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季樓裡陪了西門夢蝶一天,讓少女明白自己為何會一覺醒來返老還童,讓他明白世上不止有魔,還有佛。

這一天,李修元將西門孤星從望天城找來的幾十枝鐵箭,銘刻了不同的符文。

自己在落霞山下鑄造的那些神箭,只能用來對付魔王這樣的傢伙。

山間的那些殺手們,還不配。

最後,李修元給了上官豔紅一張定身符,他怕自己離開之後,西門夢蝶會突然發狂,畢竟這事他也沒經歷過。

有了這張神符,上官豔紅可以在不傷到少女的情況下,瞬間制住她。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烏鴉已經往那座山間,飛去了幾回,該做的事情已經辦妥,就等著李修元帶著它去降魔。

最終,李修元說服了上官豔紅,因為當下的西門夢蝶在他心裡,遠比那山間的惡魔更加重要。

西門夢蝶一聽李修元要跟烏鴉去降魔,當即也要跟著出門。

嚇得李修元趕緊招呼上官豔紅過來勸住了小姑娘,一邊跟她解釋:「這事,我連樓主都不帶,就是怕你出事。」

上官豔紅嘆了一口氣,安慰道:「你就安心跟我在樓子裡玩幾天,等你爹爹自府城回來,我們一起去定安城。」

西門夢蝶這才安靜了下來,看著李修元說:「乾爹要早些回來,蝶兒等著你吃晚飯。」

李修元揮揮手:「酉時不回,就不要等了,我帶有乾糧。」

說完帶著烏鴉,牽著馬兒往四季樓外而去。

烏鴉嘎嘎地叫道:「師姐別急,等我回來給你分錢。」

上官豔紅一聽,忍不住罵了一句:「我說,怎麼跟在你身邊的,盡是財迷啊?」

迎著風雪中的李修元一路往山羊洞的方向而去,一人一鴉的責任很明確。

李修元要去解決洞裡的惡魔,烏鴉負責不讓山間的小魔頭逃掉。

這些傢伙跟魔域的將士不同,若只是一幫殺手,倒也罷了,他大不了放這些傢伙一條生路。

卻沒想到這些傢伙做了惡魔的手下,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間的鮮血,不知害得多少家庭家破人亡。

於是他跟烏鴉下了命令,一個不留,統統砍了。

他不是佛,沒有義務度化惡魔,他是金剛,目的只有一個,便是揮劍斬魔。

山腳下,李修元將馬兒拴在一處山崖下背風的地方,輕輕地拍著它說道:「別怕,我去去就回。」

馬兒用無可奈何的眼神看著他,心道我就是想跑,這天寒地凍的你讓我去哪找吃的?

於是,李修元開始登山。

手裡握著一張鐵弓,符箭在手,只為了接近那些惡魔居住的山洞,動手殺敵。

山羊洞中,到了老人這樣的境界,別說強大的神識早已籠罩了一方世界。

便是他心意一動便知山下來了不速之客。

他沒有想到這風雪天,竟然還敢有人來此山間偷襲,來人竟然只是一個少年,手裡握著一張鐵弓。

李修元也沒有隱藏自己蹤跡,就這樣往風雪瀰漫的山間漫步而來。

烏鴉說了一句:「估計那惡魔的手下,打劫了無數的財寶。」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回道:「等你發現,去了另一方世界,你掙到的這些錢財沒啥用,是不是又想去打劫?」

烏鴉聞言一凜,頓時說不出話來。

伸手自空中接了一朵雪花,放在鼻間輕輕地嗅了嗅,還好,這剛剛落下的雪花還沒有沾上山間的魔氣。

看著李修元這個動作,烏鴉驟然安靜了下來,他知道進入山間,下一刻,就要面對那些不知死活的魔

鬼了。

還沒等兩人往上踏出多遠,山間的雪花突然間發生了變化,漫天雪花在這一瞬間發出嗚嗚的吼叫聲。

就像是山間的寒風怒了,匯合著漫天落下的雪花,欲要化為飛花之劍,要將一人一鴉卷至空中,然後撕成粉碎。

李作元淡淡地說了一句:「就算你們變成漫天的魔雪,又能奈我何?我就在這裡,把你們看成一片片的雪泥。」

說完往前踏出一步,「嗡!」的一聲,便有一道淡淡的金光自他身後湧出,化為一道佛門金鐘,便是漫天風雪,也無法近其身。

烏鴉嘎嘎地叫了兩聲:「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東西啊。」

只不過,李修元知道惡魔的手下哪有這樣的力量,這是惡魔在警告他,不要再往前踏出一步。

金光中的李修元伸出手,彷彿要接住這些紛紛落下的雪花,實則卻是在感覺這一道陰氣森森的魔氣,來自何方。

只不過,眼下在他眼前的不是雪花,而是一道恐怖的力量。

這一道恐怖的力量來自那跌坐洞中的老人,來自惡魔的怒火,欲將他斬退,掉頭而去。

烏鴉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後拍著翅膀往天空飛去。

李修元在這一瞬間停下了腳步,那神情,就像被惡魔嚇退了一樣。

即使這樣,洞裡的老人也看不清少年臉上的神情。

一方黑布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龐,也遮住了一方天空……眼下的李修元眼中沒有雪花,只是滿山的黑影。

他知道這些黑樹是一棵棵死去的樹木,就跟魔域的魔山一樣,被某個惡魔吸光了這一方世界的天地靈氣。

只不過,當他挽弓搭箭的這一瞬間,這一方天地的氣息突然間變得凝滯緩慢起來。

他手中的鐵弓瞄準了半山,隱於一處崖坪之上的山洞,那裡有烏鴉曾經留下的一道氣息。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李修元跟天空中的烏鴉說道:「別急,等著他們出來,我們有的是時間。」

天空中的烏鴉發出一聲呱呱的叫聲,回應著李修元。

鬆開手,一道閃電刺破山間厚厚的雪霧,擋在他面前的雪霧也好,魔氣也罷,瞬間被撕開一道裂縫。

第一枝符箭飛出,便會有第二枝,第三枝,接連不斷的符箭穿過山間的雪霧,往惡魔招攬來的一幫殺手,往那兩座山洞飛去。

於是,盤旋在天空的烏鴉,低頭間看到一幅神奇的畫面,白雪茫茫的山間被李修元射出一道裂縫,縫裡是穿梭不停的鐵箭。

黑色的鐵箭閃耀一道道幽光,首尾連線在一起,如在山間出現了一道箭的通道。

然後無數的鐵箭在烏鴉的注視之下,往兩個不同入口的山洞中飛去,如同那歸巢的夜鳥一樣,發出陣陣的嗡鳴之聲。

嚇得烏鴉不得不拔高了幾十丈,恨不能這個時候捂上自己的耳朵。

眼看著凝聚了這方世界天地之力,凝聚了佛門涅槃之力的符箭,便要在這雪霧茫茫的山間爆炸開來。

「這就是來自長城的力量。」

李修元輕聲呢喃一聲,如同當初第一次,在老師鬼谷子的面前,射出那第一枝銘刻了燃燒符文的一箭。

當此之下,上官豔紅帶著西門夢蝶兩人站在四季樓的屋頂最高處,兩人的衣裙在寒風中輕輕飄舞。

上官豔紅看到了風雪中挽弓射箭的李修元,頓時心頭怦然一動。

彷彿看到了當年城主府前那天夜裡,那一道驚天動地的爆炸,然後便是熊熊燃燒起來的大火。

那一年的夜裡,她並沒有看到少年挽弓射的風采,直到這一刻,當她看著臉上蒙著一塊黑布,依舊能從容射箭的少年。

她才忍不住心裡輕輕地嘆了一聲,跟西門夢蝶說道:「他就算不用眼睛,也能射出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神箭。」

西門夢蝶咬緊了嘴唇,望著漫天的飛雪,她知道李修元這是在替姑姑報仇,替那些冤死在惡魔手中的人雪恨。

她沒有出聲,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捂住自己的心口,想著李修元當年教她如何走入琴道的一幕,想了想,跟上官豔紅說了一聲。

然後回到了客堂裡,將自己的古琴取出放在桌上,伸手間輕輕地撥動了一個音符。

漫天雪花狂舞,乾爹射出的符箭在風中高速摩擦,去收割惡魔的生命。

她聽不見,也不想聽那些死亡的嘶吼聲。

她要在這裡彈奏一曲高山流水,應對那一道道撕裂風雪的聲音。

她要在這裡彈奏一曲望春風,哪管天空依舊是肅殺天地萬物的風雪。

因為李修元跟她說過,不要聽我鑄劍打鐵的聲音,你的耳朵裡只有春風,只有流水。

而她現在已經做到,你吹你的妖風,我彈我的春風。

站在屋頂上的上官豔紅,突然間聽到叮咚一聲,這聲並不響亮,卻如山間的清泉一樣清脆,往風雪中蔓延而去。

一曲望春風如山間清泉,又似林間清風,瞬間讓上官豔紅眼前一亮。

心道只怕也只有像李修元這樣的妖孽,才能教出這樣一個有著七竅玲瓏心思的少女。

於這漫天風雪之中,彈奏出一曲微風細雨。

望著風雪中如如不動,如死神一樣的李修元,上官豔紅喃喃自語道:「你在那裡斬妖除魔,她如何能在這裡彈奏一曲望春風?」

「轟隆隆……轟隆隆……」

山羊洞下的兩處山洞裡,響起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伴著而來的還有無數道熊熊燃燒的神火。

惹得那些如利箭一樣往他飛來的雪花,於驚叫聲中化作漫天的雪沫,往四處散開,不敢靠近他的世界。

沒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頭上,就如一片陰霾的天空中沒有一絲天光一樣。

烏鴉在天空中歡呼,它之下在山洞裡貼的那些神符,這一瞬間被李修元的符箭引爆。

於這風雪呼嘯的日子裡,為山洞裡的惡魔們奏響了一道死亡之曲。

淡淡的金光籠罩著他的身體。

便是山羊洞中老人揮出的一道魔氣,也被擋下,被他射出的一道道符箭,射成了無數的飛灰。

抬頭望向天空,李修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彷彿在跟老師說:「多年以後,我還是回到了這裡。」

天空中沒有傳來鬼谷子的聲音,卻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琴聲,跟上官豔紅那詫異的問候。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回道:「當年我教她彈琴,說過不要聽窗外的風雨。」

上官豔紅一愣:「只是兩耳不聞窗外聲嗎?」

李修元搖搖頭,繼續說道:「還有,我聽著這漫天的風雪,心裡依舊是百花綻放的時節。」