來書院喝我們的喜酒。」

衛青點了點頭，卻看著李修元問道：「哥哥呢？」

還沒等李修元回答，胖長老遠遠地跟院長散步回來，上來圍著李修元轉了兩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悠悠的問道：「我說，你怎麼就長不大呢？」

李修元一聽，氣得回懟道：「是不是衛青沒給你吃那靈桃，你想著要找我的麻煩？」

衛青呵呵一笑：「說到這事，我還沒替爹孃多謝哥哥的救命之恩。」

李修元伸手拉著衛青挨著自己坐下，輕聲說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是修士，不是凡人……」

其實他想說的是，便是多活十年，又能如何？

只不過，當下的李修元也有看不到的三寸人間，看不到二位老人的心思。

於老人來說，只要衛青成親，最好能看到孫子出世，那麼也能放心地離開……

胖長老眼見李修元的模樣，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急匆匆地趕來，是為了喝衛青的喜酒嗎？」

李修元搖搖頭，取了一甕當年在落霞山上釀的陳酒，緩緩替眼前之人的杯裡注入。

看著面前的四人說：「今日正好花小雨也在，我提前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胖長老大吃一驚，問道：「有這麼急？」

烏鴉嘎嘎回道：「比你想的還要急，跟老和尚飯都沒吃，就來書院了。」

院長慈愛地看著衛青和花小雨，認真地說道：「我記得衛青當年還是一個孩子時候，就跟在李修元身邊了……」

院長的意思花小雨不明白，胖長老和李修元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李修元舉杯跟胖長老笑了笑：「來，我們為夫子喝一杯……還好，我上回遇見了他。」

衛青一聽急了，趕緊問道：「哥哥遇到老師了？」

院長笑了起來：「他的意思是，讓你跟花小雨好好的修行，或許我們還有一日能跟夫子重逢。」

花小雨一聽，捂著小嘴，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如果

說李修元見了已經飛昇的夫子，豈不是說明李修元早就去了九天之上，天啦。

李修元淡淡一笑，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靈酒。

跟胖長老笑道：「這方世界已經大變，等我走後，讓院長慢慢與你們訴說，飛昇並不是唯一的選擇。」

胖長老一口喝光了杯裡的靈酒，拍著衛青的肩膀笑道：「還是你小子運氣好，有李修元這樣的師兄。」

衛青嘿嘿一笑，啥也不說，喝光了杯裡的酒。

花小雨默默地看了李修元一眼，想著當年的一些往事，忍不住問了一句：「當年在廣場上的那兩個師兄師姐……」

「一個早就被我殺了，這事我告訴了他老孃，一個已經離開了這一方世界，你滿意了吧？」

李修元笑了笑，並沒有將秦千山就是魔王的事說出來。

在他看來，既然秦千山已經死過一回，那就讓他死在歷史的長河吧。

還好，這傢伙這回沒有再來書院裡，找自己爹孃的麻煩。

花不雨一聽呆住了，她沒想到東方如玉真的已經離開了，難怪，他在落霞山上等不到她的訊息。

不過想想也好，好像故事裡的人，也沒那麼慘。

原本為了不能去登天之路心有不平的女子，聽了李修元說天地將變，她還能突然到更高手境界時，也不那麼糾結了。

看著身邊的衛青笑了笑：「那你可得抓緊修煉了。」

李修元看著兩人微笑著說道：「你們在書院可以過人間的煙火日子，生活修行不衝突。」

院長也跟著笑了起來：「等著衛青破境渡劫，我就不做這院長了，去周遊這一方世界。」

這一日午後，五人喝了一甕老酒。

還沒等眼前之人醉倒，天空中的綿綿秋雨突然閃耀著淡淡的金光，漫天如夏日雨後，有一道彩虹跨越天際。

院長伸手接住這泛著金光的秋雨，頓時覺得渾身一震，就跟下一瞬間就在破空而去一樣。

嚇得他拉著胖長老走到樹下，伸手去擁抱這滿天的金光靈雨。

一邊跟書院裡的長老傳音，讓所有的長老、學員統統出來，一邊把衛青和花小雨喊了出來。

連著李修元也一把將趴在桌上睡覺的烏鴉扔向天空。

靜靜地說道：「天降恩澤，你是屬於你們的一刻。」

回過神來的衛青拉著花小雨衝進了雨裡，一邊沐浴著漫天的靈雨，一邊看著屋簷下的李修元嚷嚷道：「哥哥為何不來？」

李修元搖搖頭，靜靜地說道：「這一刻是屬於你們的。」

天空中的烏鴉呱呱笑道：「李修元是神仙，他不需要這樣的靈雨。」

沐浴著靈雨，望著天空那道跨越天際的彩虹，院長靜靜地說道：「修元，整個修羅天域，都欠你的人情啊。」

胖長老一哆嗦，看著院長說：「我怕要不了幾天，就要去山上渡劫了。」

李修元微笑著說道：「魔域深淵已滅，你們將會迎來一個美麗新世界。」

這一刻，千佛寺的無我把師傅請出了佛堂。

指著天降靈雨說：「師傅，我感覺到又要破境了。」

老和尚雙手合手，喃喃自語：「願僧及佛，同登彼岸，善哉……」

正在迴轉的路上，清月被楚風從馬車裡請了出來，指著天空的中彩虹，沐浴著漫天的靈雨說：「公主，這是怎麼回來？」

清月嘆了一口氣：「回到千佛寺，去問師傅。」

這一刻，花天宇帶著花沉魚，楚飛煙，楚若雨已經行至妖域的清風峽前。

抬著望天空，花天宇把幾個女人喊下了車，仰天狂呼：「我花

天宇有這樣的兄弟，夫復何求？」

君不語從馬車裡鑽了出來，笑道：「你還有我這個兄弟。」

楚飛煙嘆了一口氣：「你還有我……趕緊回皇城，這事只能問問父王，母后了。」

楚若雨喃喃自語道：「難不成，這一切都是大元帥帶來的變化？」

花沉魚靜靜地沐浴著漫天的靈雨，喃喃自語道：「這是靈雨，小雨。」

魔域皇城，皇宮之中。

原本已經死去的花草樹木，在這一剎那發芽，開花，結果，看著上官飛鳳驚叫道。

拉著皇帝的手，笑道：「陛下，這是靈雨啊，這片天地又活了過來。」

就在同一時間，君無憂帶著王玉鳳來到了魔山之下，正在幽河邊徘徊。

一場突如其來的靈雨，讓這一方剛剛甦醒過來的天地花草，樹木瞬間瘋長，眼見光禿禿的魔山就要綠樹蒼天。

王玉鳳盈盈一笑：「從今往後，魔域再無禁地了。」

君無憂搖搖頭，正色說道：「這裡依舊是禁地，我要在這裡立一方石碑，讓後人記住這裡，曾有一處深淵……」

這一刻，但凡身在雨中，抬頭望天的修士，百姓，都在看著那一道自東往西，跨越了天際的彩虹。

雖然很多修士還不明白，但是他們已經感覺到，當靈雨沒入身體，他們下一刻就要破境了。

這一方世界，就像小雞啄破蛋殼，終於迎來了新生。

這一夜，別說衛青花小雨躲進了屋裡，去修行試圖破境，連著胖長老也早早就鑽進了石屋裡歇息。

烏鴉趴在床邊流口水，羽毛泛著光，眼見又要破境了。

只有李修元一人獨自坐在屋簷下，守著一壺清茶，抬頭望月。

不知過了多久，才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笑了笑：「想想，我還沒謝謝你呢。」

神海里沒有傳來地藏的聲音，卻是師父老道士哈哈笑聲：「你是不是很得意，當初改變了修羅天域的天道，眼下輪到了這一方世界。」

李修元搖搖頭，望著夜穹裡的一輪圓月，回道：「這裡不是我的世界。」

老道士點了點頭：「大唐也不是你的世界，可依舊在你心裡烙下了一些印痕，這裡呢？」

「這裡也不是大唐，我要將這一方世界從心裡輕輕地摘去。」

李修元嘆了口氣道：「衛青有了自己的家，夫子做了小靈兒的老師，東方如玉跟著師父一起，這方世界我不用再背在身上了。」

聽了這番話，便是老道士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輕輕地罵了一句：「你這個白痴，我當年在打狗鎮上就知道過你了，世間狗屁緣份，於你而言，最後便是鏡花水月。」

李修元呵呵一笑：「便是夢，那也曾經在夢裡哭過，笑過，哪能輕易捨棄？」

「前面還有一方世界，你要不要繼續背在身上？」

老道士想著李修元接下來將要面對的一些事情，心道這天路還沒開呢，自己的寶貝徒兒就要先苦一回。

想到這裡，老道士喃喃自語道：「便是聖人，也沒你這麼苦啊。」

李修元淡淡一笑：「聖人啊......便是聖人，也曾入過弟子的夢。」

老道士一聽，忍不住又罵道：「你真不要臉。」

當天邊第一抹曙光還沒有展顏一笑，當衛青和花小雨，院長，胖長老還在夢裡的時候。

李修元在桌上用杯子壓了四張神符，一張紙條。

抱著烏鴉，踩著望月澗薄薄的晨霧，一路往山澗之下，那處通往未知之地的通道而去。

等他站在通道前，回望來路時，一抹金光已

經灑在他的臉上。

讓他想起第一次跟楚風進去的時候，還是青鷹的小青，跟在夫子的身邊，來此跟兩人送別。

心裡不禁百感交集，揮揮手道：「未修頭陀法，前心安可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